雲朵當然是被妹妹拉著走了,姐倆一走,後頭季羨就愣了一下,好像是沒想到七夕連話都沒說就走了,難道不該對他說聲謝謝嗎?他都說了要去送了,這丫頭是沒听見嗎?
瞪著七夕的背影瞧了兩眼,終于是也不甘願地跟了上去,只有許天賜還傻站在那里。
許老爺子伸筷子之余瞧見孫子還沒走,不由搖頭,開口提醒道:「還不出去吩咐馬車?」
「啊,是,祖父。」許天賜這才回神,趕緊帶著小廝要走。
「記得把謝禮帶上。」許老爺子又囑咐了一句。
早在知道孫子叫了孩子來幫忙的時候,許老爺子就叫人備了禮,本想著送客的時候拿出來,誰料那倆丫頭這麼早就走了,只好吩咐孫子給帶過去了。
許天賜忙應下,趕緊跟兩老告辭,急急追著出去了,心里越發覺得自家表弟還真是雷厲風行,好吧,其實是行事讓人捉模不透。
幾個小輩的一走,屋子里頭就剩下兩位老的,許老爺子揮揮手,就把小廝丫頭都趕出去了,說他們自在喝酒吃菜,用不著人伺候。
等人一走,季先生就斜睨了老友一眼,放下筷子直接問道:「容小子年都要在你這里過了?」
「嗯。」許老爺子也撂下筷子,拿起酒壺給自個兒斟滿,瞧了瞧季先生的酒杯,明明空著他也沒再給倒酒,自個兒拿起酒杯淺淺酌了一口,「親家公說,等府里頭的事兒都處理完了再叫他回去,正好天賜也在這里陪我,這個年我倒是過得熱鬧了。」
「你家天賜小子還好,容小子是能說倆字絕不肯說仨字的,你還指望著多了個他就熱鬧了?」季先生毫不留情戳穿道,接著又搖頭道。「容老頭倒是個聰明的,也是個真疼孫子的。」
許老爺子聞言就瞪了他一眼:「也就你個老東西敢隨便說旁人的家事了,我就只管顧著我外孫,那頭的事兒不多論一句。你可是夠不管不顧的什麼都說。」
「你得了吧,你是沒少說,要不是有咱們這里比著,容老頭能這麼下定決心?得了,不說這個,我問問你,容小子就樂意了?這孩子年紀不大,心思可足著呢,那頭鬧成那樣,依照這孩子的性子不該遠走這里才是啊。」季先生才不理他的話。還饒有興致問道。
說起來他不算是這幾個孩子的先生,但因著幾家的關系,尤其三個老頭子之間錯綜復雜的故友姻親等等關系,幾個孩子不管走到哪里,旁人都得把他們歸到他的門下來。所以其實就算季先生如今甚少教課,只偶爾指點幾個孩子,還是對他們幾個的事兒頗為掛心。
「他不樂意也得樂意,誰叫親家公比他更倔,就這麼一根獨苗,他哪里肯讓這孩子牽扯進去?老早之前容老頭不就跟咱們說過,家里那些事兒他早晚都要給處理好了。兒子生在那樣的家里受累了他講不過,可他的孫子叫往後只管用心讀書,將來娶妻生子必不讓旁人置喙,誓要把府里清得干干淨淨的。」許老爺子想起女兒女婿家里,不由又嘆了口氣,不過接著又道。「你可不知道送這小子來費了多大的勁兒,一老一小,一個比一個固執,後頭還是親家公裝病才逼得佑兒讓步了,要不哪能過來這里?」
「哈哈。我就知道那老小子會用這一招,想當年咱們一起念書,那老小子比誰腦子都好用,偏生就是不肯用功念書,每每臨到先生要考校了,就頭疼肚子疼全身沒有哪里沒疼過了,到老到老還把這招用來對付孫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我下次見了他不好好笑話他的……」季先生一听高興得不得了,忍不住笑道。
「得了吧,五十步笑百步,你比他又好到哪里去,跟你家羨小子還動心眼,偏還贏不了,我都替你臊得慌。」許老爺子深深覺得丟人地看了他一眼,頓了一頓,末了嘆了口氣,「咱們也別想了,容老頭那里不用咱們操心,他有那個命,這一輩子順風順水的,就沒啥干不成的,這事兒也就是麻煩些,還不至于有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容老頭跟他那幾個本家的叔伯兄弟早該分開了,這麼巴在一起,什麼情分都耗光了,到頭來就剩下仇了。」
「也是,樹大分枝,早該這樣了,豈不听人道,說親戚遠來香,容家那一伙子就是湊得太近了。」季先生也慢慢放下筷子點頭表示贊同,接著不知想起什麼,就笑道,「你看我家里如今這樣多好,我跟著老大一股,幾個孩子逢年過節聚到老大家里,這不管是嫁娶還是孩子日後的出路,能幫忙的定然都會出力,還都記得好,這才是正道。」
「呦,讓你個名滿天下的大儒來說這些家長里短,不怕污了你?」許老爺子故意笑話道。
