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心 花精

作者 ︰ 紅搖

不過,這小小花精居然膽敢跟上神搭話,膽子可不小。♀

她瞥了一眼罌粟,道︰「沒什麼,不關你事。」

罌粟道︰「上神不喜歡我了嗎?以前上神有什麼心事,都會說與我听的。」聲音里滿是委屈。

九霄一愣。原來的九霄,竟會跟一朵小小花精吐露心事嗎?這位上神與天地同壽的年紀,竟會有這般少女情懷,當真讓人感到意外。

不過話說回來,以上神的年紀,可能是老到沒朋友,跟一朵花兒說說話,解解壓,也是人之常情。

遂俯了身,對罌粟說︰「抱歉啊,我之前生了場病,失了些記憶,竟不認得你了。」

罌粟道︰「無妨,上神還喜歡罌粟就好。」

「喜歡,喜歡。」九霄敷衍地道。忽然心中一動︰「罌粟啊,我以前既然總找你訴心事,你應該很了解我吧?」

罌粟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比這世上任何人都了解您。」

「我自失憶以後常覺得手足無措,又不願人前露怯。有些事情,你可否告訴我,如果以我之前的脾氣,會如何處理?」

罌粟的花頭點了一下︰「我可以試著揣測一下。」

九霄望了一眼遠處的余音,小聲道︰「吶,首先,是那些男寵們,我不想再與他們廝混下去,讓他們回人間又不肯,我不知該如何安置他們。若放在以前,我會如何處理?」

「賜他們一瓶鴆毒。」罌粟道。

九霄倒吸一口冷氣︰「不可,不可。好歹他們也是陪了我那麼久啊,就留他們一條命吧。」

罌粟道︰「上神的心腸可是軟了許多,以前您可不是這樣的。」

「是嗎?」九霄含糊地道,「我不是心軟,只是做為上神,要大度一些嘛,何苦徒增些殺孽。♀」

罌粟道︰「這群人若放出去後,難免有嘴不嚴喜炫耀的,若把上神的閨房之秘說出去可還得了?不如殺了算了——以您以前的脾氣,定然會這樣做的。」

九霄暗覺有理,但還是不想殺人。

罌粟道︰「就算是將他們放走,他們還是難逃一死。」

九霄訝異道︰「此話怎講?」

「問帛自然會有同樣的顧慮,當時會順著您的意思放了他們,過後很快會全部清理。」

九霄完全沒有料到這事,此時再想,這種事問帛應該是做的出來。嘆道︰「你也很了解問帛啊。」

罌粟道︰「是上神了解問帛,我是根據以前上神跟我說的問帛的行事風格做此推斷的。上神既有慈心,不如將他們囚禁在瑤碧山中,不再賜延壽仙丹,讓他們自然生死吧。瑤碧山大的很,有的是地方,找個遠遠的角落擱著就好。」

「也好。」九霄點頭,「不如給他們找點事做,讓他們打發余生……」思考一下,道︰「這瑤碧山風景秀麗,如詩如畫,唯獨沒有美妙的樂曲之聲。我就請個仙樂師傅來教授他們樂器,也好為這瑤碧山添些雅致音律。」九霄前世生活了許久的羽族梧宮是整日仙樂飄飄的,耳濡目染,總覺得這瑤碧山少些什麼,此時正好將這幫少年利用起來。

罌粟默了一默。

九霄道︰「怎麼,有何不妥嗎?」

罌粟道︰「鴆類可不是什麼附庸風雅的禽類,叫聲與悅耳二字絲毫不沾邊,只用來向旁人示威。鴆族天性中對音樂沒有什麼喜好,上神也一向不喜歡,瑤碧山中從來沒有樂師。上神,您大病一場後,變了許多呢。」

九霄心中一驚,復呵呵笑道︰「人總是會變的嘛。我經此一劫,更懂得善待他人、欣賞生活了,呵呵呵呵。♀」

罌粟道︰「您是上神,您願意如何辦,就如何辦,旁人不敢說什麼的。」

九霄笑道︰「我有那麼威嚴嗎?」

「您是三界之中數一數二惹不起的主兒。」罌粟道,「您經了這場病,神態氣度都不太一樣了呢。」

「哦?那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你倒是說說看。」

罌粟的花頭歪了歪,端詳著她的模樣道︰「背挺的很直……神色很高傲……眉毛,還要再挑一挑……說話時話音也不一樣了。您的聲音一向低柔緩慢,卻透出一股不容杵逆的陰毒勁兒……」

