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精致的法國菜,帝國大酒店的廚師雖然比不上陳福記,但也算是星級水準了,尤其主菜羊鞍扒,簡直堪稱極品。沐的餐桌禮儀優雅得體,要不是知道他只是個孤兒,巫承赫都懷疑他是哪個中世紀的貴族。
漢尼拔顯然很欣賞沐的低調儒雅,不時與他交談兩句,態度尊敬而客氣。沐則一反常態,冰山臉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和藹地回應他的問話,夸獎了巫承赫的天賦和認真,甚至還在上主菜時主動舉杯祝酒。
這樣的沐令巫承赫大跌眼鏡,幾乎懷疑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不是院長本尊,而是個長得像的替身——話說女王大人也會精分嗎?
這樣賓主盡歡的場面,按理席間的氣氛應該相當融洽溫馨,可不知道為什麼,巫承赫卻感覺四周涌動著一股不安的氣場。也許是最近意識力有所加強的原因,他始終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情緒籠罩在沐的身上,和他的表情截然相反,冰冷、銳利,像一柄被絲絨包裹的刀,即使重重掩飾,仍舊難掩殺氣。
量子獸永遠比主人更敏感,馬洛的獰貓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不安的氣氛,整個晚宴的過程中不安地來回走動著,漢尼拔的黑栗雕一直試圖安撫它,不時用翅膀掃過它緊繃的脊背,但巫承赫明顯看到黑栗雕本身也在緊張,瞳孔緊縮,脖子上的翎毛神經質地抖動著,時刻像是要炸起來的樣子。
至于他耳朵上的小燈泡,則一如既往地噤若寒蟬,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減到最小——只要沐存在的地方,它就比誰都老實。
「不要吃那麼多甜食,已經有點晚了,小心積食。」漢尼拔忽然模了模他的頭,巫承赫猛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吃掉了一人份的藍莓慕斯蛋糕,正在吃另一份。扭頭看看,馬洛的盤子是空的,顯然這家伙趁著他出神的功夫給他撥了過來。
「吃吧沒關系,反正他這麼瘦,醫學院又不用體能測試。」馬洛不懷好意地慫恿道。
「馬洛!」漢尼拔瞪了兒子一眼,馬洛馬上閉嘴。
沐冷眼看著他們父子三人互動,淡淡一笑,道︰「真想不到統帥這麼疼愛小孩子,尤其是巫同學。听說他是你的養子,今年才剛剛領養的是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小養大的呢。」
漢尼拔表情一僵,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道︰「是的,夏里的母親是我的故人,因為家里出了變故,臨終時把他托付給了我。我待他和馬洛是一樣的。」而後將話題轉到了別的方面,「其實我年輕時也不大喜歡小孩子,覺得煩,只是馬洛都養這麼大了,煩也煩習慣了,再說他們倆都很乖……說起來院長先生不打算結婚嗎?像你這樣出色的專家,應該有很多女人心儀吧?」
「沒時間。」沐簡單地道,「而且我這個人太自私了,恐怕很難從醫學上分出感情給其他人。」
「唔,令人敬佩。」漢尼拔舉杯,「為了無盡的事業。」
「為了事業。」沐附和道,舉杯與他相踫,一飲而盡,「其實和統帥閣下偉大的事業相比,我這點兒工作實在不算什麼,真是令人汗顏。」他微笑著,眼神卻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嘲諷,那絲嘲諷太淡太淡,要不是巫承赫直覺力夠強,對他夠熟悉,幾乎無法分辨。
巫承赫越發覺得他今晚的態度有些反常,注視著他的眼楮,試圖判斷出他的真實情緒,但始終不得要領——沐就像一只變色龍,隱藏自己,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沐的酒量好極了,即使漢尼拔恐怕也得甘拜下風,他一整晚喝了大半瓶紅酒,臉色連變都沒變一下。
餐後四人又坐下來喝了一點茶,已經是深夜了,沐起身告辭︰「感謝款待,時間不早,就不打擾統帥休息了。」
「耽誤了院長不少時間,讓特勤送送你吧,喝了酒不好駕車。」漢尼拔叫尤娜安排人送他,又問馬洛︰「你要回學校嗎?還是留下來住一晚,明早再回?」
「明天一早就集訓,得趕回去。」馬洛說,「凌晨四點就要點名,已經沒幾個小時了。」
