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一家雖住在鎮里,可白天總是有人過來家里照看暖房還有雞鴨啥的,老宅的人也盯著呢,尤其沈承懷,明明不敢鬧上門來,卻還惦記著時不時過來給添堵,是以等到看整整一天就只有沈承安在這里,鎮子那頭也沒了動靜的時候,老宅那頭又炸了鍋。
沈承懷回去一通說,老爺子就帶著人直接找上七夕家里,結果自然是只有沈承安在,頓時就火得連呼帶喊的。
沈承安心里痛苦臉上卻是很鎮定,等他爹喊了半天停下來,這才淡淡看著他爹問道︰「爹,你到底想干啥?就算我三哥在家又能咋樣?」
幾次被爹從家里罵出來,如今沈承安跟他爹說話不自覺地好像疏遠了不少。
老爺子被問得一怔,一時答不上來,是啊,就算老三在家又能咋樣,這個孽障現在越來越忤逆,那幾個孩子也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七夕那個死丫頭竟然都敢威脅她了,要是在家說不定還要受一番奚落,可不管咋說他們咋敢就這麼走了,竟然敢瞞著他這麼大的事兒。
細細思量了一番,老爺子終于強壓下火氣,看著小兒子道︰「老五你跟我說實話,你三哥一家到底上縣里干啥去了,難不成真是讓那倆孩子去考試了?」
雖說已經自大孫子那里听來了猜測結果,但還是有些不相信,那倆孩子竟然能越過他大孫子去考縣里的學堂?咋可能?
「是。」沈承安也沒瞞著就干脆承認了,左右也是事實,想到倆佷子此去能妥當在縣里念書,一高興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這倆孩子念書用功,指定能考上。」
當然去縣里還打算買宅子的事兒他是不會說的,明知道自個兒爹和家里人是啥性子,他可不會給三哥家找麻煩。
「還真是去了?就憑他們?也想考縣里的學堂?簡直就是……」老爺子一听就變了臉色,尤其想起在家里生氣的大孫子。更是氣得月兌口而出。
沈承安倏然轉頭看著他爹,眼楮里的喜悅散去,神色復雜地開口問道︰「爹,他們難道不是你的孫子嗎?」
這是當爺爺的人該說的話嗎?親孫子去縣里考學堂。要是考上了有了好的先生指點,以後讀書許是會更為精進,將來有了出息不也是老沈家的好事兒嗎?當爺爺的不該高興地盼著他們好嗎?就算再不喜歡他們,咋能……咋能說出這話來?
老爺子被小兒子的眼神看得一堵,到嘴邊的「誰稀罕他們那樣的孫子」就咽了下去,可心里越發憋著火氣,只得重重地敲了炕沿一下。
沈承安站在他爹身邊,一看那動作就止不住嘆氣,還要拿眼去盯著沈承懷,看他眼楮不老實地滴溜溜亂轉。自個兒可是在幫三哥看家,家里啥都不能讓人動。
余下人沒說話,臨出門的時候老太太把幾個媳婦叫了過去,所以跟過來的就是幾個兒子,老大垂頭老二跟隱形人一樣。幸好于氏沒來,要不早嚷嚷起來了。
「他們就沒想想敬博?敬博才是沈家的長孫,要去縣里念書也該是他才對!」半天,老爺子才咬著牙恨恨地道,這些個良心喂了狗的,沈家給他們吃給他們喝,臨到了有了好事兒卻不先想著他大孫子。
「爹……」沈承安原本試圖勸勸他爹。這會兒卻是只剩下無奈了,嘆口氣搖著頭道,「誰不讓敬博去了嗎?他要是想去爹你會不給掏束脩嗎?是他學問不夠考不上吧?」
就算他也覺得自家大佷子念書實在太過事兒多,家里啥都緊著他還不咋用功,可到底也是關心過的,所以他才知道。就憑著沈敬博學得那樣,要想進縣里學堂念書,怕只有兩條路,花大把的銀子或者是找人說項,前者他家不是富有之家。後者他們不認得能說得上話的人。
這跟敬文敬晟咋比,他倆是憑著自個兒的本事去考的,爹在這里埋怨個什麼勁兒?他覺得自個兒都听不下去了,都是親孫子,咋能偏心成這樣?
