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蘭先沉住氣觀察了方安和冬簡兩天。♀這兩人是真鬧脾氣了,吃飯的時候都是側著頭扒飯吃,余光都不肯掃到對方。晚上睡覺,方安就跟冬咚擠,冬簡就抱著枕頭睡。家里冷冷清清的,讓人住的很不舒坦。
她先叫冬簡進來談話,第一句先質問︰「你打算跟我兒子離婚了?」
冬簡委屈的不行︰「是他要跟我離。他這段時間脾氣特別大,我做什麼他都看不過眼,總想逃離這個家。」他知道王蘭是能做主的人,就放開了告狀。要是換成別人,他不會輕易松口說方安壞話。
「好孩子。」王蘭點頭贊賞。她看出來冬簡心里還是有方安的,要不然兩人不說話,為什麼飯桌上擺的飯菜一半都是方安愛吃的,剩下的不是冬咚喜歡的,就是她愛吃的。冬簡連她喜歡吃的菜都記住了,還能說心里沒有方安?
她問冬簡兩人之間有什麼矛盾,冬簡乖乖說了。
「這件事上,你們倆都有錯。我也有錯。當初,我同意你們兩個男人在一起,就是看你心夠細,方安跟你,不會吃虧。方安要是因為你照顧的太細致而跟你離婚,我頭一個不同意。」
「但是,你不能把方安關在家里啊,你也不能事事都替他解決好。我跟你說,方安氣你幫他,不是矯情,他是怕了。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連養活自己的本事都沒有,你讓他面對孩子,怎麼安心的下?」
王蘭做班主任很多年了,對于讓吵架的人握手言和,她很有經驗,無非就是先听取民情,然後先夸獎,再指出錯誤,讓被罵的人心里不反感她,能認真听取她的意見。指出錯誤後,就剩下讓兩個吵架的人互相道歉。♀
不管吵架的人是誰,為什麼吵架,反正都是這一套。
她按程序走,勸冬簡給方安道歉,沒想到竟然遭到了拒絕。
「我不能給他道歉。媽,他是沒事找事。我承認自己管的多,但……我已經盡量在給他自由了。無論他做什麼事,想要什麼自由,都必須不能超出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是什麼?」
「一,他不能吃苦受罪。二,他不能離開我。」冬簡愁苦的很,「媽,你說他是不是有病,非要自己去干活?他想成功,路多的是,大老板就不成功了,不干活就不能取得事業上的成就?非得去洗碗洗菜,還是給別人洗,他連一個碗都沒有給我洗過。」
王蘭算是听出來了,冬簡這是害怕方安離開,又帶著幾分對方安的埋怨。
她決定整治整治這兩個吃飽沒事干要離婚的家伙。冬簡不是她親兒子,還是家里的頂梁柱,她不能直接整治。而整治方安,就等于是整治了冬簡。一步到位,一石二鳥。
「我決定在你小飯桌附近開個補課班,你跟我去看看。」王蘭去書房叫方安。
冬咚听了,立馬歡呼雀躍。王蘭瞪他︰「到車上我幫你補課?」
「我沒有說要去哦。」冬咚馬上改變主意,彬彬有禮,「女乃女乃出門要注意安全哦,爸爸他最近脾氣不好,您多擔待哦。」
方安伸手在他腦袋上狠狠揍了一巴掌,王蘭抬手就給了方安一巴掌,敢欺負她孫子,還有沒有家法了?