「唔,那夏里留下來吧,晚上跟我睡,明早我再讓尤娜送你回去。」漢尼拔很自然地摟住了巫承赫的肩膀,他的黑栗雕在天花板上打了個旋,發出愉悅的鳴叫。
沐的眉頭跳了一下,揉了揉太陽穴,忽道︰「不用麻煩特勤了,正好巫同學沒有喝酒,不如你幫我駕車吧,一起回去,省得明天一大早還要趕通勤車。」
「好啊。」巫承赫也怕明早起晚了遲到,現在醫學院打擊違規如火如荼,即使今晚女王大人的態度和藹得不得了,也不能保證他老人家明早翻臉不認人,于是撿起了自己的外套,對漢尼拔道,「我送院長回去吧,反正尤娜說你明早約了兵器集團的老總。」
漢尼拔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悅,但很快就控制住了,寵溺地模了模他的頭,道︰「好吧,反正就要放寒假了,咱們回家再聊……回學校以後好好上課,听院長的話。」
「知道了。」
三人下樓,馬洛拎著萬惡的蛋撻獨自駕車離開。巫承赫問沐︰「您的車在哪兒,院長?」
沐呆呆在停車場站了一會,皺眉道︰「鬼知道。」借著暗淡的燈光,巫承赫驚訝地發現他眼楮有點發直,顴骨染著一點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站在那里居然有點搖搖晃晃的。
于是他這是喝醉了嗎?巫承赫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試探著問︰「院長,院長您沒事吧?喝醉了嗎?」
沐深吸了口氣,扶額︰「不是酒的問題,我只是……不能喝茶。」
巫承赫黑線,怪不得他一向都喝咖啡,這世上居然有人醉茶,沒辦法,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撐著著他在停車場轉悠著找車。找了老半天,沐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聲,伸出左手激活個人智腦,嘟囔︰「忘記可以遙控了,該死,以為只喝這一點沒事的,果然是老了啊……」
一架黑色小飛碟發出「滴滴」的聲音,飄了過來。巫承赫嘆氣,將醉醺醺的女王大人扶上去,自己坐在駕駛座上,啟動自動駕駛。
小飛碟升空,加速,突破音障時發出「嗡——」一聲輕響,往雙子城飛去。車內漸漸安靜下來,只听到自動導航規律的「滴滴」聲。沐靠在座椅靠背上閉目假寐,右手扶著額頭,拇指輕輕揉按太陽穴,修長的手指像白玉雕成的一般細白無暇。
巫承赫看著他的手,這雙手是醫學界的傳奇,當年阿斯頓大學聘他當醫學院院長,曾以八千萬聯邦幣為它買下天價保險,迄今為止無人逾越。
一個普通人,在醫學上能取得如此超然的地位,簡直是奇跡。
「看什麼?」沐沒有睜眼,卻似乎看得見四周的一切,他的聲音有點含糊,像喝醉酒的人一樣大著舌頭,「覺得這雙手很令人羨慕?」
「唔,是的。♀」巫承赫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了,「我听說過那張天價保單。」
沐無所謂地「嗤」了一聲,從小冰櫃里拿出一瓶水,一口氣喝了一半,沉默少頃,忽道︰「你會超過我的。」
他語氣極為篤定,還帶著點期待的意味,似乎完全不為有人能超過自己而覺得遺憾。巫承赫心中一跳,再沒有一個學生听到老師這樣夸獎自己更開心的了,剛要說點表決心的話順便謝謝他對自己的鼓勵。卻听他話鋒一轉︰「剛才那是醉話,還有今晚在你爸爸面前說的那些夸獎,都是笑話,為了調節餐桌氣氛而已,你千萬別往心里去。」頓了一下,嘲道,「其實以你的資質只配給我買個便當罷了。」
巫承赫囧,果然喝醉了也沒忘記他經典的三段式教誨,嘴角裂了裂,道︰「唔,無論如何我會努力的。」話說這才是女王大人該有的節奏嘛,忽然換了個畫風還讓人怪害怕的。
「白痴。」沐笑著斥了一句,斜眼看著他,漸漸眼神變得十分柔軟,少頃,忽然抬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繼而轉過臉去,閉上眼楮繼續假寐。
雖然他今晚一直帶著笑,但巫承赫感覺得到,他這一刻的笑才是真實的,發自內心的,毫無掩飾的,與對著漢尼拔時那種抵觸冷硬的感覺完全不同。而且他笑起來好看極了,眼楮彎彎,嘴角上翹,兩頰淺淡的笑紋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又成熟,又天真,仿佛早春的暖風,堅冰亦能為之融化。
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燻燻然的醉人的韻味,極富男子魅力,與漢尼拔、金轍那種硬朗的氣質截然相反,暖暖的,充滿治愈感,讓人身心愉悅。
