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陽特別烈,曬得人臉發疼,所有人都沒了精神,訓練不快不慢,前幾天還好,等過了三四天就有人開始想辦法溜,中間休息之後就有其他連的連長在罰站,其實她們連就有,連長集合後就開始點人,少了四個,兩個男生兩個女生,點過名字後,女生是藺青青,和一個叫閆晟的女生,問誰和她們一起住,景域舉手,「我和藺青青住一起。♀她去上廁所了。」,她想都不想就月兌口而出。
教官沒多想,又去追問其他同學,等都點過後藺青青上廁所還沒回來,教官問景域︰「她是去廁所去了嗎?」
景域不懼他,「她是這麼說的。」
她壓根就不知道藺青青去哪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替她說話。也許,她就是想放肆。
教官有些惱火,讓她去找。景域回了趟宿舍,宿舍里沒有人。她回來時隊伍已經在訓練正步,她好像不在乎一樣,焦陽看她,「有本事撒謊就有能耐受罰。」,說著指了指站在牆邊罰站的人,「你就去那里站著,藺青青什麼時候回來你就站到什麼時候。」
景域無所謂的邁步朝那邊走。
「站住!」
景域停了腳步,卻沒回頭。
「別一副看什麼都瞧不上眼的樣子,掂量別人夠不夠分量之前,先要看看自己夠不夠格!」
景域第一次被人這樣直接的教訓,卻想不出反駁的說辭,她確實從頭到尾都是湊合的,但是他說錯了,她沒有看不上這里,她是壓根就沒看這里,這里好或者不好和她都沒關系。
操場上此起彼伏的口號聲,景域站在牆根,柵欄外就是那棟舊房子的院子,院子里有棵石榴樹,越過牆,在牆外長得茂盛,細細碎碎的葉子里開的花不多,但是遠處看,綠色里開的紅的花,遠處看起來襯的很好看。
其他罰站的人可沒有景域的好興致,讓大日頭曬得個個耷拉著腦袋,旁邊的一個女生讓太陽曬得受不了了,看景域好奇,「你也是溜號了嗎?」
景域在仰著頭看石榴樹,半晌,「不是,我沒有溜,但是幫溜號的人撒謊了。」
那個女生驚訝,「你太……」,她想了半天,沒有合適又特別的詞,也沒說出個什麼。
下午的太陽特別烈,曬得人臉都發疼,景域仰著頭看著石榴花,沒理會那個女生的驚訝,那個女生大概因為罰站的全是男生,實在找不著說話的人了,她壓低帽檐,又問景域,「你是什麼專業?」
「英語系。」
「哇塞!英語系全是美女,而且……」
之後的話她沒說,景域知道她後面要說什麼。
而且,援交。
等到快到晚飯的時候藺青青才回來,另一個女生還是沒回來,教官大聲訓斥她,聲音大到半個操場都能听見。景域低著頭站在旁邊,等訓完後,觀看的一個連的人都解散吃晚飯了,藺青青和景域操場跑三圈之後才能解散。
景域覺得這個教官有點搞笑,那樣他不得陪著,也不能去吃晚飯。
如果是以前,她被訓斥,都會覺得丟臉的不能見人,更別說還有一個連的人觀看,自嘲的想,是不是說現在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丟臉了,所以就算一個連的人看著,她都沒覺得怎樣……
並排跑的藺青青覺得過意不去,「真的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連累了你。」
景域無所謂的笑笑,「沒什麼,比起走來走去的,我寧願站著。」
藺青青笑起來,「我說過,你很特別。」
景域跑的有些呼吸短促,臉上全是汗,沒接話。
「你不怕教官不給你合格嗎?」
景域詫異,「軍訓不合格會被開除嗎?」
藺青青大笑,教官都听見了她的笑聲,她立刻閉嘴,湊在景域身邊,「今天的事連累你,真的對不起,以後如果需要幫忙就只管和我開口,別不好意思。♀」
景域笑笑,是個爽朗的女生。她很久沒有和女生相處這麼輕松了。等兩個人跑完三圈,雖然慢慢悠悠的,但是這個天氣不善待人,身上已經全是汗。
教官已經不生氣了,瞟她們兩個,也沒有不服氣的意思,「行了,現在餐廳里都沒人了,正好,不擠了,吃飯去!」
景域和藺青青相視,都覺得教官這人真是奇了!兩人默不做聲的跟在焦陽後面,進了餐廳真的已經沒什麼人了,他特大氣的對身後的兩人說︰‘想吃什麼?我請客。」
景域突然想起高二時,臨桌一個男生追前排的一個女生,借故請周圍一圈人吃飯時,就是這個口氣。一模一樣。藺青青听到焦陽這麼說,噗嗤笑出聲,「焦教官,你這算不算打一巴掌給一甜棗?」
焦陽眉頭一皺,「胡說什麼?教訓你是因為你壞了紀律,和請吃飯沒有一點關系,你別混淆視听!」
藺青青無所謂的說︰「焦陽,你能不能別動不動把你的那紀律掛在嘴邊!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紀律、規矩,你知道的。」
景域驚訝,原來是故人!怪不得,其他連的溜號的罰站,罰跑,寫五千字檢查,公開處分。她們倆跑兩圈就沒事了,完了還請吃飯。
焦陽一臉看不上藺青青的樣子,「都是慣的!把你扔部隊,保證什麼毛病都沒有!」
藺青青不想和他吵,「趕緊的,餓死我了,一天什麼都沒吃!」
焦陽也不再說什麼,要了三份蓋飯。
藺青青嫌棄,「就請吃這?」
焦陽愛理不理,「再挑連這也沒了,你愛吃不吃!」
「好好的一個文雅人,自從進了部隊,怎麼就成了猿人。」
景域默不做聲的听他們吵,焦陽比起其他教官確實不像軍人。
「你叫景域是吧?年紀不大,心思太多。」
沒等景域說話,藺青青又嫌棄,「把你那副半仙兒的樣子趕緊收起來!」
焦陽真的再沒說話。
三個人吃完了亂七八糟的一頓晚飯,又到了晚上集合的時候了。
之後藺青青和景域誰也沒提起焦陽,軍訓的日子還是那樣,愁苦。操場上的音樂震的人耳朵疼,所有人繞著操場一圈一圈的走。藺青青還和景域抱怨過一次︰跟驢轉磨似的!
