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袋里想著的都是昨晚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長這麼大,她接觸的人除了嬤嬤就是這院子里的其他瘋婦,就連靜心苑門口的侍衛都沒有見過正面,更不用說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了。♀
第二天天剛亮不久,院中傳來嘩啦啦的鐵鏈聲,沉重的大門又被推了開,和素月睡在一個屋子里的中年宮女緊張的看向外面,豎著耳朵听聲音,生怕二公主又帶著人來找麻煩。
「哎∼,我說∼,起來沒有啊,快開開門,你們的福分快到了∼」一個人咚咚的敲著門,扯著公鴨嗓子問。
昨晚為素月上藥的中年宮女下了床,一邊兒穿衣服一邊兒往門口跑,到了門口停了下來,從門縫里往外看。
一個穿官靴的人腳呈八字站開,右腳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地,再往上看,藍色的錦袍,繡著花邊兒,順著袍子往上看,是一個挺著的圓滾滾的大肚子,勒著的腰帶都快要被肚子給撐斷了,圓滾滾的肚子旁邊兒,掛著一枚金燦燦的腰牌,上面刻著銘文,再接著瞅瞅,大肚子的主人正嘴角抽搐的打量著快長出蘑菇的房檐,用枯草編成的草墊堵著的窗欞。
再往周圍瞅,在這藍袍人的斜後方,還跟著個提藥箱的人,這人倒是一身素色裝束,手提著藥箱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眼楮也在打量著這里的環境,但是卻少了藍衣太監眼里的鄙夷。中年宮女看這架勢,心里凸凸的跳,這門口的人一看就是宮里有些頭臉的人物,這是唱的哪出啊。
「吱呀」中年宮女推開了門,用自己健碩的身軀擋在門口,不讓人看里面的素月,甩著一臉橫肉,扯出個笑容來,說︰「這是……?」
「上頭說話了,讓給里面的人找個大夫看看,雜家這不一大早就帶人來了,你啊,要是不想讓人爛在屋子里,就把路讓開。」;藍色錦衣華服的太監昂著頭,從鼻子里哼出這麼句話來。
「誒!誒!」一臉橫肉的中年宮女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把路讓開了,看著太監領著提藥箱的大夫走了進去,在年輕的大夫路過中年宮女身邊時,中年宮女的老臉上泛出了兩團不甚明顯的紅暈,一入冷宮深似海,從此異性是路人。掰著腳趾頭數數,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從當年風韻猶存的少婦,再到現在一臉橫肉的老宮女,都多久沒見過男人了。
站在門口看著床上躺著的素月。腦袋里浮現出了十多年前的場景。那一年,是自己進入冷宮的第三年,一日夜里,宮中走水,靜心苑的瘋婦們亂作一團,那時候靜心苑的守衛還不是很多,門也只是虛掩著,並沒有大鎖,侍衛們只剩下兩人,突然門被打開了,沖進來一個頭發散亂的宮女,宮女的懷里還抱著一個正在啼哭的嬰兒,宮女又是磕頭,又是哭訴,懇求她將這孩子留下,陪著宮女進來的還有一個高大的侍衛,她當時只知道宮中有人犯了宮規,婬(yin)亂後宮。
皇宮大內,宮女太監對食,宮女侍衛互生情愫也是常有的事,生下了孩子要麼偷偷從暗道送出宮給人寄養,要麼就放到冷宮偷著養,都是宮里面的老手段了,本來在宮里早就沒了人情味,可是冷宮不同,都是些受難的姐們,她也就答應收下這孩子。
一養就是十幾載,中途二公主素瑾總是來找麻煩,不少瘋婦都被打死,只是近幾年二公主素瑾卻總是針對素月,每次都拿素月娘的事說事兒,再就是說素月不配名字里有素字。現在想想,恐怕不是犯了忌諱這麼簡單。
滿臉橫肉的宮女站在門口瞅著床上的素月,看這眉眼,這怎麼會是普通宮女和侍衛偷情的種,八成是和上面的人有關系,素瑾,素月一字之差,命數卻完全不同。八成自己養大的娃,是哪個宮妃的孩子。
進了屋子里面的兩個人看了看床邊,提著藥箱的年輕人把藥箱放在了地上,想找個椅子坐下,卻發現床邊沒有椅子,跟著年輕人一起進來的,還有個年歲不大的孩子,眼楮滴溜溜的轉,小腿麻利的跑到一邊,搬了把椅子過來,放在年輕人身後,還專門用袖子擦了擦椅面。
這個時候門口的中年宮女才注意到跟著一起進去的小男孩兒,臉上的橫肉抽了抽,看著屋子里面的這幾個人。
素色衣裝男坐在了床旁邊的椅子上,素月看著這麼一群人向著自己走來,本能的用手拉了拉被角,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這一動,香肩外露,柔順的頭發像瀑布一樣的從榻上滑到床榻旁的縫隙內,有一部分就堆在素色衣裝男的腿上。