「不要這樣看著我,好好開車。」沐感覺到巫承赫在看他,拉下臉來,「不要對自己的老師抱有不和諧的幻想,小朋友,我比你爸爸大約還要大上幾歲。」
「啊?」巫承赫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揶揄自己,臉騰一下紅了,吶吶道,「您、您在說什麼!我明明沒有……」
沐笑了起來,沒發出聲音,整個人卻抖個不停,單薄的胸腔發出悶悶的震動聲,半天才抑制住了,閉著眼楮問道︰「你母親是去年去世的?被人領養的感覺怎麼樣?」
「嗯,是的。」巫承赫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談起自己的家事,想了想道,「其實我在年初的時候遇到了一次恐怖綁架,失去了記憶,所以對以前的事情不大記得。」
「哦,我知道,你的體檢報告里有提到這個。」沐說,又問,「養父對你好嗎?」
「挺好啊。」巫承赫說,「統帥雖然是我的養父,但血緣上是我的親生父親——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他對我比對馬洛還要和氣些,也是可憐我沒有其他親人吧。他是個很細心的人。」
沐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笑,道︰「是啊,看得出來,統帥真是個好父親,心也很細,呵呵……真細啊。」
他語氣有些奇怪,巫承赫扭頭看他,卻見他擋著眼楮,像是被燈光照得不舒服,便將天花板的亮度調暗了些,道︰「您休息一會吧院長,還有半個多小時才能到。」
「不,我不累,只是喝了茶有些亢奮。」沐說,隔了一會,問,「寒假你有什麼安排?」
「回家吧,爸爸讓我回加百列。」巫承赫道,「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我一個好哥們,他比我低一屆,明年也要考醫學院。」說起陳苗苗,還真有些想他,菊次郎雖然也算是好朋友,但畢竟不像他那樣是生死哥們。
沐沉吟了一會,道︰「我有個項目要召實習生,本來想推薦你去的,既然這樣就算了吧,我另找幾個人試試看。」
「唔?」巫承赫來了精神,「我可以寒假留下來的,不回去也不要緊,讓我去吧院長,我絕對比其他人都勤快。」
「連什麼項目都不知道就這麼著急往身上攬,就不怕我推薦你去換個地方掃地嗎?」沐嘲道,「毛毛躁躁,一點心眼都沒有,不知道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您推薦我去,就算掃地也肯定是美差嘛。」巫承赫拍馬屁道,經過今天的晚宴,他感覺和沐之間近了很多,也許是因為看到了很多他未曾示人的一面吧,莫名有些親近感。
「你倒是信我。」沐嘟囔了一句,道,「听說過聖馬丁研究中心嗎?」
「當然!」巫承赫驚喜莫名,聖馬丁醫院是聯邦排名第一的醫院,比阿斯頓醫學院附屬醫院規模還要大,實力還要強。它的下屬研究所叫聖馬丁研究中心,常駐十名聯邦頂級醫學科學家,另有其他醫院上百名超級醫生掛職,整體組成一個松散的研究機構,定期商定研究項目,對一些世界罕見的醫療病例進行理論研究。
沐作為聯邦最牛腦外科專家,也是掛職科學家之一,主要從事變異大腦的病理性研究。
「我的老師開設了一個研究項目,是關于向導大腦的異維空間結構研究的,需要一個實習生過去打雜,主要是處理環境污染,銷毀醫療垃圾之類。」沐說,「像你這樣擅長掃地,又懂點皮毛知識的廢柴最合適不過,而且你夠蠢,不會泄露機密,所以我想推薦你去。」
「我願意!」巫承赫都要樂瘋了,「我寒假不回家了,一考完期末試就過去報道,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院長!」
「只是個清潔工而已,也值得你這麼開心,簡直愚蠢。」沐斥道,頓了一下,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這次去直接進賽亞娜主任的研究小組,賽亞娜醫生是我的老師,也是養大我的人,和我的母親是一樣的,你去了以後,要像尊敬我一樣尊敬她,幫我照顧好她,明白嗎?」
當年沐因為基因缺陷被父母遺棄,就是賽亞娜醫生救下了他,長大之後,又是賽亞娜醫生為他申請了社會援助,移植了心肺。後來沐考上阿斯頓大學,一路走到今天的境界,可以說天分是一方面,賽亞娜的幫助與引導卻更加重要,要不是遇上了這個心懷仁慈的女子,他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會听她的話,努力學習的。」巫承赫對這個傳奇般的阿拉伯女子滿懷敬意,鄭重答應。