「你……」老爺子被小兒子戳穿,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的,可他再不肯承認,也知道敬博念書確實不夠出色。
可恨就可恨在這里,當初他關心孫子的學問,專門去學堂問過先生,誰想到竟然听到對那倆孩子,尤其是敬文的夸獎,卻極少夸他大孫子。
而沈承安被他爹的話說得心里越發覺得難受,再加上也為三哥感到委屈,就不開口了,只定定地站在那里,垂著眼楮誰都不看。
老爺子氣了半天,看著來一趟就只有小兒子在,再留下去也等不來人,轉頭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屋里還是跟剛搬過來時候一樣,終于不甘心地氣得起身往外走,卻是留下一句話︰「你三哥回來讓他去找我。」
說著腳步重得像是要把地給踏塌了一樣往外走去,又把門摔得山響。
後頭跟來的幾個一見也都跟著往外走,沈承業沈承才都啥話沒說,沈承懷卻是故意慢了一步,轉頭看著沈承安笑問道︰「老五,你留下給人家看門護院,你那好三哥給你多少銀子啊?」
「沈承懷,不會說人話就給我閉嘴。」沈承安一听頓時就眯起眼楮來,威脅地看著他。
因為沈惠君的事兒,沈承安心里已經極為不待見他,看他還敢說這樣的話,被他爹氣得憋得一肚子火頓時就要沖著沈承懷來。
「 ,不知道好歹。」沈承懷被他的眼神嚇得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卻猶自不甘心嗦著,瞅見沈承安神色越發不對,這才趕緊轉身往外走,還邊討人嫌地道,「別說我沒提醒你,那一家子把錢把得跟什麼似的,指著能給你幾個?我告訴你,你那是做夢!不過也沒準兒,說不定還真是讓你給討好了,指頭縫里漏漏就夠你花了……」
一邊說著看見沈承安大步過來,趕緊著急忙慌地跑了,他知道這小子也是個虎的,沒準兒真能幾句話不對付就跟他動手,他可沒那麼傻留下來挨揍。
一看沈承安追過來,趕緊連跑帶顛地溜了,都沒敢回頭瞅一眼。
沈承安追了兩步也沒再繼續,只是很是氣悶,攥著拳頭往大門上捶了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讓誰給惹起來的火氣。
過了一會兒抬頭,站在門口,看著往村里走的爹和哥哥們的身影,不知咋的就想起從前听過的一個詞,漸行漸遠,就像這會兒看著他們離開一樣。
發怔了半晌,沈承安才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大門掛上了,計較不來,罷了,他還得幫三哥家看好家呢。
七夕一家可不知道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要是知道指定會問一句,咋就有那個臉呢。
他們這功夫已經到了縣城,原本還能更早一些,可李氏性子謹慎,寧肯慢一點兒也不願意路滑急急忙忙的,這是送倆孩子來考試念書的,啥都要穩妥第一。
依舊是住在上次來縣城住的離學堂近的客棧,原以為大年初五客棧應該很是冷清才是,小百里鎮的客棧就大都沒有開門呢,誰想到跟他們想法一般的人家著實不少,要參加考試的不少都提早來了,幸好他們來得還算早了,客棧的小伙計說,到明兒個怕是就沒空房了。
「可是托了咱們夕兒天天催著的福,要不來了都沒地兒住。」進了房間收拾東西,秦氏就樂呵呵道。
能一過來就找到離著學堂近的客棧,她可是高興得很,頭兩天七夕見天兒催著大家伙兒早早過來,她還沒當回事兒呢,這會兒才慶幸听了她的話了。
「二舅母,你別夸我,我也是未雨綢繆來著,想著咱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三個哥哥,咋說都得來了好好休息一下,精神養得足足的去考試,至于咱們就無所謂了,有個地兒窩著就成。」七夕故意一臉認真道,還轉頭跟看啥寶貝一樣地看著敬文幾人,眼楮都要放出光來了。
坐著說話的幾人都被逗樂了,敬晟卻嚇得連連擺手︰「夕兒你可別來這套,你當我不知道你想啥呢,現下把我們給架得高高的,大哥和文宣還好,那是十拿九穩的,我要是考不進,到時候還不得讓你笑話死?我現在啊,就盼著到時候真要考不進,好歹還有徐子煜或者是誰跟我做個難兄難弟的,也不至于那麼孤單,這話你們回頭可不能往出說啊。」
鎮里這次听說還有幾個孩子也來考試,徐笑愚的小兒子徐子煜也在內,跟敬晟等人都認識了,不過徐家在縣里有親戚,听說直接住在親戚家,等考試的時候再過來。
敬晟故意說得灑月兌,好像在給自個兒留條後路,其實他對進縣里學堂念書也是挺高興,只是沒在意到非進不可的地步,可前幾天看著家里人都期望,也是狠下了番功夫的。
「可不許胡說。」旁人還都跟著笑,李氏和姜氏卻是忙過來攔著,急急道,「這孩子咋啥都敢說,來考試咱得要個好兆頭,咋能說這些?」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