軍訓最後的一個晚上,所有人和教官告別,交軍訓感言。景域坐在最邊上,大晚上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同學們好似很舍不得教官,個個悲戚。景域想,也是,萍水相逢,就十五天,給了所有人不一樣的體驗,這種感情短暫而簡練,不會有後續,就不會有瑕疵,一直是美好的樣子,也挺好的。這樣想,她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不想,都坐著聊天的空檔焦陽就坐在了景域旁邊,焦陽沒了白天的嚴厲勁兒,似是無意間問起,「你怎麼沒交軍訓感想?」
景域驚訝,「一百個人的感想你都看嗎?」
焦陽無語,「我可以找人核對一下……」
景域了然,「噢,對,對一下名字就可以,不用看的。」
焦陽黑著臉,這姑娘怎麼就這麼擰巴呢?
景域不理他,焦陽說︰「我知道你爸爸是景騰平。」
焦陽說完看景域,夜晚讓他看不清楚景域的臉,景域像沒听見他說的一樣,再不說話。
焦陽剛開始不確定她就是景騰平的女兒,畢竟他也只見過一次,沒多大印象的。但是後來她的表現和他的回憶慢慢接軌,他基本確定她就是今年鬧的最大的受賄案的主角景騰平的女兒。
焦陽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冒失了。景域突然開口︰‘嗯,我是景騰平的女兒,景域。」,說完看著焦陽,眼楮發亮。
焦陽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景域也不說話,兩個人奇怪的看著對方。焦陽覺得她其實做的很好了,那麼大一場變故,她能挺過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做的很好。」
景域並不理會他的話,重復的說︰「我是景騰平的女兒。」,臉上的笑不辨真假。
談話再沒繼續,焦陽站起來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夠不著以後,就不要虛過了現在。」
第二天軍訓匯演,操場上的禮炮的彩紙滿天飛的時候,新生的開學典禮也同步結束了,接下來是周末,又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景域收拾東西回家,有兩個禮拜沒見藍蕙,景域到家後她看起來挺高興的,要給她做好吃的,又說景域曬黑了,事實上一下午她什麼也沒做,一個人在客廳來回的走。景域看她從來沒有這麼患得患失的高興過,心里高興又心酸,她們家藍蕙從來沒有這樣高興又不知所措過,她一個人一定很孤獨。藍蕙不知道景域想什麼,一會兒問景域想吃什麼,一會兒問景域要不要吃水果?景域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看著藍蕙來來回回的忙,莫名其妙的哭的無聲無息。理直氣壯慣了的人,突然間變得低眉順眼,讓她看著心疼。
等晚飯過後,景域早早的睡了,軍訓很累,累到沒時間瞎想。一停下來,就又開始瞎想,她回到家里就會很累很累,好像肩上擔著什麼重則一樣,迷茫又失措。
半夜開始下雨,但不是夏日驚雷,倒像是稀稀簌簌的秋雨。景域並不是被雨聲驚醒的,而是不間斷的開門關門聲,她驚訝藍蕙怎麼半夜不睡,起來才發現開始下雨了。藍蕙坐在客廳,景域出聲問︰「媽,你怎麼不睡?」
藍蕙抬頭看她,「我睡不著,最近一直這樣。」
景域心里咯 一下,現在听見任何消息她都會心慌,不管好的還是不好的。就像是鋪平的紙起了皺,她心里努力維持的平安無事,再經不起一點閃失了。
「那我陪你睡,好不好。」
藍蕙沒出聲,但是和景域回了房間。兩個人都沒了睡意,但是卻誰也不說話。景域是不敢問,而藍蕙是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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