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如月敬媳婦茶的時候,已不見了昨日的張皇驚怕,變了個人一般,淺淺笑著溫和而知禮,只走到方仲秋面前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漲紅了臉,慌忙低下頭去掩飾,卻沒躲過靈犀的眼楮。♀
靈犀自她進了堂屋,就緊盯著她,她這一低頭一臉紅,靈犀就覺著她舉手投足,都是意在勾引方仲秋,心里對她十分厭惡。
春生悄悄跟方仲秋比了個手勢,方仲秋看如月一眼,就是一笑,靈犀狠狠剜了方仲秋一眼,方仲秋沒有瞧見,只看著如月,又看看春生,笑說道︰「瞧把你小子美的……」
靈犀瞧著他的笑容,無比礙眼,就算羨慕春生,也不能如此露骨。
陳守貞在旁一笑︰「我瞧著,三弟妹和仲秋,以前認識?」
方仲秋知道她素愛挑事兒,自不搭理她,如月忙道︰「大嫂說那里話,從未見過。」
靈犀就覺她欲蓋彌彰,這時春生在劉金錠耳邊說句什麼,劉金錠點點頭,罕見得露出一絲笑容︰「不愧是秀才家出來,是個懂理的孩子,說起來,老三也成親了,我這院子里三房兒媳,就是不見一個孫子。「
說著話就瞄著陳守貞的肚子,陳守貞一撇嘴,仰臉出了堂屋,劉金錠就看著靈犀,靈犀愣住了,看我做什麼?方仲秋看她一臉茫然,就低了頭笑。靈犀瞧見他笑,心中忿忿,他今日似乎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難不成是因為這個如月?
起身說句去廚房看看,也掀簾子走了,如月忙跟了過來︰「二嫂等等,我也去廚房幫忙。」
靈犀就站住了,回頭道︰「既然你要去,我就不去了,廚房地方小,放不下那麼多人。」
如月有些尷尬,低低頭碎步走了,方仲秋看一眼靈犀,靈犀回瞪他一眼,蹬蹬蹬回了自己屋中。不大一會兒,方仲秋進來了,笑說道︰「春生美死了,撿了大便宜似的。」
靈犀手里納著一只新鞋,頭也不抬說道︰「你羨慕了?」
方仲秋笑笑︰「有什麼好羨慕的……靈犀,我明日就去平安州了。」
靈犀點點頭,說聲我知道,起身出屋進了廚房。
進了廚房,只有桂蓮一個人在忙碌,靈犀就問︰「怎麼不見如月?」
桂蓮笑笑︰「被春生拉走了,如月的身子還是干淨的,春生美得見人就說。」
靈犀啊了一聲,想起春生說過如月的先夫得了肺癆,心下也就明白,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哪有力氣再行周公之禮,為何還非要將人娶過去,怎是作孽,這麼一想,又覺如月可憐。
午飯時,桂蓮先端了飯菜進去,靈犀將幾口鍋洗了才來,一掀簾如月正乖巧擺著碗筷,瞧見靈犀進來沖她一笑,靈犀回了個笑容,這時方仲秋進來了,如月忙挪了凳子過來道︰「二哥快坐吧。」
方仲秋剛坐下,如月又捧了茶壺過來,殷勤道︰「二哥喝盞熱茶?」
方仲秋點點頭,將茶盅接了過去。
靈犀的笑容僵在臉上,瞟一眼方仲秋︰「仲秋,空月復喝茶可不太好吧?」
如月忙在一旁笑道︰「是我疏忽了,那,二哥,喝碗湯吧。」
說著話,盛了湯放在方仲秋面前,笑說道︰「飯前喝些熱湯,對腸胃好。」
春生舉了碗過來︰「如月,我也要。」
靈犀瞧著春生的笑容,心里說,這個傻子,她家娘子這心根本不在他身上,還樂得什麼似的,枉他又爬牆又上樹又戴綠頭巾的。陳守貞一雙眼瞄了這個瞄那個,瞄著瞄著笑道︰「啊呀,這是唱得哪出啊,竟分不清誰是誰的官人,誰又是誰的娘子。」
別的人不知她在說什麼,如月的臉騰一下紅了,靈犀更覺惱怒。
略略吃了幾口,靈犀起身說吃飽了,甩簾回了自己屋中,春生笑對方仲秋道︰「二哥,二嫂好象不大高興。」
方仲秋笑道︰「還不是操心你的親事,給累的。♀」
春生笑說︰「我都知道,一定報答二嫂。」
方仲秋點點頭︰「我如今總去平安州,不能每日回來,有你照應你二嫂,我也放心些。」
春生忙笑著答應,如月微笑道︰「我也會對二嫂好的。」
冬生也笑︰「我會看著你大嫂,仲秋就放心吧。」
劉金錠哼了一聲︰「口口聲聲都對她好,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家,她才是長輩。」
眾人都不說話了,如月說聲去幫著洗碗,起身走了,兄弟三人也陸續起身,各自回了自己屋中。
方仲秋進來時,靈犀正歪在榻上,方仲秋拿一本書坐在她身旁,笑道︰「少歪會兒,後山上桃花開了,帶你看看去。」
靈犀嘟囔道︰「累死了,不去。」
方仲秋揉揉她頭發︰「那就何時睡醒了,何時去。」
靈犀闔上雙眼,卻哪里睡得著,眼前總出現如月,嬌怯怯得笑著,羞答答看著仲秋,甜甜的叫著二哥,殷勤得倒茶盛湯,心里不住咬牙,仲秋是比春生俊朗,可他是我的夫郎,這如月比陳守貞還要可惡,她不過是嘴賤,挑三豁四,又貪財,可她眼里,只有大哥一個男人。如月呢,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著實可恨。
