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言 72第七十二章

作者 ︰ 來自遠方

第七十二章

李謹言發現自己的好心全白費了,他想和別人開誠布公的好好談,別人未必能體會他的苦心,反倒指責他別有用心!

「沈某蒙大帥信任,為了回報大帥,必不會眼睜睜看著心懷叵測之徒奪取樓家的家業!」

西藥廠副經理沈澤平語氣冷硬,對李謹言非但沒有一絲尊敬,反倒帶著一股敵意和輕視。《》

李謹言皺眉,他得罪過這個人嗎?他這股敵意從何而來?昨天還只是找他的茬,今天怎麼就突然搞得像階級斗爭一樣了?環視眾人,從西藥廠的副經理到下面的三個車間主任,加上財務經理,除了一車間的趙主任,其他幾個人都躲開了他視線,一副誰也不得罪的樣子。

李謹言的臉色沉了下來,真當他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沈澤平嘴里心懷叵測之徒是指誰,他嗎?簡直豈有此理!

「沈經理,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李謹言說話也不再客氣,人家就差直接扇他巴掌了,他還笑臉相迎?又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沈某當然清楚,想必言少爺也清楚。」

愣了片刻,李謹言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人的腦袋里是不是有個黑洞?他謀奪樓家的家業?

「沈副經理,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心懷叵測謀奪樓家的家業,你倒是盡忠職守?」李謹言嗤笑一聲,「你以什麼立場說這些話?你是不是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你?!」

「我什麼?!」李謹言倏地站起身,目光直視沈澤平,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在問你,你是不是忘記自己姓什麼,也忘記我是什麼身份了?」

沈澤平貌似早就想過李謹言會說這樣的話,神情絲毫未變,「你是樓家的少夫人,可你是個男人!」

話里意思很明顯,他不相信李謹言會和樓家一條心,李謹言是個男人,委身樓家十有八-九是迫于樓家的權勢。如今樓大帥出事,樓少帥到底年輕,能不能撐起北六省還是個未知數。沈澤平和李謹言一樣知道西藥廠對樓家的重要性,所以,就算背上罵名,他也要將李謹言從藥廠中趕走!

沈澤平將自己擺在了樓家忠臣的位置上,卻忘記了一件事,或許是刻意忽視了這件事,他此刻的所作所為和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有什麼區別?

「那又如何?」李謹言並未因沈澤平的話生氣,反倒是冷靜了下來,「我的身份不會因此改變,我現在姓樓!」

話落,李謹言掃視眾人,語氣倏地一變,「我是樓家人,我會謀奪自家的家產?簡直可笑!依我看來,心懷叵測別有用心的人不是沒有,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是誰,你們心里應該有數。」

李謹言的話就像是一把錘子,一下下敲著眾人的腦袋,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沈澤平,難道……

「你這是污蔑!」沈澤平厲聲說道︰「血口噴人!」

「原來沈先生還知道這兩個詞嗎?」李謹言對沈澤平的稱呼變了,「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比起你,我倒是更有立場懷疑某些人的居心不良,想要謀奪西藥廠。」

「你……」沈澤平指著李謹言,手指發抖,「我沈澤平跟隨大帥三十年,對大帥的忠心天地可表,豈是你這黃口小兒能隨口污蔑的!」

李謹言態度隨意的笑了笑,還伸手掏了掏耳朵,「沈先生,所謂忠心不忠心,可不是你說了就算的。你覺得憑你之前的所作所為,還會有人相信你對樓家忠心不二?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好像是欲蓋彌彰?不對。司馬昭之心?也不對。賊喊抓賊?恩,好像是這麼說的。沈先生,你覺得呢?」

李謹言笑得十分純良,卻氣死人不償命,開玩笑,要是不能收拾了這個老古董,他就不姓李!

不過,李三少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現在本就不姓李,他姓樓。

「你,你……」沈澤平說不出話來了,其他人幾個人看他的眼神他不會不明白,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賊喊抓賊,他想要將李謹言從西藥廠排擠出去,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沈先生,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看你的態度,似乎還沒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里。」李謹言收起了臉上的笑,態度變得嚴肅起來,「鑒于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我認為你已經不再適合擔任藥廠副經理一職了。」

「你說什麼?!」不只是沈澤平,在場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沒听清楚?好,那我再說一遍。」李謹言看著沈澤平,也看著在場的其他人,「你被免職了,現在!」

「你沒這個權利!」沈澤平提高了聲音,「我是大帥的人!我的職位是大帥任命的,你沒這個資格!「

「我沒資格?」李謹言笑了,「沈先生,我沒時間和你廢話,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自己走,要麼我叫警衛。」

沈澤平的臉色鐵青,突然從懷里取出了一把左輪手槍,槍口直指李謹言!

眾人同時一驚,幾個車間主任都是沈澤平的老相識,見此情景連忙勸道︰「老沈,你這是干什麼?快放下槍!」

「老沈,你看清楚了,那是言少爺!你用槍指著言少爺,是想造反嗎?」

听到一車間趙主任的這句話,李謹言下意識的瞥了他一眼,這個人好像並不只是個老好人啊。一頂造反的帽子扣下來,沈澤平還能有個好?若是自己抓著不放,甭管他是不是老臣,一家子恐怕都得被抓起來。當然,有了這個借口,自己行事就方便多了,別人也再難對他說三道四。

他這是為了向自己示好,還是別有目的?