兩人去了小飯桌所在的小區,仔細詢問了物業關于多媒體辦公廳的租賃情況。♀物業听說方安是業主,態度很好,仔細跟方安他們解釋。
小區現在有三家正在營業的補課班,一個剛關門,還有兩家在打听情況。三家正經營的都租賃了辦公廳,分別是晚上、周末白天使用。辦公廳已經被安排滿了,除了周一到周五的白天。暑假也別早早預定了出去,連周一到周五的白天都沒有了。
方安帶著王蘭又跑了附近的幾個小區,情況都不容樂觀。走了大半天,方安有點吃不消了。大日頭曬的他心慌,胸還沒悶悶的,呼吸有點難受。他拉著他媽進了小超市,買了瓶冰水放在額頭。
「你看看你的身體,還不如我呢?」王蘭適時說,「都是冬簡把你給慣得。」
方安不大高興︰「媽你別幫他說話。我現在沒打算跟他離婚?」
「那冬咚怎麼說你倆吵著要離?」不能說冬簡,說了容易讓兩人矛盾更深,所以只能讓冬咚背黑鍋。
「我是想離來著。可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冬簡他確實好,我舍不得。但是,媽,我受夠了,我想換一種生活。」
王蘭問他︰「你想換什麼生活?」
「說實話,我沒有什麼具體打算,應該是憑借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一份成功的事業,能養活自己,再能養家就更好了。」他覺得自己活得窩囊。
「就這樣?」王蘭又問他。見他點頭,王蘭就拽他從長椅上起來,「你不就是沒吃過苦,想嘗嘗吃苦是什麼滋味嘛。你以為你埋下頭去打拼,就能成功?天底下比你勤快的人多了去,大部分也只能混個溫飽。」
方安被拽的難受,他不服氣︰「難道我就什麼都不干,任何事情都靠冬簡解決?」
「你錯了,接受幫助和完全依賴是兩回事。冬簡跟我說你們倆商量的事了,他提供幫助,你參考意見,本來很好啊,你有個成績優秀的同桌,為什麼不問他功課呢?」王蘭理解不了自己的兒子。
「我求他,他給我處理問題,那是幫助。我自己還沒動作呢,他就先插手了,事事都這樣,那不是管著我是什麼?」冬簡跟他爸似的,把他當三歲小孩看。他能不生氣麼?平常被父母管得嚴的小孩,不也受不了要叛逆。當然,這不是年齡的問題。
「你就是事多。」王蘭推他,「你不就是想奮斗麼?跟我來。」
王蘭找到超市的老板,問人家有沒有苦力活。老板說有一車貨要卸,從貨車上卸到移動小推車上,再從推車上搬到貨架上,並且整齊碼好。卸完一車,他付三百的工錢,多少人卸都無所謂,工錢總共三百。
卸貨百分百的體力活。方安剛開始听說,卸一車就給三百,覺得錢不能再好賺。等他搬了幾箱飲料後,就扶著貨車大喘氣,動不了了。
「看看,放著同桌不用,非得自己啃書本,這就是賣力不討好。你拿冬簡一百萬買房,是幫助,人家掏一千塊,給你發傳單,就是管你管的嚴。方安,你自己想吧。今天不搬完這一車貨,你別回家。」
說完,王蘭就干脆的走了。對于方安和冬簡吵架的事上,她當然疼自己兒子,可也希望方安能和冬簡繼續過日子,畢竟兩人都有了孩子,冬簡又不錯,如果離婚,方安還能過得比現在好?冬咚心里又該多難受?
王蘭走之前,還收了人家經理三百塊,並且把方安的錢包拿走了。這讓方安不搬也得搬。
一個小貨車能裝下不到兩百箱的貨物。把它們搬到小推車上,再從小推車搬到貨架上,等于是要彎腰搬兩次。方安搬了五十箱,就氣喘如牛。六十箱後開始質疑王蘭是不是他親媽,七十箱後確定不是親媽,累的趴地上起不來。
如果冬簡知道他為了三百塊錢,在一個超市的後門,跟一車貨物拼盡全力,會怎麼想?肯定會笑他吧,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要吃苦。可拿著自己掙的錢給孩子花,跟拿著冬簡的錢買東西,感覺完全不一樣。
方安動動小拇指,很想爬起來,但是全身已經沒有力氣了。這個時候超市老板過來了,看見他在地上躺著,就不冷不熱地說了方安幾句。方安被說得面紅耳赤,強行爬起來繼續搬。
艱難地挪動一箱啤酒,他的兩條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衣服全濕透了,額上的汗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試過流這麼多的汗,眼楮都睜不開了。他索性閉著眼,機械地重復動作。
突然有什麼柔軟而冰涼的東西搭在了他的頭上,就像是毒日頭下的冰窖一般,讓方安瞬間舒服不少。他睜開眼,就對上了冬簡充滿心疼和擔憂的雙眼。
方安有些窘迫。就好像他現在的樣子,就是兩人離婚後,他會變成的那樣。
「要不要我幫忙?」冬簡問他。
「不要。」方安低聲說。
「好。」冬簡退到一邊。
冬簡的爽快讓方安大感吃驚,他活動活動胳膊,繼續搬。不知道為什麼,有冬簡在場,他好像又有了力氣,把剩下的幾十箱全都搬到了貨架上。冬簡真的沒有幫他。
事後,方安總結自己︰「我承認我就是自找罪受。但是受完罪心里很高興。」他把腦袋靠在冬簡身上,主動求和,「你陪在我身邊,其實就是幫我忙了。這種幫忙,我稀罕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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