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年關將近宮里卻出了大事
秦氏一脈分散在各地的親王本就對大魏朝虎視眈眈這已是眾所周知之事自六年前康王一戰敗于驃勇大將軍之下一時震懾一方驚濤駭浪雖轉為激流暗涌然畢竟康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如今勢力最大的當屬先帝之兄莊賢王他麾下多皇親之貴且所誕下的二子一女皆與世家聯姻可謂顯赫四方這幾年莊賢王暗中與番邦外族勾結幾次意圖進攻朝廷之徒皆有他屬意只是因為一來動他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二來太後又每每庇護于他天子這才沒有大動干戈
然而今年剛剛入春之時便能明顯察覺到地方勢力蠢蠢欲動幾次交手規模雖不大卻也意味著原有的平靜就此被打破皇帝頻繁議事便是有感有人暗中煽動大戰一觸即發須得早作準備
諸般困境遠不止于此太後此一病纏綿病榻數月諸親王竟聯名請旨上京這一舉動便是公然將對峙移進帝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然而皇帝已非從前少年自不會事事再去請示太後他一面封了後宮口風一面暗中打壓各親王勢力如此一來雙方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時竟成劍拔弩張之勢
這日在御書房議事眾人皆是為戰與不戰而大費口舌只道如今莊賢王親自涉足入京一事想他亦是奈不住性子了若不準奏難免他會藉此強勢闖入宮來正辯得口燥忽听中官一聲長報「太後娘娘鳳駕到」在此之人皆為天子心月復驟然聞听此報無不面色驚懼
裕灝亦斂袍起身自他親政以來太後這般公然干預政事已是極少了即便是朝中諸事一呈報上來後腳便有人踏進了福壽宮然那畢竟是避人之事裕灝暗驚之時殿門已大開忽而逆襲射進的光如流水四溢舉目之處鳳家威儀天成
為首的秦氏著家常石綠的流朱滾雲袍繡著極淺的綾羅紫葳疊花顏色沉穩而不失華貴她走動之時壓裙的碧凌流蘇錦帶直垂在妃色重綾長裙兩側仿若暗香浮動一般愈發襯得她凌人的氣焰
精細妝容過的面容若非細細留意倒真讓人以為太後一夜之間便恢復了精氣只是秦氏面色蒼白終是暴露了她依靠藥物支撐了這些日子的清苦之氣裕灝上前相迎只作大驚道︰「母後身子可痊愈了怎麼不再多躺些時候」
「你自然是盼著哀家再躺上些時日的」秦氏並不睬他只徑直走向龍案墨綠色的廣袖垂在書案之上她伸手撥開一摞奏章卻是側目無聲地掃視眾臣「你們倒是輔佐的好眼看人家都攻到自家後院了還渾都不知」
她聲音不高然眼神之凌厲如若寒劍架于頸上無人敢多言已是一齊伏倒在地請求太後息怒秦氏復又淡淡地瞥一眼天子幾乎是毫無感情道︰「皇帝可有什麼要和哀家說的」
「母後明鑒莊賢王之流斷不可放入京城」
「你糊涂他領兵入京亦不過是想借機炫耀自己地位之要你且任他去」太後落座只長嘆一口氣「插手政事斷然是他逾矩了但你身邊若沒有這些個庸臣何至要讓旁人替你收拾朝堂殘局」
這公然的訓斥幾乎讓天子顏面掃地饒是朝臣都不由自出地倒吸一口冷氣然而裕灝怎會不知莊賢王表面是叛黨逆賊但這之後亦有太後暗暗支持她便是想向自己施加朝政上的壓力一面縱容莊賢王犯上作亂一面又派出驃勇大將軍鎮壓一正一反皆握在她手中她若得勢朝政重心頃刻間便會移向秦氏一族
便在這時眾臣忽听得頭頂如洪鐘般的嗓音沉沉響起︰「莊賢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豈是朝臣之罪朕若一意姑息養奸他遲早也是顧不得母後情面的朝堂之事瞬息萬變如今的天下早非母後掌中之物了」
秦氏凝注怒意舉目看向案前的男子他雖面若冠玉卻並不溫馴不知何時這少年眉間的一抹清愁竟蘊成了真龍霸氣令人不敢直視秦氏驟然一驚是瑾皇妃之故麼
不
瑾皇妃在時他還不過是個只知依賴他人的新皇
太後沉住心頭詫異只冷冷道︰「二者兵力懸殊皇帝若孤意迎戰勝算又是多少」
「朕請求母後交出先帝留下的兵符」
「無理取鬧」她終于一掃廣袖「先帝托付之物哀家豈能讓你用來肆意涂害蒼生」
皇帝似乎早有預料她會這般回應卻也不惱只平靜道︰「母後執意這般朕也無計可施只是這里的眾臣子皆是股肱之臣兒臣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傳出來至于母後安心養病才是上策」
說罷已拂衣重坐龍椅之上再不去看太後眾臣會意齊聲道「恭送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至此這場皇權相爭終于走向了巔峰然而裕灝剛硬的態度也使眾臣明白他已非昔日那個唯命是從的小皇帝了他的可靠會使得更多權臣相依宮中一時皆知天子龍威不可犯而太後在與秦氏一黨私下密謀多日之後終因病情惡化而再次臥床
病來的這樣疾這樣猛那個曾垂手坐于龍椅邊的女子似是一夜間便頹老了十歲銅鏡中干枯的容顏額發間掩不住的白發讓她暴躁無比眾人都道太後過勞如今戰事連連她已然心神憔悴
而唯有這個曾手掌大權的秦家之女在一個狂風驟雨的夜里忽然醒來清醒無比的對服侍她多年的賀令人道︰「有人要殺哀家皇帝皇帝他等不及了」
彼時夜色已深雨夜淹沒了白日的光澤風涼的如刺骨寒冰花事正盛的團菊不堪夜雨重負花瓣落地無聲卻有枝頭沙沙作響屋內染的金合紅燭早已光亮盡失煙氣與蠟油的氣味混合在清冷潮濕的空氣中偶有一絲炸開的光劃破天際映在太後慘白的臉上詭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