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進門,瞬間,房間里氣溫零度至下。
長孫凝下意識摟緊華珊珊,看眼華子堯,幸災樂禍的意味濃之又濃。印象里,長孫凝見過劉宜芳,華珊珊的生母一次,也就是在商場初見文倩的那次。她一身米白色職業套裝,顯得干練之余,更添成熟風韻。
生日當天,前妻上門,這唱的是哪一出?長孫凝可沒錯過先前姜錦鈴攻擊華珊珊時說的那句‘母債女償,還我姐姐命來’。不難想象,她姐姐、華子堯、劉宜芳之間的糾葛剪不斷,理還亂,這會兒湊到一塊兒,豈不是要熱鬧大發了?
「劉宜芳!」姜錦鈴咬牙切齒叫著名字,能十分清晰听見她捏得手骨‘嘎巴’作響的聲音,顯見恨極了劉宜芳,被華珊珊惹起的怒火也都移麼她身上。
「你來做什麼?」華子堯冷冷問道,不歡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子堯,我……」。劉宜芳進到客廳中央,看到被長孫凝摟在懷里的華珊珊,顧不得理會華子堯,大步流星撲上前,「珊珊,珊珊,我的女兒。」意外,太意外了,沒想到在這兒能踫上她的女兒。
長孫凝躲開,華珊珊也把小臉轉過去不看她。現在眼巴巴想要認回女兒,早干嗎去了?扔下剛剛出生四個月的嬰兒不顧,虧她做得出來。
「珊珊!珊珊!我是媽媽。你看看媽媽,讓媽媽抱抱,珊珊乖!」
「不要!你不是我媽媽,走開!快點走開!」
「珊珊乖,媽媽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媽媽這一回,媽媽保證以後加倍再加倍補償你。」劉宜芳聲淚俱下,伸手想拽華珊珊,被長孫凝擋開,這下火了,怨氣大爆發。「你放開我女兒!」
「你女兒?你問她認你嗎?」長孫凝笑得諷刺、鄙夷、犀利,自私的女人她見過許多,好像她前世的生身之母,但她們各為其主,另當別論。像劉宜芳這樣為了自己,罔顧小女,害她小小年紀就失去那麼多歡樂,又承受那麼多痛苦,她有何臉面求原諒?如果換成是她長孫凝,要麼不離不棄,要麼冷酷到底,鏡子破了再修補也照映不出同一片天地,世上沒有後悔藥。「邵大少女乃女乃,請你搞清楚,你的孩子姓邵,在邵家,這里所有的人都不歡迎你。」話外之音,趕緊滾蛋。
「長孫凝!早就听聞你攀著華子昂這棵大樹,猖狂得很,今天竟然欺負到我劉宜芳頭上來,簡直欺人太甚,還我女兒!」劉宜芳指著長孫凝鼻子數落,一見華珊珊就忘了形象是神馬東東。
「欺負你?我可從來不欺負人。再者我也不是人販子,又沒拐騙你女兒,何來‘還’之說,有本事你自己領走。」
劉宜芳瞪長孫凝一眼,上前拽人,華珊珊狠狠把手拍開。「別踫我。」說完,又縮進長孫凝懷里。
長孫凝唇角微勾,憐憫的看眼劉宜芳,「人生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直播,ng重來那些奢望只有做夢才可能實現。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沒人逼你,要願賭服輸。」
听完,劉宜芳身子一怔,可不就是嗎?華子堯不喜歡她,被迫娶了她,卻從沒有對不起她,而且一直努力在做個好丈夫。相反,是自己日日抱怨聚少離多,禁不住外面的誘惑,腦袋發燒走到今天這步境地,怨不得別人。可是在邵家的日子歡樂遠沒有煩惱多,她後悔了,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為何就不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她錯過了七年,甘願用以後生命里所有時間來彌補,長孫凝一個不相關的外人,憑什麼插手?對她指手畫腳。要不是長孫凝多事,伙同文倩從中干涉,說不定寶貝女兒早就回到自己身邊了。沒錯!就是長孫凝這賤婦橫在當中挑撥離間,早就調查過,華子堯對這個女兒不上心,眼下只要擺平她,事情就解決了。孩子回到自己身邊,她拼死都不會叫文倩有機可趁來爭奪,日子一長,母女情份自然就濃了。
「你憑什麼來教訓我?這是我的私事。」劉宜芳心里打著如意算盤,指責長孫凝。
