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岸邊,心沉入湖底,宛若冰涼。
天色漸暗,逐漸失去了所有的光亮。這樣的暗沉,這樣的讓人措手不及。湖面折射著微波凌凌的光華,宛若皓月一般,有種大放異彩的錯覺。幾只怪鳥掠過半空,發出驚悚的叫喊。
南海溫泉果真是極好的,恰到好處的水溫,讓人的心情都頃刻間放松很多。
一道牆,隔開了兩個人的世界。
戚馥寒在牆的這邊,江東宇在牆的那邊。
溫泉水正好沒過她的鎖骨,正好應了那一句︰溫泉水滑洗凝脂。冰肌玉骨,浸沒在溫泉水騰起的氤氳之中,隱隱透著無可挑剔的剔透光澤。
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水面,蕩起的層層漣漪一直鑽入心底,模糊了心與大腦的關聯。也許只有在這里,她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備,安安靜靜的做她自己。
放眼偌大的浴池,四處是騰起的霧氣,飄渺得極不真實。
精雕細琢的玉石鳳凰展開振翅的姿態,立于浴池四周,鳳凰口中吐出涓細的溫泉水,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那邊……也是這般嗎?
心頭忽然浮起一個疑問。
顯然被自己嚇了一跳,戚馥寒立刻頓了頓,天,她在想什麼?為何會無緣無故的想起江東宇?神色霎時有些慌亂無措。
「馥兒?」牆的那頭傳來江東宇模糊的聲音。
戚馥寒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做答,卻見那邊繼續道,「馥兒,你在嗎?」
羽睫輕輕煽動,戚馥寒深吸一口氣,「我在。」
「這個地方,你可還歡喜嗎?」江東宇語氣明顯不足,卻是身有隱疾的緣故。
「還好。」戚馥寒隨口應和。
不想糾纏下去,戚馥寒的在水中小心翼翼的起身,沿著浴池邊緩步朝台階模過去。她雖然喜歡泡在這里,但她不會游泳,多多少少是有些畏水的。因為身子偏輕的緣故,戚馥寒費了不少的氣力才終于回到台階。
因為浸泡的緣故,戚馥寒白皙的膚色透著迷人的緋紅。白衣素容,身段婀娜,舉止蹁躚,驚若天人。
靜靜系著腰帶,戚馥寒的視線卻牢牢鎖定在那堵牆上。方才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他的聲音透著幾許興奮,像個孩子般有種難以言表的開心。
他對所有人都戴上戒備的面具,唯獨對她,容忍到極點,姿態放低到極處。
徐徐轉身,戚馥寒朝著外頭走去。
驟然間,戚馥寒眉頭橫跳,眸色霎時變得凌厲無比。身子迅速轉回,目光犀利的掃過室內的一切。下一刻,雙眸狠狠鎖定高懸的梁頂。耳朵輕輕一顫,屋頂果然有細碎的動靜,戚馥寒瞬間神思緊張。
二話不說,她飛奔出門,快步朝隔壁跑去。
一腳踹開江東宇的浴池大門,戚馥寒的呼吸甚是急促,「四爺?四爺你在哪?」
江東宇正端坐在浴池的台階處,披著薄薄的衣衫,清晰可見他健美的身段。如此身子,絲毫不似病體纏身的四皇子。
乍見戚馥寒慌張的闖進來,江東宇也是一怔,立刻站起身來,「馥兒?」水滴沿著他的身子曲線緩緩滴落,發出清脆的水聲。他只輕笑,「怎麼了?面色這樣不好?」
戚馥寒的面上頓時如火燒般灼熱,視線卻不知該停留在那里,「我……」
房頂上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音,但听得嘩啦一聲,屋瓦隨著斷裂的梁柱悉數砸向浴池。江東宇根本來不及反應,愣愣的站在原地。
「快走。」戚馥寒快速沖上前,下意識握住江東宇的手,拉著他便往外頭跑。
屋頂破碎處,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明晃晃的刀劍像是惡魔的召喚,驚悚而無情。縱身一躍,黑壓壓的一片已經堵住了去路。
「馥兒!」江東宇驚呼,一把將她拽到身後藏掖。橫眉怒目,江東宇一改往日的病弱,目光中閃爍著迫人的寒光,「你們是何人,敢擅闖此地?」
「廢話少說,今日你們兩個都得死!」黑衣人蜂擁而上。
窗戶驟然被人撞裂,丁衛一個咕嚕滾到江東宇跟前,冷劍一橫,「休得張狂!四爺快走!」
長劍出鞘,雙方已經交上手。
生死,只在眨眼間。
江東宇低眉,靜靜看著她焦灼的握住自己的手,嘴角是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生死就在跟前,他卻毫無畏懼。
「我們走!」戚馥寒渾然不覺他的目光停留,只想著快些離開。
打斗聲引來了其余的守衛,混亂的腳步聲急速的朝這邊移動。看準時機,借著丁衛砍殺了兩名黑衣人,與另兩名黑衣人糾纏之際,戚馥寒拉著江東宇便朝門口奔去。
陡然間傳來丁衛的一聲厲喝,「王妃小心!」
戚馥寒咻然回眸,卻是冰冷的劍直指心髒。
下一刻,她的身子被江東宇推開,重重撞在門框處。她瞪大眼眸,驚恐的看著長長的劍貫穿江東宇的胸膛,冰冷的劍鋒閃爍著迫人的殺氣。她幾乎可以听見鮮血流淌在地的聲音,吧嗒吧嗒,與自己的心跳合二為一。
「江東宇?!」戚馥寒撲過去。
江東宇的身子滑落在地,胸口血流如注。深邃的眸子在掠過她的面頰時,無力的合上,面色慘白如紙。
幾乎撲倒在地,戚馥寒的眼淚止不住在眼底徘徊,雙手死死按住江東宇血流不止的傷口,「江東宇?江東宇你醒醒?你快醒醒?你別睡啊!丁衛!丁衛!四爺受傷了!快來人哪!快來人哪!四爺受傷了!」
面色顫然,丁衛腕上用力一抖,立刻取了剩下兩個殊死相搏的黑衣人性命。
幾乎同一時刻,外頭的守衛趕到。丁衛棄下劍,一把將江東宇自戚馥寒懷中抱走,瘋似的朝著寢殿方向奔去。
低眉望著滿手的鮮血,白色的羅裙被染成刺眼的梅紅。戚馥寒愕然抬頭,眼淚突然滾落。他是除了九兒之外,第二個肯為她生死的人。
回眸間,整個行宮亂作一團,戚馥寒跌坐在原地,眼見著所有人叫喊著從她面前跑過。她看到宮人們端著一片片刺眼的血水從寢殿出來,而後叫囂著四皇子危殆的消息。心,仿佛被針刺一般,狠狠疼了一下。
危殆……
不覺低眉呢喃,「危殆?何為危殆?江東宇他……」驟然站起來,戚馥寒箭一般奔向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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