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真真假假(下)
雨念將雙眼睜著大大的,然後緊緊鎖在漫漫十載未曾相見,而只能一直存在于自己記憶中的師傅的容顏之上,竟,有些入了痴。♀
心髒不由自主地跳動,一下一下，她都能清晰明了地覺察到。而那片曾經被她拋棄的、接近殘枯的內心深處,此刻就仿佛是被灌溉了生機般,如三月早春，重新復蘇。
「情」字一詞，一筆一劃極為簡單,但其內在的深刻涵義，世間卻少有人能夠提前分清、禪透與頓悟。只有在經歷了時間的煉洗，磨去外表的光艷沉紗，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可以與之相伴的人究竟是誰。
而她，也正是如此。
十年之前，只有六七歲的她，天真爛漫，也許並不能真正懂得何為「女子之間的情愛」，對于師傅，一開始更多的只是停留在依戀與愛慕之上，因著師傅是第一個對她展露關愛，對她好的人；但是在那之後的相處中，她越來越為師傅身上的氣質所吸引。
那種感覺，在她日後一個人的長久思念里，被她概括為「日久生情里的一見鐘情」。簡單而言就是，在彼此共有的時光里，漸漸升起對對方的好感，然後突然在某一天，只是因為對方的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微笑、又或是一個動作，就這般喜歡上了，就這般習慣性得將對方的所有一切收納入眼，小心珍藏。
能與人相識是一份緣，能與人相知是一種份，而能與人相守更是有模不到的情夾雜其中，非其中人不可領會。
對于她的師傅，她確確實實是喜歡上了，不用懷疑，因為這是她用十年的時光醞釀而成的感情，而在這段漫長的歲月里，她從一個懵懂的小女孩成長為如今的模樣。
是的，她成長了。
「念兒乖，來師傅這里。」又是一句呼喚。
雨念站在迷蒙之中，听著面前的師傅這般叫喚著她的名字，嗯，她的師傅啊，她該是有多久沒真正地享受過和師傅在一起的兩個人的獨處時光。
一步兩步三步~慢慢地，雨念順著那個飄渺的聲音靠近。
越來越近了~她似乎都能清楚地望見師傅衣袖之上的紋飾花路，以及那帶著暖陽般的笑意。
猛地，帶著兒時的眷戀，與現今的愛慕，她一把投進師傅的懷抱之中。
只是，轉而雨念的清眸里閃過一絲疑惑，為什麼在師傅身上，她沒有聞到那種慣常的鳶荷茉香了呢？
「念兒~」但又听得一句充滿暖意的叫喚，雨念有些沉醉其中，捎帶著，也隨之將這疑問拋卻腦後。十年了，很多事情都會發生很大變化的不是？
「冥瀾天，你到底對念兒做了什麼？」
正當雨念沉浸在和「師傅」再次相遇的美夢之時，穆雪守在雨念臥躺的床案邊，一雙美眸冷冷地望著以源化態出現的冥瀾天。
今日，在她耗用了巨大的源力使了空間轉換術將雨念從沐岳國救回之後，她便將其一直安置在自己的寢宮之內。
先是喂之以能重塑肉身、開筋活脈的洗髓丹，以治雨念一日之內使用過多源力而加重的內傷；接著又加之以百種仙草混合的藥浴，來保雨念被「炎」術侵蝕之後的殘軀。本想著這般便可救回這人，但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在最後一刻，面前之人心神失守，被冥瀾天搶奪了身體控制權去。
是以現在才會有她們兩人的對峙。
「你，應該就是這具身子原本的師傅，穆雪，嗯？」冥瀾天眯著眼，似乎心情「很好」望著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開口詢問。
「是我。」穆雪沉了音調，回答。
「呵呵，何必這般語氣，難道你不覺得，我並沒有想做什麼對雨念不利的事情嗎？」冥瀾天上揚了一個語調，頗為愜意地臥躺在椅案上。
「你究竟想做什麼呢，冥尊之主？」這般大費周章地現身于自己面前，即便聰明如她，也未能猜測出來這行為詭秘的冥尊的動向。
「呵呵，那你覺得我想干嘛呢？」冥瀾天瞬間逼近穆雪，直視其雙目，順便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穆雪不動神色地向後挪了挪，這般距離，她是非常不喜的。
