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雲密布的廬州府內,菊花已染枯萎,江淮一帶的秋風遠遠沒有南邊的溫和愜意,一陣微涼的秋風吹過,坐在安徽巡撫簽押房里頭議事的李鴻章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王金智看著李鴻章關切的問道︰「少荃,你這是怎麼了?可別受了風寒,如今你的火槍隊可是打出了名聲,發逆估計這時候恨的你牙癢癢呢,你可要保重啊。」
「呵呵,知府大人說笑了,那三水鎮一戰,不才的鄉勇雖然也打死了幾個騎兵,可後頭的步兵一擁而上,那些鄉勇們傻了眼,來不及發火開槍,這才敗退了,若不是撫台大人的新寧鄉勇和王總兵大人的幾只騎兵在後頭騷擾,下官的這幾千人能不能安然進城,都是兩可之間。」李鴻章苦笑了一下,連忙謙虛起來。
「哎,少荃,你何須妄自菲薄,」江忠源放下手里的賬本,笑著說道,「你這火槍隊極為出色,可惜就是火力不足,不然橫掃發逆也是極為可能的,而且還肅清了發逆的騎兵,如今江淮一帶,若是發逆在江寧不發兵支援,這伙子廬州城下的逆匪,沒有了騎兵,就如同是少了牙齒的老虎,少了許多危險了!」
「撫台大人說言甚是,」王金智連忙點頭,「雖然少荃的淮勇也損失了不少人馬,但少荃你放心,撫台大人已然命我從府庫中拿出了銀子,給陣亡的鄉勇家里分了撫恤金,鄉里的青壯見得從軍餉銀豐厚,也踴躍報名要加入鄉勇團練殺敵,我命人在府衙前豎起的招兵桿子,從早到晚,報名的人川流不息的,可見這廬州府的軍民之心堪用!」
江忠源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少荃的你火槍隊的確是立了大功,本官想著,什麼時候也給新寧團練也配上些火槍,」江忠源轉過頭看著王金智,王金智連忙苦著臉回答道︰「撫台大人明鑒,如今這廬州府里錢糧是足足的,可是這火槍,下官真是變不出來,這還是少荃在發逆還沒攻下江寧的時候,和上海的洋人打了交道,花了大價錢買來了,如今這江寧已然被發逆攻下,這去上海的道路不通,一時間恐怕也是籌集不來的。♀」
江忠源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李鴻章也點了點頭說道︰「知府大人說的極是,何況這英夷也沒給什麼好成色的火槍給咱們,都是一些落後的要淘汰的火槍款式,多發射幾次,就要炸膛,實在是不堪大用,如今看著若是要火槍營能夠正面擊敗逆賊,除了要大量極好的火槍之外,這火槍發射的方式和鄉勇的站位還是要好好研究研究。♀」
「且不提這些,城內的火藥儲備的如何了?」江忠源問著王金智。
王金智打開了手中的冊子,邊看邊說道︰「有火藥三千斤,硝石一百車,想必能堅持開銷兩個月左右。」
「兩個月?足夠!」江忠源興奮地合上了手里的賬本,「只要咱們這里堅守住,別讓發逆北上,干擾僧王的河南剿匪大計,等河南平靖,僧王挾大勝之威南下,恐怕這些逆賊想走也走不了了!何況,」江忠源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笑容,「這江南江北兩個大營,總督大人總不會就看著江寧里的發逆到處派兵遣將吧?」
「大人所言極是。」李鴻章和王金智連連點頭,三人對著未來的局勢極為樂觀,正在室內談笑風生,就在這個時候,巡撫行轅的清兵進來稟告「城外的發逆似乎有了動靜,要開始準備進攻的架勢了。」
「好,就按照之前咱們分工好的事兒去做,少荃,你跟著我上城牆看看發逆的架勢如何,王知府,你就在城中安撫平靖地方即可。」江忠源接過親隨送上來的頂戴,戴上了自己的腦袋上,正了正,封疆大吏的氣勢一覽無余,眼中閃著興奮的斗志眼神,「本官要看看發逆能不能啃下廬州府這個硬骨頭!」
李鴻章和江忠源一起上了南城門的位置,只見得底下的太平軍大營人影晃動,一隊隊的太平軍士兵在營內整裝待發,江忠源拿著千里眼仔細地看了一遍太平軍大營中的動向,淡然吩咐李鴻章道︰「少荃,叫團練們準備好守城,如今不是野戰,發逆想靠著這幾千人就攻下廬州府,真是痴心妄想!」
李鴻章應下,揮著手讓傳令兵揮動旗幟示意全城開動防守,巨石、火炮、熱油被城內的壯丁有條不紊地一一送上來,王知府已經下令,每個幫著搬運東西的每日工錢五十文,每個在城牆上幫著守城的每日工錢一百文,都包吃住,這麼一下子把巢湖附近逃難到廬州府的青年壯丁們全部收羅了起來,李鴻章看著城上急忙來回的壯丁川流不息,城牆內外這麼一比較,居然是不遑多讓。
江忠源看著太平軍的巍巍軍勢,氣焰滔天,不由得嘆了一聲,神色有些蕭索,「這些凶狠的發逆原來也是良民,只可惜,這世道……」李鴻章連忙截住安徽巡撫的感嘆,「大人,如今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還是先守住這廬州府吧。」
江忠源雖一直活躍在鎮壓農民起義的第一線,鐵腕無情,但長期處窮鄉僻壤,屢見新寧縣百姓因饑饉而從叛,又親歷浙江大荒,江忠源深知百姓疾苦,竟存有百姓造反,情有可原的「大逆不道」想法。江忠源尤其痛恨為富不仁之徒,以為正是這些人把窮人逼上梁山。江忠源曾作詩一首,警告為富之人,切不可壞事做絕,逼民造反︰
「哀此貧氓力耕種,年豐僅足償什一。
今年不復望有年,坐令溝壑填白骨。
但見富人百無憂,誰憐貧者為饑出?
貧人一旦為饑驅,富人豈得安其室?
江忠源猛的驚醒,如今的確不是大發感嘆的時候,連忙回過心神,點了點頭,「少荃說的極是,你且去看看城內的火炮是否堪用,等下發逆攻城的時候,火炮火槍齊發,定要讓逆賊好看。」
「是。」
李鴻章行了禮,轉身去左近的幾個炮台去視察了,城外的太平軍陣營里頭號角嗚嗚吹起,螞蟻般的太平軍們駕著雲梯從遠方開始小跑向著廬州府沖來,江忠源邊上的信號兵舉起一面紅旗,從右邊斜著猛的向左邊一揮到底,城牆上就接二連三地響起來嗖嗖嗖的聲音,連片的箭雨往著城下傾瀉下去,廬州大戰,開始了。
十月初四,太平軍圍攻廬州府,第一日,攻克無果,收兵,第二日,太平軍攻上西城牆,被李鴻章的火槍隊打了下去,第三日,太平軍挖地道企圖用火藥炸開廬州府城牆,幸火藥量不夠,加之又被江忠源在城內征得的瞎子來听破方位,引水倒灌如地洞,太平軍只是震塌了角樓的一角,丟下幾具尸體,只能退兵,第四日,安徽巡撫江忠源的新寧團練出城與太平軍對戰,大敗而歸,兩方誰也奈何不了對方,于是太平軍西征的胡以晃部與清軍在廬州府一線僵持起來,六安和滁州的清兵得了江忠源的命令,樂的在兩地休整,守住自己的城池即可。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