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豐的辦公室里,高遠在加班,桌子前站著的人,看著他,眼神有些痴,卻隱忍。
高遠要忙的還有很多,所有人只當市委書記極力促成的新城改建項目,所以人人以他馬首是瞻,可這一個級別的領導也不只他一個。風頭太盛,難免托大。也大概是,他坐在這里太久了,自然而然的當成了他的地盤,當人人只是流水一樣。這樣的以為,有時候會致命。
他現在也不清楚上面的意思,所以不好有什麼動作,只是看蘇家的樣子,又不確定了。所以,今晚要去拜訪一位故人。
秦婧出了高遠的辦公室,林峰打電話找她,她突然說不上來的累,虛著聲音說︰「林總,如果我哪天,死的下落不明了,你會不會逢忌日,悼念我?」
林峰打斷她︰「說什麼呢?」
秦婧突然笑出聲,「林總怕了?我瞎說的,林總自有林太太夫唱婦隨的。怎麼可以悼念我這個外人。」,說完咯咯的笑。
林峰沉聲問︰「小婧,你怎麼了?誰找你麻煩了嗎?」
秦婧笑出了眼淚,也不擦。卻吐了口氣,「林總,你來接我吧。」
她笑的妖艷,想起那個孩子,可真是大好年華,青春靚麗。可我得不到的,我無福消受的,你就能消受得了嗎?我就是得不到,也總會叫他記著我的!
林峰不知秦婧為什麼問起去年的事,還是和她老板的聯系。具體他並不清楚,他和這些聯系不大。只是,去年的事實在是突然,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就那麼定棺蓋論。事實上很多人都不甚清楚。可秦婧知道這些就夠了,一路上也不說話,林峰一路不停看她臉色,卻也不確定她是不是有什麼事?
秦婧知他看著她,笑起來,「有什麼不對嗎?林總難不成心虛?」
林峰知道她只是隨便一說,還是有些悵然,他只覺得,遇見她有些遲,覺得這年歲,錯過了她。他默不作聲,伸手卻握了秦婧的手,沒有任何暗示,只是那麼握著。♀秦婧也不反抗也不挑逗他。高遠說他是個做大事的人,但是心思太多。秦婧卻感激林峰,她是他的情人,對她,他是真的用心。這繁華都市,總有個人,可以靠著,也是好的。她不求其他的了。
高遠等回到流逝時,已經過了凌晨。
他有些累,上了頂樓,樓下正是熱鬧,頂樓上靜謐,有些涼。他習慣站在窗前俯視,看著繁花似景的燈影,像看著一路走來的照影。上面那位果然像另謀高就了,難怪蘇家這麼安靜。如果是給自己一個完美謝幕,那麼,他至少要做的漂亮,難免蘇家會少了利潤,他想不清楚他打算怎麼安排。或者說,他也在等,所以遲遲不行動。
計劃恆豐的轉型,他已經準備了一年,進軍電子領域。今晚得到的消息,卻需要他再將計劃緩一緩。如果是收官之作,就要面面俱到,而且還要蘇家佔到便宜。他需要好好理一理這里的關系。
秦婧是恆豐市場經理的助理,耗費的精力要很多,她願意這樣累的半死不活。也許是她需要這樣的忙碌。她遠遠看見過林川的女兒,亭亭玉立,站在少年身邊。她看的發笑。世界真是小。轉一圈所有人都是親戚。少女臉上的愛慕是怎麼都擋不住的,奈何少年不懂。她就那樣的看著,看著他們走遠,都一動不動。坐在林峰的車上,腦子里卻想的異常遙遠的事,飄渺的人。
景域在學校的時間多了很多,大三的必修課程比較多,她雖不上心,但是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起碼對得起,她聲色犬馬掙來的錢。藍蕙的藥從沒停過。高遠給她錢她從沒拒絕過,她也等著他用她的時候。
這個秋天過得悄無聲息,初冬的時候,流逝的生意絲毫沒有因為天氣轉涼而有什麼差別,一如既往的熱鬧。她來的少了,遇見好多新面孔。嵐姐不在房間,她遇見秦婧,她還是一頭酒紅色的短發,干練,嫵媚。
景域隱約覺得她似乎沒有看起來一樣的閑散。但是又說不上來,她哪里怪異。只是她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對著她,但是又不那麼善意。她也糊涂了。總覺得她有什麼想說的又不說。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秦婧沖著她嫵媚的笑,她也沖她點點頭,擦身而過時她開口,「去年听說,恆豐很積極的想拿新城區項目的,見過令尊的。」