可惜在場的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沈澤平身上,七嘴八舌的勸著他,沒人注意到趙主任話中潛藏的含義。沈澤平臉色難看,腮幫子緊繃,手指扣在扳機上卻遲遲沒有按下。

李謹言站在他面前,沒有躲開也不見驚慌,就那樣平靜的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戲台上的丑角。

砰的一聲,房間的門被從外邊踢開了,一身戎裝的樓少帥出現在門口,沈澤平看到樓逍,持槍的手開始發抖,房間中的其他人,除了李謹言之外,神色都是一變。

「少帥,你怎麼來了?」李謹言豪不在意自己正被槍指著,轉過頭看向樓少帥,語氣十分輕松,「有事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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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少帥沒有說話,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了過來,鞋底敲擊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一聲聲悶響,就像敲在眾人的心頭。

走到近前,戴著白手套的大手握住了左輪手槍的槍管,根本不在意沈澤平手里的槍會不會走火。《》于此同時,樓少帥身後的兵哥全都拉開槍栓,槍口直指沈澤平。

「少帥,」沈澤平的臉色已然變得慘白。「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樓少帥目光冰冷的看著他︰「你用槍指著我的妻子,問我為什麼?」

「少帥,我不是,我是為了樓家,我……他是個男人,他不可能和樓家一條心!」

樓少帥大手用力,一陣清晰的骨頭斷裂聲,他竟然生生捏碎了沈澤平的手指。

沈澤平沒有發出痛苦的叫聲,他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只是翻來覆去的說,「我是為了樓家,我對大帥的忠心天地可表!」

樓少帥松開手,左輪手槍掉落在地,一聲鈍響。站在樓少帥身後的兵哥立刻上前,扭住沈澤平的手臂將他按倒在地。

李謹言對樓少帥說道︰「少帥,我想和沈先生說兩句話。」

樓少帥同意了,李謹言走到沈澤平跟前,蹲,視線同沈澤平平齊,開口說道;「沈先生,無論世人怎麼看我,我是樓家人這點不會改變。而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一心為了樓家沒有半點私心嗎?歸根結底還是覺得我不配壓在你的頭上吧?」

沈澤平撇過頭,壓根不願意听李謹言說話。

李謹言嘆了口氣,得,好話壞話自己都說盡了,人家就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他有什麼辦法?本想這事能和平解決的,沒想到這位連槍都掏出來了。

看著被兵哥押走的沈澤平,李謹言轉頭問樓少帥︰「少帥,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你說呢?」

「我說?」李謹言模模鼻子,「總不能殺了吧?」

「好。」

「啥?」李謹言嚇了一跳,「少帥,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真殺了他。再說他這事做的糊涂卻罪不至死。頂多關他一段時間,等他想明白再放出來不就行了?」沈澤平到底是樓大帥的老臣,就這麼殺了,對樓家和樓少帥都沒什麼好處。

「不殺?」樓少帥低下頭,寬大帽檐落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用槍指著你。」

「少帥,我不信你沒發現。」李謹言撇撇嘴,「那把槍壓根就沒打開保險。沈先生是行伍出身吧?這種常識性的錯誤他應該不會犯,除非是故意的。」

樓少帥定定的看了李謹言一會,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

李謹言松了口氣,雖說他是下定決心對死不悔改的就要下狠手,沈澤平這小老頭也的確惹人討厭,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給他一粒花生米,傳出去他成什麼了?

「紅顏」禍水?

李謹言打了個哆嗦,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

跟隨樓少帥的兵哥們早已經習慣了少帥和言少爺相處時的樣子,房間中的其他人卻是第一次看到,心中不由得對李謹言在樓家的地位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尤其是三個車間主任,之前態度曖昧,打算做壁上觀的兩個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有一車間趙主任老神在在,他早就看透了,只憑李謹言是樓家人這一點,沈澤平就休想扳倒他!如今怎麼樣?姓沈的下了大牢,說是關一段時間就放出來,到底多長時間還不是上嘴皮踫下嘴皮的事?

幾天,十幾天,幾十天,甚至是幾年,就算關到老死,只要少帥不發話,就沒人敢放他出來。況且,用槍指著樓家的少夫人,在外人看來和造反也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說,這些習慣倚老賣老的,總是看不清形勢,自己把脖子往繩套里送,誰又能救得了他?

殺雞儆猴,沈澤平成了被殺的那只雞,西藥廠里的頭頭腦腦成了被警告的那群猴子。

殺雞的刀沒握在李謹言的手里,落下去的時候卻比自己下手更快更狠,這就是成功抱上大腿的感覺嗎?李三少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當真是好極了!