藍色錦衣太監看素月要動,連忙晃著手,用公鴨嗓子急促的說道︰「哎呦呦,姑娘啊,你可不能動啊,快躺好,快讓大夫給你看看。」
素月聞言,又平躺了下去,側頭看著床頭坐著的男子,只見男子眉宇清秀,不似曾經見過的侍衛那樣,又不像公公失了男子氣概,與昨夜的那人相比,到多了幾分儒雅氣。
素月正在打量這男子的時候,男子開口了,用不緊不慢的淡然語氣說道︰「姑娘還請躺好,動作太大對傷口愈合無益。」
听到這話,素月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她想起了昨晚那名戴著面具的男子,只是這時候為什麼會想起他呢。自己全身都是傷,這名男子都不曾看自己一眼,莫非……
男子繼續說道︰「姑娘氣息如此寧亂,恐怕會影響診脈,還請姑娘拋空心中雜念。」
素月把頭扭了回去,尷尬的調整了下呼吸,等覺得自己的心淨下來後,輕輕地說︰「嗯,開始診脈吧。」
男子把頭轉了過去,看了眼素月肩頭的鞭痕,把手搭在了素月的右手手腕上,靜心診脈,不一會兒,男子放開了素月的手,說︰「外傷可醫,心疾難救。」
藍色錦袍太監一听,急忙問道︰「公子,您倒是把話說明白些,听聞公主她……哎呀,瞧我這張笨嘴,只听說這姑娘被二公主賞了頓鞭子,這怎麼還患了心疾了。」
素色衣著儒雅男打開了藥箱,從里面拿出個瓷瓶,拔出用紅布包著的小木塞,倒出一粒藥丸,遞給素月,說︰「常人困于一室之內幾日,都會略感不適,何況此女囚禁此處多年,如今精神能如常人便屬意外,加上幾年來身上受的傷,能活命就不錯了。患有心疾,亦屬正常。」
素月接過了藥丸,張嘴吃了下去,苦的直撇嘴,听著這儒雅公子的話,也緊張的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了。
正在素月為嘴里的苦味感到難耐時,儒雅公子又遞過來一顆紅色的小顆粒,素月看著這顆東西,微微皺眉,猶豫著不想吃下去。男子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吐出幾個字︰「吃了它。」
素月看了眼這男子,不情願的把紅色顆粒吞了下去,顆粒入口即化,眉頭舒展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男子,男子從藥箱中拿出文房四寶,開始寫著藥方,藥方寫好後,把單子遞給了藍色錦袍太監。
藍色錦袍太監接過藥方等著這儒雅公子說話,哪知道這人眼皮都沒抬,開始收拾自己的藥箱,收拾完後,留下一個瓷瓶,說︰「這瓶蔗糖留給你。」
然後就準備收拾東西走人,藍色錦袍太監追了過去,被跟著的小男孩兒給攔了了後面,眼看著儒雅公子拎著藥箱走沒影了。
藍色錦袍太監把藥單子揣到了袖子里,扯著公鴨嗓子對外面吩咐道︰「誒誒誒,一個個的都沒魂兒了?還不把東西送進來!」
一個個的小太監,小宮女端著托盤進了屋子,把什麼吃食了,衣服布料了,珍玩了送到了屋子里面,臨了了,又湊到素月身邊,低聲說︰「公主且先在此處養傷,待傷口愈合後,奴才再派人接公主出去。」
素月听這人叫自己公主,猛的一驚,睜大眼楮看著這人,只听這人又大聲說︰「都給雜家小心著點兒,這屋子里的東西可都金貴的很,磕著踫著了,當心你們的小命。」
藍色錦袍太監又低聲說︰「皇上沒有忘了公主,這麼多年一直都默默的派人保護著公主,還請公主不要記恨皇上。」
藍色錦衣太監咳嗽了幾聲,用鼻音哼到︰「傳皇上口諭。」
其他人一听這話,紛紛跪了下來,包括門口的侍衛,只听藍色錦袍太監說︰「皇上口諭,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對外提起,否則格殺勿論,靜心苑從今日起除清風公子外,不得允許任何人進入。」
藍色錦袍太監帶著一行人離去,靜心苑又落下了沉重的大鎖,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素瑾公主被擋了幾次,素月也在這段日子里和這個被稱作清風公子的人熟絡了起來,在他的調理下,傷口痊愈,並且氣色也好了很多。
「吱呀」一聲,靜心苑的門被打開了,藍色錦袍太監又出現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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