景域絲毫不感興趣的走過,一點都不停頓。眉頭卻皺著。秦婧不曾看見。景域本沒事,卻上了頂樓。天氣已經冷了,她站在門口摁了門鈴。很久沒有開門,她看著門,猝然門打開,高遠穿一身厚棉衣,看起來感冒了。景域進去,房間里空調溫度很高,只是房間太空曠,總覺得會冷。
她皺著眉問,「病了嗎?」
高遠本就在睡覺,被她吵起來,有些嗓子發啞,自顧自倒了水,「有些感冒。」
景域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高遠面前從沒有男女大防,沒有任何曖昧,說不上朋友,但是就是坦蕩的不似成年的男女。她從沒想過高遠會不計利益的幫她,公平交易,他什麼時候用她,她一定也不猶豫的。所以她對著高遠總可以有一說一,會任意的問。而且,心安理得。
高遠靠在沙發上大概是累極了,有些發懶,「幫我拿一下藥,在後面房間里。」
景域起身,整面牆的書架隔開的後半面是一個辦公區,後面房間的門靠窗,門開著,她進去,房間里和外面不同,一張床,床對面的牆上掛了一幅和房間完全不搭的國畫,景域認得這畫,她看著畫,半天不動,高遠大概等不到她,自己進來了,景域回頭看他進來,「你這幅是假的。」
高遠走到床頭櫃前拿了藥,才答︰「為什麼說假的?」
景域很認真的看著他,「因為真的在我家。」
高遠笑起來,「你怎麼就肯定,你家的就是真的?」
景域沒有絲毫因為他的話放松,「我家的,我可以確定是真的。」
高遠並不和她多說,像是不想和她糾纏這個,轉身先出了房間,景域跟著他出來。
高遠說她︰「最近沒什麼事,好好上你的課。」
其實景域想問他,去年是不是接觸過她爸爸,但是卻沒問出口。但是全寫在臉上。
高遠已經不把她當個棋子了,仔細算,他其實從沒當她是個能游離在人群的女人,大概是她出現的太特別,也或者是,她同他一起參加酒會,總一副赳赳赴義的模樣,眼神里的畏懼和無畏交替,讓他好笑,又忍不住護著她。也或者是她太像一個人。想庇護一個人的時候,心境會變得完全不同。
他的神色變得柔和,「景域,你還是沒學會忍耐。」
景域不說話,但是不認同他說的。
「難道他和蘇家就沒有一點可以抓住的把柄嗎?」,景域眼神灼灼的看著他。
「有,但你知道了,也沒用。」,高遠也變得好脾氣。依舊不急躁。
景域帶著自嘲的笑,「我都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就只能等著,可我若是知道他的把柄,賠上我的命,都不可能嗎?」,這話問的太過咄咄逼人了些。
高遠看著她,真的像極了,決絕極端。
高遠依舊聲無波瀾的說︰「沒用,就算你死了,也沒什麼用處。」
景域被他說的已經沉不住氣了,忍不住大聲,「那你說我怎麼辦?等著他步步高升嗎?」
高遠斟酌片刻,「他在等契機,就是步步高升。新城區的項目,大概是當成最後一個收官,所以都在打算。」
景域驚得一句話也不說,胸口起伏暴露她的憤怒。驚了很久,她才咬牙切齒的說︰「他休想!」
高遠並不和她爭辯,也不再說。
景域起身後問︰「那麼這次,他不打算給蘇家好處嗎?」
「會,所以需要好好打算。」
景域冷笑,回頭看著高遠,「若是能讓他遭報應,拿什麼換,我都願意的。」,說完轉身出門。
高遠被她最後說的一愣,也有個人這麼說過,也確實這麼做了。一些片段一樣的畫面在他身邊一遍一遍的來回,讓他恍惚的分不清真假。
景域出門靠在乳白的瓷磚牆上,瓷磚冰冷的觸感,滲人的冷從皮膚一直冷到心里,她頹然跪坐在地上,哭得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像把肺里的空氣都要呼盡,從哭到最後哀嚎。空蕩蕩的頂樓,雪亮的燈光照的她縮成一團的影子,像一只離開母獸的幼獸,倉皇不知所措,孤單的不知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