西藥廠的事情暫時解決,相信有了沈澤平這個先例,短時間內沒人敢當第二個出頭的椽子。李謹言沒有再任命副經理,三個車間主任提拔誰都不合適,況且其中兩人之前態度不明,是不是也讓他們回家吃自己還得觀察,另一個……李謹言沉吟了片刻,或許他該讓啞叔去查一查這個趙主任。

回大帥府的路上,樓少帥沒有騎馬而是親自開車,李謹言坐在旁邊,看著樓少帥的側臉,突然開口問道︰「少帥,你是特意趕來的?」

「……」

「擔心我?」李謹言搓搓下巴,「不對啊,我沒和你說過西藥廠的事情。」

「……」

「少帥,你說句話?」

「我在開車。」

李謹言︰「……」

熱河,北六省第九師駐地

師長孟復在房間里焦急的等著,不停的踱著步。敲門聲響起,孟復快步走過去拉開門,來人是第九師第七十三旅的旅長孟稠,也是孟復的堂弟。

孟復見是他,立刻一把將他拉進房間,關上房門,開口問道︰「怎麼樣,人見到了嗎?」

「別提了。」孟稠走到桌邊坐下,摘下帽子,「我在青陽茶樓等了大半天,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堂哥,該不是姓邢的誆你吧?」

孟復神色陰沉,「邢長庚這人我知道,是司馬大總統的心月復。在這件事上誆我,他能有什麼好處?」

「那怎麼人影都沒有?」孟稠還是在抱怨。

「這事的確蹊蹺。」孟復背著手走了幾步,站定了,轉頭對孟稠說道︰「這樣,你明天不必親自去,派幾個信得過的到青陽茶樓去守著,說不準他是看到有什麼不對才沒露面。」

「不對?」

「你這次出去,就沒注意身後是不是跟了尾巴?」

「沒有,絕對沒有!」孟稠連忙說道;「這是一個不好就要掉腦袋的事情,我怎麼會犯糊涂。」

「凡事小心為上。」孟復說道︰「這事做好了,咱們就能一步登天!邢長庚說了,司馬大總統答應,只要咱們投靠過去,就封我做督帥,熱河就是咱們兄弟的!到時,就連樓逍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要是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功虧一簣不說,恐怕連大總統也救不了咱們。」

「堂哥,我還是覺得這事……」

「怎麼,你想說什麼?」孟復看著孟稠,目光陰鷙。

被孟復盯著不自在,孟稠在椅子上坐不住了,「我知道了,我什麼都不說了還不成嗎!」

「那好,就按我說的去辦。「

「知道了。」

孟復和孟稠在房間里說話,壓根沒注意到已經被人听了牆角,听牆角的不是旁人,恰恰是孟復的心月復副官。

當夜,第九師的另外兩個旅長和手下的幾個團長聚集在一起,孟復的副官將白天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其中一個團長是個暴脾氣,當即眉毛一豎︰「姓孟的不是東西!大帥待他不薄,他就是這麼回報大帥的?」

「要我說,也別等少帥發話了,咱們直接把那那兩個姓孟的一起綁了算了!」

「不行,這事鬧不好會惹麻煩的。」

「我同意潘團長的意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綁了再說。人證咱們不缺,物證……人都在手里了,還怕找不著?」

幾個團長你一言我一語互相爭論著,卻都注意了壓低聲音,過了半晌,其中一人開口問道︰「旅座,你看這事怎麼辦?」

兩個旅長一直沒有出聲,直到這個團長問,其中一人才道︰「姓孟的糊涂了,咱們吃的是樓家的飯,扛的是樓家的槍。少帥年輕,可軍功卻是實打實的。在滿洲里那一仗誰不佩服?如今他想反了少帥去投司馬君,我饒有常第一個不答應!」

「我也一樣。」肖旅長接口道︰「咱們第九師是跟著大帥起家的,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不能因為他姓孟的一個人就背上罵名!」

兩個旅長一表態,下面的團長就有了主心骨,互相看看,听旅座的意思是打算動手?

「可少帥還沒下令,」一個團長說道︰「我們這就動手,會不會打草驚蛇?」

「不會。」肖旅長說道︰「孟復以為他在熱河能一手遮天?他忘了熱河還有一個戴國饒!」

「戴省長?」

「戴國饒和樓家是親家,本家兄弟還是第十師的師長,在熱河也是說一不二的。他已經準備好對姓孟的下手了,咱們只要配合行動,來一出甕中捉鱉,那兩個姓孟一個都跑不了!」

「這事,咱們這麼辦……」

俄羅斯邊境,一隊士兵正在額爾古納河西岸巡邏。這些守衛遠東的邊境部隊,從裝備到每個月的補給,都比不上在歐洲的同僚,唯一能比一比的,大概只有彼此的酒量了。

「謝爾蓋,最近那些黃皮猴子沒有再找茬?」

「誰知道呢。」名叫謝爾蓋的士兵隨意的在河邊走了幾步,突然察覺到什麼,刷的拉開槍栓,槍口對準了河中央。

「謝爾蓋,你發什麼瘋,想用槍去打魚嗎?」

「河里有人!」

「你在開玩笑,這麼湍急的河水,水性再好也……」

說話的俄國士兵突然愣住了,他看到河水里真的有人,一個黑發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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