「沒什麼可學習的,最主要是伺候好她老人家,明白嗎?」沐抓了抓他的頭發,凶巴巴道,「別把自己當學生,當保姆和雜役就可以了。對了,听說你經常有各種甜點吃,最好也能學著做一做,到時候孝敬她一點。」
「……知道了。」巫承赫對他的威脅打擊毫不在意,能進聖馬丁研究中心,即使只是清潔工,也是無上的榮幸呢。唔,回去以後得向金軒學習一下小點心的做法了。
漢尼拔公務繁忙,在首都處理完公事就回加百列軍港了,巫承赫臨走的時候去送他,順便告訴了他自己要去聖馬丁研究中心當實習生的事情。漢尼拔有些意外,但並沒有反對,只有些不舍地抱了抱他,道︰「好吧,等春假的時候我還要來首都,到時候再來看你吧,你一個人呆在這,自己照顧好自己。」
巫承赫回抱他,畢竟在這個世界他算是唯一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了,道︰「放心吧,你回去以後也注意身體,別太勞累,有空帶莉莉茲夫人去度個假吧。」
漢尼拔笑著揉他的頭發︰「小孩子居然來管大人事!」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巫承赫揮開他的手,「女人是要哄的,尤娜說你很久沒回家,連結婚紀念都忘記買禮物,莉莉茲夫人有些生氣呢。」
「老夫老妻了,有什麼可紀念的,她才不在乎那些東西。」漢尼拔深邃的眼神看著他,低頭吻他的額頭,「我還是先哄好你吧,誰叫你比女人還可愛。」
「喂喂!」巫承赫有些啼笑皆非,「這樣說話也太過分了吧,爸爸。」
漢尼拔捏著他的下巴掐了掐,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爸爸,還說這些混賬話,我的女人是你應該來關心的事情嗎?小鬼,好好上你的學去吧。」
巫承赫扭開頭,模著下巴吸氣︰「掐疼了!」
漢尼拔摩挲了一下手指,眯著眼楮仿佛在回味什麼,道︰「沒有以前柔軟了,過來讓我看看,是不是要長胡子了?」
「有嗎?」巫承赫仔細模了模,道,「也許吧,我都十八歲了。」一般男孩這個年紀已經發育很好了,他因為是向導體質,身體比較晚熟,到現在還是一臉女圭女圭相。
「唔,都要十八歲了。」漢尼拔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遲疑了一下,問,「最近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天氣冷了,小心著涼發燒。」
「沒什麼,我很好,以後會注意的。」巫承赫道,「你也保重身體。」
「嗯,我會盡快抽時間來看你的。」漢尼拔微笑著,笑容里卻多了一抹深沉,再次擁抱了兒子,轉身踏上飛往加百列軍港的飛船。
一段時間的復習之後,阿斯頓大學迎來了緊張的期末考試季,所有學生都像被鞭子抽著一樣,早出晚歸,恨不得把腦漿子都熬出來。醫學院也不例外,因為沐變態的高壓式管理,所有人都打點起十二分精神,打算考個好成績,攢點兒學分好過冬。
巫承赫平時成績算中等偏上,最後這一個多月因為有沐的指點,更是突飛猛進,公布成績的時候,有四門主課都拿了a+,其他課程也都是a-以上,唯獨一門副科——民俗鑒賞得了b,好在綜合學分算下來仍舊排在班級前列,算是給遠航軍委培生爭了一口氣。
簽完成績單的第二天,沐叫他收拾行李,帶著他去了聖馬丁研究中心。聖馬丁研究中心位于雙子城以西的約克市,離阿斯頓醫學院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是敦克爾首都的老牌大都市,非常繁華。
小飛碟停在一棟高聳入雲的巨型建築物頂層,沐帶著巫承赫下車,通道口已經站著一名披著黑色頭紗的阿拉伯女子。她看到沐,暗褐色的眼楮流露出慈愛的神色,伸開雙臂與他擁抱︰「哦,我的孩子,歡迎你回來。」
按這個時代的眼光看,她大約有一百余歲年紀,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跡,鬢邊有絲絲白發從頭紗里露出來,顯然因為長期在偏遠地區幫助那些窮苦的土著,而飽經風霜。
「賽亞娜老師。」沐溫柔地回抱她,而後將巫承赫介紹給她︰「這就是那個孩子,他叫巫承赫。」
「哦,真是個可愛的小伙子,和你小時候可真像。」賽亞娜拉著巫承赫的手上下打量他,不知為何,眼角竟有一絲幾不可見的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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