裝睡了一會兒,捶兩下床榻嚷嚷道︰「翻書的聲音太擾人了,睡不著。」
方仲秋笑笑︰「那我到院子里樹下看去。」
說著話出去了,靈犀閉上眼,想著他隨意坐在樹下藤椅上,捧一本書認真看著,看到會心處微微笑著,一襲皂袍,風吹過時衣袖翩翩的,這如月若在院子里看見,還不更得心動,兩人再說幾句話,如月再裝裝嬌弱,仲秋萬一生了憐香惜玉之心……
騰身坐了起來,穿上鞋來了院子里,果不其然,如月正跟仲秋說話,仲秋微微笑著,如月臉漲得通紅,正說著什麼,眼眸里帶著些水花,仲秋搖搖頭,靈犀頭皮一陣發緊,不好,他要給如月擦眼淚,蹭一下竄了過去,喊了聲︰「仲秋……」
方仲秋笑看著她︰「怎麼快就醒了?」
靈犀點點頭︰「我想去後山上看桃花,不過,我腿有些酸疼,你背著我去。」
如月在一旁忙背過身去,匆匆走了。方仲秋瞧著靈犀,笑容里多了些什麼,靠她近了些,幾乎貼著她的身子,在耳邊說道︰「我知道,昨夜將靈犀累著了,走吧,我背著。」
靈犀轉眼一瞧,如月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刷得漲紅了臉,咬了唇在心里罵自己,怎麼如此沒皮沒臉,不害臊到了極點。
方仲秋拉起她的手,說聲走吧,來到院門外蹲︰「上來。」
靈犀哼得一聲︰「又不是沒腿,才不要你背。」
方仲秋起身瞧著她羞臊的模樣,就笑︰「怎麼?怕遇上鄰里?剛剛當著如月,怎麼就敢說?」
「如月,如月,」靈犀氣道,「叫得好不親密……」
方仲秋笑笑,去牽她手,靈犀扭一子,躲開了。
未到山前,遠遠就看到漫山遍野桃花盛開,雲蒸霞蔚燦爛妖嬈,靈犀張望著笑彎了眉眼,興奮著嚷嚷︰「真好看。」
方仲秋又握住她手,說道︰「這會兒沒人了。」
靈犀沒躲,任由他握著,二人攜手緩步往山間而來。
行至半山腰,有兩棵桃樹並排著,一棵高些一棵略矮,最奇的是顏色不一,一棵樹上花色略深鮮艷欲滴,另一棵則粉紅中微微透出些白來,互相映襯相得益彰,靈犀一見心生喜愛,仰臉繞著兩棵桃樹轉好幾圈,端詳著笑道:「這兩棵樹真好看,又覺得很親切,好象在那里見過。」
方仲秋就抿著唇笑,好半天靈犀啊一聲叫,興奮得嚷了起來︰「仲秋,我想起來了,這兩顆樹是我們兩個種的,小時候,忘了那一年,你帶著我來山上玩兒,我兜里有幾顆玩兒‘拾子兒’用的桃仁,我們一人種了一顆,當時還說好,看誰的能長出來,誰得長得高,就是這兩棵,我記得,當時,我們就對著山尖兒,對了,後面還有一大塊岩石,我們躺在上面睡了一覺,是不是?」
方仲秋瞧著她,興奮叫嚷著,有花瓣飄落在她月白的襦衫上,分外的紅艷,走過去拈起她肩頭的那一點紅,就笑了。靈犀仰臉看著他︰「仲秋記得嗎?」
方仲秋搖搖頭,將手中那點粉紅貼在她的眉間,笑說道︰「有花瓣落在臉上了……」
靈犀伸手去拂,他已捉住她手,唇壓在她的眉間,舌尖卷了那枚花瓣,送到她的唇邊。
靈犀愣怔著,與他唇齒相偎,有淺淡的花汁送入口中,夾雜著他的氣息,靈犀舌尖試探著品嘗,暈陶陶中,他已朝她逼迫過來,她不停向後退著,直到背靠著樹干,退無可退。
方仲秋一手托著她腰,另一手探入衣襟揉捏著,嘴唇松開她的向下滑去,靈犀迷離中睜開眼,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掙扎著叫道︰「仲秋,不行……」
方仲秋不肯放,靈犀羞惱中,兩手用力狠狠揪住他的耳朵,方仲秋吃痛,這才放開,抬頭看著她,眼眸幽深,復又低下頭去,伏在她胸前,好半天才直起身子,為她斂了衣襟:「回去吧。」
到家時已是黃昏,如月正擺著碗筷,瞧見二人進來,忙擺了凳子道︰「二哥,二嫂,快坐。」
方仲秋笑笑,靈犀卻笑不出來,心說如今這份殷勤怎麼也算上了我?
不大一會兒,冬生進來了,笑說道︰「仲秋上山去了?可看到那兩棵桃樹?今年花開得分外茂盛,每年都寫信回來,囑咐我照管,我可沒少下功夫。」
方仲秋點點頭說聲︰「多謝大哥。」
靈犀瞧他一眼,方仲秋假作沒有看到。
晚飯後,方仲秋去了平安州,靈犀站在院門外,听著馬蹄聲漸走漸遠,心中悵然,以為他明日一早才走,誰知今夜就……唉,在那桃樹下,他似乎很難受,當時也沒人,該讓他遂意才是。
回到屋中正呆坐著,有人輕輕敲門,靈犀說聲進來,門開了,如月怯怯站在門口。
靈犀冷眼瞧著她,如月咬咬唇走了進來,微笑說道︰「二嫂瞧見我就不高興,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靈犀哼了一聲,也不客氣︰「你覬覦我家官人,我自然不待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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