「我只是說實話。」從第一次見面,長孫凝以局外人的視角,在言語中明里暗里都已提點劉宜芳許多道理,是她自己沒用心領悟,至今都意識不到自己錯在哪兒。
「總算你還識相。」劉宜芳得意揚眉,心想長孫凝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被自己給拿捏住了。「長孫凝,你最好記住,以後不該管的少管!」
「不該管?什麼是不該管的?」華子昂聲音冷漠洪亮,強勢的把長孫凝拉進懷里,有人當面威脅他的寶貝,這還了得,反了天了。「敢威脅爺的女人,劉宜芳,你出門吃錯藥了吧?告訴你!這世上只有凝兒想不想管的事,沒有她該不該管的事,我們華家人管華家事天經地義。」
一句‘我們華家人’叫長孫凝心中溫暖,也暗笑他太愛計較,大月復黑一個,說人家威脅,他才是**luo的威脅好不好。「女人說話你別插嘴。」沒瞧著他大嗓門驚得人家哆嗦不已,萬一有心髒病給氣出好歹的,豈不是要沾包了。
「都听凝兒的。」華子昂柔聲說道,屋子里沒見過他這一面的人無不驚掉眼珠,尼瑪,同樣是人,差別待遇咋就這麼大呢。
「不錯麼,長孫凝,對付男人還真有手段,連華子昂都收得服服帖帖,難道小璐被你耍得團團轉。」劉宜芳陰陽怪氣的挖苦。
長孫凝無所謂的淡笑,拍著華珊珊後背,安慰她。「小意思,不用太崇拜,要是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指點幾招,免費。」這就是氣死人的節奏,她老罵華子昂月復黑,殊不知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劉宜芳臉色變得微辣,這話好說不好听,好像她有非分之想似的,要是傳到邵家人耳朵里,她的日子就難安生了。這長孫凝真是妖精轉世,一言一語就能毀人于無形,讓人防不勝防,自己得萬分當心才行啊。
「少說廢話,把我女兒還我。」
「凶巴巴的女人,你對嬸嬸不好,我不喜歡你,你走啊!」華珊珊抬起頭喊道。
「珊珊,我……那個她……。」劉宜芳不知接什麼,心里苦苦澀澀的,但更篤定是長孫凝離間她們母女,看長孫凝的眼神恨不能將她活剝,可惜一只猛虎在旁邊護駕,有心無膽兒。
「你看到了,听到了吧,珊珊不跟你走。」劉宜芳心里怎麼想,長孫凝豈會猜不到,恨她怨她都無所謂,她也希望華珊珊能重獲母愛,但如果劉宜芳心態不改變的話,她是不會放手的。即便是華子堯、文倩都同意,她也不同意。
「長孫凝!我跟你無仇無怨,為何一而再的為難我,你霸佔我的女兒是何居心?想要孩子,自己怎麼不生,還是你怕生不出來想搶我的保住自己的地位?」
劉宜芳這話不可謂不難听,若以前世長孫凝的脾氣肯定一把扭斷她的脖子,但現在她變了,變得淡然,沒那麼冷血嗜殺了。淡瞥劉宜芳,輕蔑的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而且是一個世上最可悲的小丑。
「劉宜芳,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趕快給小凝道歉,道完歉馬上離開。」華子堯實在看不下去,分開這些年她還是一點改變都沒有。那麼自以為是,她永遠是對的,錯的都是別人,簡直就是無可救藥。
「連你也護著她,偏袒她,她到底有什麼好?難道你沒看見她霸佔著我們的孩子麼,我才是珊珊的親媽,她憑什麼不把孩子給我,憑什麼!?」劉宜芳語聲哀婉,最後一句爆發,好像一只受傷母豹淒厲嘶吼,好不慘烈,听著叫人揪心。
不過,現在屋子里的人,要麼心如鐵石,要麼事不關己,要麼心枯意冷,要麼恨不能她死無葬身之地,沒人同情她。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社會無論怎樣發展進步,都不會有後悔藥這個東西。
華子堯早就說過,既然娶了她,就不會委屈于她。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沒辦法與她恩愛相守,但他可以做到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是她自己非得去尋找熱烈,浪漫,不惜拋夫棄女,願為真情肝腦涂地,現在覺得後悔想要補救,跟把犯人冤殺再說對不起有何區別?