對老友的這番自吹自擂倒是沒反駁,事實上容家的事兒不是一朝一夕的,幾人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交情,這麼些年沒少給容老頭出主意,每次都拿季家的事兒來說話,這事兒就是他們不承認都不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怕容家另外幾房的人早就恨他倆入骨了,要不是他們家大勢大動不得,說不定早就找上門來了。
「我還天天惦記吃薺菜餡兒餃子呢,我還愛喝這魚湯呢,我還想一天來兩塊紅燒肉呢,什麼大儒不大儒的,那都是虛名,沒有一口吃到嘴里的東西實在。」季先生倒是想得開,揮揮手很是得意地說道,深覺得自個兒說得有道理。
「你這老家伙,仗著沒人看見,越發臉皮厚了是不是?」許老爺子都被氣笑了,「說出去誰信,你那幫徒子徒孫一個個的恨不得把你當仙人供著,喝口茶不是頂尖的都覺得污了你,誰知道你個老家伙一天到晚光惦記著吃,裝,你就裝吧,我看你裝了這麼些年早就得心應手了。」
「非也非也。」季先生對這個很得意,搖頭道,「我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喝酒吧你,還越說越起勁了。」許老爺子忍不住罵道,終于抬手把季先生的酒杯斟滿。
里頭倆老的替容家的事兒操心了一會兒,就又開始吃吃喝喝上了,實在是容老頭那運道不是一般的好,根本就不需要他們操心,那從來都是出三分的力就能得十分好的人,這個叫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有時他倆實在看不過,還會找借口收拾那老家伙一頓,免得他太得意了。
屋里又有了踫杯聲,外間伺候的丫頭小廝眼觀鼻鼻觀心,當然隔著門又壓低聲音,他們是什麼都听不到的,話說回來,就是听到了也必然當什麼都沒听到的。
再往外,許府門口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明明就是送七夕姐霖鋪子,一輛馬車就完事兒了,偏這會兒門口停了三輛馬車。
許府兩輛馬車,一輛七夕姐倆坐,另一輛是許天賜打算剩下三人坐的,既然都要去送,那就去吧,反正馬車也坐得下,可這會兒瞧瞧季家的那馬車,就有些無奈道:「羨弟,咱們三個坐一輛吧?」
季羨轉頭瞅了瞅自家的馬車,又看了看冷冰冰的容佑一眼,最後還是決定給許天賜一個面子,擺擺手道:「你們回去吧,我坐天賜哥的馬車。」
那頭季家的車夫剛要趕走馬車,季羨的小廝肘子忙小跑過來,趕緊插話道:「少爺,不如叫咱們府上的馬車跟著吧。」
看季羨皺著眉頭要說話,肘子趕緊搶先道:「少爺你跟許少爺容少爺坐一輛馬車,咱們幾個小的就坐家里的馬車,也在後頭跟過去伺候著。」
「哎呦,我把這個給忘了。」許天賜一听忍不住拍了下額頭,實在是讓他表弟左一出右一出的,加上季羨這小子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大的,他都要給繞糊涂了,趕緊擺手吩咐季家的車夫,「快別走了,肘子你們幾個就坐這輛車吧。」
堂堂許家大少爺,還得要人提醒才記起來這事兒,還要親自給小廝安排馬車,許天賜頓時覺得自個兒越活越回去了。
七夕跟二姐倆站在寒風里頭縮著小肩膀,無語地看著這三人在這里廢話,好吧,容佑根本沒吱聲,就另外兩個在嗦嗦的,其實她都想直接上車了,反正她倆的馬車安排完了,後頭他們自個兒商量去吧,可惜還是沒好意思。
「那走吧,站這兒吹風啊?」季羨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頭,還耐煩地說了一句,接著就沒去瞧旁人,抬步當先朝著馬車走去,還緊了緊外頭的披風,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該多穿件衣裳的,怎麼這樣冷?真是折騰。」
七夕徹底無語了,就屬他事兒多好嗎,要不是他這會兒馬車早就走了,現在他還先不樂意了?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討喜?還有,真是氣死人,七夕非常想過去給這小子一掌,沖著他吼一聲,誰要你去送了啊?凍死也是你自找的好嗎?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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