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尋常的清油馬車停靠在顧府正門前,只因左上角懸了一枚特制令牌,那刻著的「顧」字叫門房一下便認了出來。否則早就失了神智,被雪流沖走了。」
「原來是白小姐。」顧夫人和緩了些,「倒是听你爹說起過,她被重物砸傷失了記憶,只記得自己姓名。既然白小姐是我兒的救命恩人,就先暫住顧府罷,顧家萬不會虧待你。」
白薇行禮道謝,婉婉一笑,「多謝夫人。」
她音色如溪底鵝卵石上流淌的靜水,溫溫脈脈,自有一絲恬然。
原本不置一詞的顧君寒听在耳中,頓時如遭雷擊。
「傾雪!」
他全身血液一股腦沖上頭,又是激動又是害怕,雙目炯炯地看著她,要不是顧君玨橫在其中,早就上前抓她手臂詢問了。
姚珠兒如今對這個名字不可謂不警惕,一看寒哥哥的動作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意思,當即勉強笑道︰「寒哥哥又認錯人了,白小姐和傾雪姐姐的聲音雖像,口音卻不盡相同,想來不是慶都人士。」
他不說話,只直勾勾地盯著白薇。
白薇從他喚出那一聲「傾雪」起就無甚反應,甚至在他看著自己時還有些莫名,待到姚珠兒一番解釋,她才了然一笑道︰「我雖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但是姓名倒還記得,並不是你口中的傾雪。」
那口音確實如姚珠兒所說,不是慶都口音,反是偏于南方的綿綿軟調兒。
顧君寒眼中的亮光就像失去了燭蠟的火,一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顧夫人瞧著這場面有些不高興,但又不舍得責怪兒子。她就想不通,原先兒子待珠兒也是千般好萬般好,怎麼現在定要守著那個宋傾雪的牌位不放,甚至不想續娶。
他是長子嫡孫,豈能由得他胡來?
索性很快,顧君玨以領白薇看房間為由,先一步錯開走了。
顧夫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兒子像失了魂一樣,看著白薇遠去的方向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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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府廂房。
「在想什麼?」顧君玨走到白薇身邊。
「在想你大哥。」她答得直白。
他執起她的手,修長的手指一根根交錯,十指相扣,終于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微笑說︰「他有什麼好想的。」
「他很痴情呢,前妻意外去世,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可是他下個月就要娶別的女人了。」他溫潤的眼眸深深看著她。
「所以我想,果然還是我的阿玨最痴情了。」她彎著星眸。
他愉悅地點頭,手上微一施力將她拉進了些,在唇畔輕啄一口。「答得好。」
她嘆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坐馬車可累了?」顧君玨看見她眼底的疲色,當即截斷了話,免得她越發興起。
「好累。」白薇從善如流地扭過身,「給我按按肩。」
他將她安置在軟榻上,自立在她身後,拿捏著力道輕重替她揉按起來。她全身心放松,燻燻然欲睡,呢噥間說︰「可惜了姚家二小姐,你大哥不喜歡她,成親以後日子必然不好過,真是可憐。」
「你可憐她?」他挑眉。
「嗯,我同情她憐憫她嘆息她厭煩……最後個詞你把它忘了。」她一時說漏了嘴,快速閉口。
兩人心有靈犀,他一听就明白了,好笑道︰「無論你說了什麼,在我心里都是善良的好姑娘。」
她轉過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璀璨的眸光像盈了星輝。「阿玨,那我有沒有說過,我很喜歡你?」
「嗯,說過不止一次。」他點頭。
「哦……」
「說多少次我都愛听。」
「想得美,這個月內我都不會再和你說了。」
「我去叫素箋來給你按肩。」
「素箋沒你力道足……好吧半個月。」
「上次好像听你說,想學那首《燕鳴》笛曲。」
她咬咬唇,「七天。」
他突然想起來似的,「剛剛我讓小廝去朱樓街的江家鋪子買了櫻桃酒釀。」
「阿玨我最喜歡你了。」她快速地討好。
江家的櫻桃酒釀一直是她的心頭好,只可惜為了養傷,帶著「酒」字的東西他都不許她吃,之後就算傷養好了,還是沒能解禁。
「嗯。」
他淡淡應了一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望向她的眼中有難以言說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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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喜歡他。
初次相遇是什麼情景已然忘了,印象最鮮明的,是在她失憶後某一日,她斜靠著床欄,閑適慵懶地陪君安玩九連環,神態言語與從前截然不同。
之後他便不自覺有些關注她。
曲廊里她推大哥入水,平靜而惱恨的模樣像燃燒的火蓮。
路途中她心軟救了一只落單的小孤燕,自己也走不穩,卻勉強蹲□小心翼翼地把受傷的燕子捧在手上。脆弱卻又堅韌。
而他動了念的那一次,是她受了傷,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在他面前含吮指尖,那份純真的嬌媚,由不得他維持冷靜。
但也不過是動念,而不是心。
只是從那以後,所有的事都失了控。兩人的交集日漸增多,關于那只孤燕,關于三弟君安,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而他注意著她看自己的眼神,從漠然到羞怯再到愛慕,等到後來,但凡他出現的地方,她眼里滿滿的都是他,歡喜而專注,這使他感到愉悅和滿足。直到有一次,大哥從外面回來,邀他一起品她做的梅花糕,那日她的視線不再只是隨著他變動,雖然沁著涼意,但更多的卻投注在大哥身上。
感受著心底油然而生的失望和憤怒,他突然明白……
自己也失控了。
如果說姚珍兒是大哥此生拔不掉的執念,或許她,會是他命里逃不開的障。
•
明月皎潔,灑在夜晚的翠柳片葉之上,柳枝隨微風輕輕拂動著。
空氣里流動著一種靜謐安寧的氣息。
白薇飲了櫻桃釀,微醺地跑到庭院里去吹風,因為有了醉意,她走路時像是迎風搖擺的柳條,若是無風,便要垂掛下來。
于是,險些就栽倒在顧君寒懷里。
「傾雪。」
他黑眸深邃,看著白薇與顧傾雪一般無二的眼楮,低聲輕喚。
白薇穩住身形,道了一聲︰「顧公子。」
「顧公子怎麼會到我這里來?這個時辰,顧公子應當有所避忌才是。」她客氣的言語把兩人的距離隔得很遠。
「你……」他拿捏不定,似是有些猶豫,為難地再問,「你真的不是傾雪?她也曾失憶……」
她聲音里添了一抹怒意,「顧公子的意思是,天底下失憶的女子,都是你已逝的前妻?」
尋常人听到自己被比作死人,確實高興不起來。
顧君寒听了眼神一黯,卻怎麼也不肯死心。眼前的女子除了面紗蒙住的部分,每一分每一毫都與他的妻子那麼相似。飽滿的額頭,細長的雙眼,看人時溫婉如水的眼神。
最叫他疑心的是她的聲音,皆是一樣的聲線,清婉動人。
所以他凝視她片刻,按捺住心頭的那一抹慌亂,低聲問她,「你是因為听到我和珠兒成親的消息,才不肯承認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寫完察覺到,君玨和白薇薇相處那段畫風好像有點不一致,但是我自己又挺喜歡的,所以先放出來,如果感覺特別違和,我之後再考慮改掉。
o(*▔▽▔*)й虐渣這個走向你們期待嘛?不許說不期待!(凶狠地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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