「嗯~」冥瀾天看著曾經讓她功虧一簣的女子，這容貌，怎麼這般熟悉呢？為什麼她有些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見過了呢？
「冥瀾天！」穆雪看著面前之人放肆的打量，心下非常不悅。雖然這人有著和雨念一般的模樣，但是那雙邪魅的雙眸，明顯就不會同于雨念，而且，正是因為這人，她的師傅才會~
想到這里，穆雪面色凝重，周身的氣場突然冷了下來。
「喲，怎麼這副神色，莫不是，」拖長了語調，冥瀾天嘲笑之意盡顯地說道︰「還在想著你那逞強的師傅？」
「你！」
突然，穆雪外放的神識中，察覺到雨念神色更加暗淡、氣息也更加的微弱，而這具身體之中屬于冥瀾天的氣息卻更加濃郁。
「冥瀾天，你在拖延時間？」
回轉身，以強大的源力為助，硬生生地將這具已經被冥瀾天控制了大半的身體迅速封印，切斷了其間的精神聯系。
原來，這冥瀾天先前是故意顯出源化體，引開她的注意力；而自己，則是在壓制了雨念的精神源力後，試圖暗中掌握這具軀體。
「呵呵~不愧是清臨宮現任宮主，這警覺性倒是很不一般。」
穆雪看著因封印切斷了源力支持，而逐漸變得透明的冥瀾天，臉上是極為張狂的笑。雙眉不自覺地皺起。
「但是，你的小弟子，嘖嘖，現在可是沉浸在你的溫柔鄉之中，出不來了哦~而且現在的，還不能奈我何，不是嗎？哈哈，哈哈哈哈」得意的笑聲回旋在耳。
但過不多久，冥瀾天凝成的源化體「噗哧」一聲消散于此間的空氣中，終于，一室又歸于靜謐。
凝視著依舊昏迷不醒的人，穆雪抬手，一點一點地細細描摹了雨念的眼眉。
「念兒，你究竟是，把誰當作我了呢？」低沉的嘆息，透露了她的無力。
雖然依靠封印暫時阻止了冥瀾天對這具身體的侵佔，但小識界是這個世間最不為人所琢磨研透的一個區域，因此，若雨念要醒來，必須得依靠她自己的意志力掙月兌出那個被冥瀾天設計的「精神牢籠」，所以封印，並不是長久之計。
「穆兒。」突然而至的蒼老聲音，穆雪望去，是已經長久未曾出現的溟老。
「先祖。」穆雪收回輕撫雨念眼眉的左手，起身，微微彎腰以示恭敬。
「穆兒不必如此，我現在只是一個魂體罷了，無需這種虛禮。如今我的存在，也只是為了能夠再次等到雨念而已。」溟老望著床上之人，眼中顯出一絲清亮。
雨念，還是回來了。
「唉，也罷，命運如此。」溟老默默在心里嘆息。
穆雪注視著十年來只是出現過一次的清臨宮先祖清楊。
在那次人冥大戰、臨安遇亡之後，自己倒是未曾再踏足雨念房間一步。而不過幾日，卻遇上了依然居住在紫薇的師妹清風，手中拿著的，正好是自己曾經贈與弟子的《溟縱》。
當時，清風神秘兮兮地對著自己說，晚上時分，她經常能夠听到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雨念房內傳出，森然恐怖，于是趁著白天時分，拉上莫殤一同在雨念房內尋找怪聲來源，偶然之下，卻發現了藏在枕頭之下的《溟縱》，識得此物的清風立刻便趕來星陽山，將之交給自己。
也正是在那晚，溟老出現在她的面前，而她也驚訝地發現清臨宮的開派先祖竟然還留存于世間，雖然是以魂體的形式。
那夜之後的時間里，清楊向她解釋了許多她之前未曾了解的事情，但于那以後，她倒是未曾再見過一面，今天應該算是兩人的第二面吧。
「先祖，你今日出現，是為了念兒嗎？」事事必有因，穆雪現在能夠聯想到的僅是這點了。
「嗯，方才你和冥尊的對話，我已經全部都听到了。」溟老沉思著說道。一直以來處于休眠中的她，突然覺察到雨念的精神印記，而這，正好將她喚醒。
「先祖，那現在有什麼方法可以將雨念救回？」
「去千絕之墓吧。」溟老說了一句話，便止住不語。
而穆雪听完，清冷的臉上神色微變，這，不正是那個被《萬匯寶》喻為禁絕一切生物的莽蒼絕地嗎？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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