「要我給她道歉,門兒都沒有。」劉宜芳一身凜然,大無謂的挺胸抬頭,好像長孫凝是專門玩弄權術,無惡不作的大壞蛋,旁邊其他人都是爪牙,只有她一人是正義的英雄,殊不知實際可笑可氣可悲又可嘆。「子堯,坦白跟你說吧,我今天來就是想你放棄珊珊的撫養權,把女兒交給我。反正你的心思也不在女兒身上,也免得以後影響你的生活,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不要!爸爸我不要跟她,不要把我給她,嗚嗚……。」華珊珊頭一個反對,哭得淚如雨下。「爸爸對我再不親昵,也會常常給我打電話,買好吃好玩兒的,給零花錢。從小到大你給過我什麼,她才不要那麼自私的媽媽,我不要,不稀罕。」
「珊珊你乖,听話,只要跟媽媽走,以後你想要什麼媽媽都給你買,還會天天陪你玩,好不好?」劉宜芳柔聲哄勸。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嗚嗚……。」華珊珊邊抹眼淚,邊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好了,珊珊乖,咱不哭了啊。嬸嬸不喜歡愛哭鬼,有嬸嬸在呢,嬸嬸給你做主,不哭了,不哭了。來,給嬸嬸笑一個,咱們珊珊笑起來最好看了。」長孫凝連哄帶逗玩,華子昂在旁邊默默遞著紙巾,好像他們才是親密的一家三口。
華珊珊哭聲漸小,劉宜芳吃味兒了,沒理搶理,「長孫凝!你敢說不是另有居心?分明就是你迷惑小孩子,挑撥離間我們母女感情。」
長孫凝譏諷一笑,極淡極淺,卻極具殺傷力,「這是我听過的,本世紀初最好笑的笑話。血濃于水,母女深情豈是外人說挑撥就挑撥得了的。能被搶走的愛人不叫愛人,能被離間的母女情還能算母女情嗎?」
「凝兒說的好。」華子昂忍不住贊嘆,滿眼自豪,瞧瞧他的小女人覺悟多高,就是沒的比。
略過某人不合時宜的贊嘆,長孫凝又補充道︰「母愛如水,可自打珊珊來到這個世上你這條母親河就是干枯的,她的心早就枯死了……。」
「你閉嘴!」劉宜芳呵斥,打斷長孫凝後面的話,索性也就不說了,要不是為華珊珊著想她才懶得浪費口舌。「誰知道你背地里耍了什麼陰謀手段,叫珊珊言听計從,你別得意,終有一天會抓住你的狐狸尾巴。」
听听,听听,這叫什麼話?分明自己做錯事,還一個勁兒在別人身上找借口,哪有一點誠心悔過自新的樣子。華子堯直搖頭,「劉宜芳,你夠了,別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你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自私自利自以為是,讓珊珊跟著你等于毀了她一輩子,別做夢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劉宜芳沒想到華子堯會拒絕得這麼干脆,瞪大眼楮不敢相信。
「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他們又怎會走到今天這步境地。
「好,好,好。」劉宜芳干巴巴連說三個好,似笑還哭,「事到如今,我什麼都可以不和你計較,我只要我的女兒,還給我,把女兒還給我!」不顧形象大吼道。
「你不是有兒子麼,還要女兒干什麼,實在想要的話,再生一個,反正邵剛最不缺的就是錢。」華子堯諷刺道。
「子堯,你……。」劉宜芳只覺心口被一團氣堵住,憋得臉色絳紅。他一定是故意的,她的身體狀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生孩子她自己小命就保不住了。「子堯,你怎麼能夠這麼對我?」
「真是惡心。」姜錦鈴咒罵道,要不是華子堯攔著,她早撕了劉宜芳。
「我怎麼對你了,你想要我怎麼對你,啊?邵大少夫人」華子堯憤憤說道,他是赫赫有名的少年軍醫,醫術無比,卻偏偏家門不幸。媳婦跟人跑了,生完孩子才來找他攤牌,這等奇恥大辱叫他如何吐得下,忘得了?
「子堯,我知道錯了,也知道我們之間再沒有可能,無論如何你都是不肯原諒我的,但我希望你能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情。現在我不奢望別的,只求能陪著孩子健康快樂的長大,咱們的恩怨何必連累到孩子,她是無辜的。」硬的不成,就來軟的,劉宜芳鐵了心要把華珊珊弄到手。
「現在才知道她無辜,七年前干嗎去了?當初走的時候想過她是個只有四個月大,嗷嗷待哺的孩子麼,你想過嗎?」華子堯吼道,七年前沒來得及發的火,一下點燃。他本是溫和性子,只有失敗的婚姻是不可觸踫的逆鱗。
從沒見過華子堯發火,劉宜芳嚇愣呆半天,但畢竟是經歷過風浪的女人,很快回神辯解,「子堯,之前的事我錯了,一切都咎由自取。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知道錯了,你為何不願給我一個改過自新,彌補珊珊的機會呢?她還小,你又忙,更需要母女的疼愛。」
「你的信譽值,在我這已經跌停,拿什麼叫我相信你?」華子堯冷冷諷刺,知錯能改,那得看是犯得什麼錯。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總得為自己和珊珊打算呀。你才三十出頭,男人大好年華,不可能孤單一輩子吧?就算你想,那些愛慕你的女孩子,和你的家人也不會允許的。一旦你有了喜歡的人,以後有了你們的孩子,那珊珊怎麼辦,將她置于何地?你對她的關心又那麼少,叫她以後怎麼在華家立足?不如讓我帶著她,就算在你眼中我再不濟,總是她親媽,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更不會讓她受委屈的」。劉宜芳繼續勸說,而且是站在華子堯的角度,設身處地,實事求是的分析。
華子堯听完也覺有點道理,沉默了。他一直都很矛盾,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前妻留下的女兒,若是劉宜芳真心悔過,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定還能緩和因他的事而破裂的華邵兩家的緊張關系。他這一沉默思考不要緊,華珊珊眼淚又簌簌落下,不過她拼命壓抑著聲音,在長孫凝懷里偷偷傷心。長孫凝也不勸了,擰眉看著華子堯,她以為他跟他弟弟一樣,是個十分有擔當的大男人,前面他對劉宜芳義正言辭時她很欣慰,華珊珊從小沒有母親疼愛,至少父親沒拋棄她,她還是幸福的。可是,剛剛劉宜芳說完那些話,他沉默了,說明他在猶豫掙扎,心里不由得替華珊珊捏了一把冷汗,難道她看走眼了?
七年前,親生母親無情拋棄了還是襁褓嬰兒的她,難道七年後還要讓她遭受生父的背棄嗎?上蒼啊!求求你千萬不要這麼殘忍的對待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那樣真的是太殘忍了。
長孫凝心中禱告,華珊珊已經不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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