努力按罌粟的指點撐著架子的九霄,听到這最後一句,覺得難度頗高,甚是苦悶。

離開時,小聲問道︰「罌粟,以後我有事還會來問你。你可必須替我保密。」

罌粟道︰「這話上神早就囑咐過。我一株小小花精,怎敢泄露上神的私密呢。」

這話在理。借它一百個膽子它也不敢。九霄放心了。

回去之後,九霄讓問帛再度把少年們召集了過來。

她努力按罌粟的指點擺出原九霄慣有的姿態,對少年們徐徐道︰「你等既然不願意回人間,我便給你們安排個去處罷。西山那片園林今後改為‘韻園’,你等都搬過去,我們請仙樂師傅來教授樂器,也好為這瑤碧山添些雅致音律。」

旁邊的問帛听到九霄這樣安排,有些納悶上神為何忽然喜歡音律了。按她問帛的本意,還是把這幫男寵毒死一了百了。但此時見上神沒有跟她商量的意思,也不敢質疑。

少年們雖不情願,但也心中有數。只要離了上神的庇護,到哪里都逃不過問帛的魔掌。去當樂師,可比被問帛大人毒死強得多了。一個個梨花帶雨,拜別而去。

問帛看著這批礙眼的家伙離開,心中頗是順暢。一回頭看到余音還杵在這里,臉色又是一沉。不過上神只留一個男寵侍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九霄化人的第一夜,余音掩了門,替她把臉上艷妝慢慢卸下。據余音說,以前的九霄睡覺時是不卸妝的。

她簡直難以想象帶著這樣的艷妝如何能睡的舒服。一時腦抽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

余音眼神微微一深,低聲道︰「我常侍寢到天亮,自然知道。」

九霄頓時後悔問這個愚蠢的問題。強作鎮定僵直坐著,臉卻已燒到耳根兒發燙。

余音卸妝的手法依然溫柔細致,看著艷妝一點點褪去,露出如玉真容,竟有褪去她的外衣的錯覺,眼神漸漸痴迷。

待將她發髻拆開,一頭烏緞長發垂落身後,他低嘆一聲︰「上神……」從身後擁住了她,鼻尖埋進她的發中。

九霄渾身一抖,猛地抽身躲開,神色驚慌。

余音一怔︰「上神?……」

九霄定一定神,刻意繃起了臉色,語氣卻掩不住的緊張︰「你你你可以出去了。」

余音感覺十分意外︰「上神不要余音侍寢嗎?」

「不用了,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你自己房間睡去吧。」

余音的滿面落寞︰「我還以為……上神留下我,是今後只要我一人榻上侍奉……」

「榻下,榻下侍奉就好。回去吧,明天早晨記得來給我上妝。」她別過臉,避開他那一對盈淚欲滴的眸子。

余音黯然回道︰「是。」慢慢退了出去,整個人都透著失魂落魄。

看著門被掩上,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坐回到椅子上。好累。還幸好原九霄的余威尤在,手下的人很是听話。只憑她自己的這點脾氣,真降不住這幫人。

九霄的大床極盡奢華,被褥柔滑貼膚,床頂瓖嵌的顆顆夜明珠瑩瑩生輝,有若星空。這麼舒適的大床,她輾轉反側,夢境不安。

能化人身,意味著健康的狀況在迅速恢復,就不能逃避身為鴆族族長的責任了。她一個冒牌貨,可怎麼應付的來?

早晨醒來,剛剛動了動,門外就傳來余音的輕聲問候︰「上神醒了嗎?」

她答應了一聲,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允他進來。推門而入的余音微透疲憊,面色分外瓷白,頗有幾分扶弱之美。行過禮,走上前來服侍她洗漱。

她打量他一眼,見他身上穿的還是昨日的衣裳,詫異道︰「你昨夜沒有回去?」

他一滯,道︰「我不願離開,就在門前階上坐了一宿。身上氣味不潔冒犯上神了,余音有罪,這就去……」

她忙道︰「沒事沒事。不是嫌棄什麼氣味。只是坐了一夜不累嗎?以後不要這樣了。」

听到這話,他眼中又浮起那種含水般的柔。她看在眼中,又是一嘆。她不過隨口的一句叮囑,就招得他滿面泛起桃花粉色,這還讓不讓人說話了。

干脆閉了嘴,招了招手,示意他趕緊的幫她上妝。余音的手要觸到她的臉時,她忐忑地模了模自己的臉,提醒道︰「你還是叫醫師來,先驗一下我皮膚頭發上有沒有毒素。」

余音微笑了一下,道︰「不必了。」

「還是驗一驗,我不放心。」

他卻執拗地伸過手來,把花膏在她的臉上勻開,一面輕聲道︰「上神擔憂余音,余音很開心。」

她一邊被上著妝,一邊提心吊膽地觀察他的臉色,許久也不見異樣,這才松一口氣。

今日余音給她化的妝比昨日更驚人,金粉銀粉勾勒得驚心魂魄。她抬頭看鏡子那一剎險些給自己跪下。

余音道︰「上神已康復,今日是第一次去神殿,妝容也要隆重些。」

九霄心中一沉,苦著臉道︰「今日便要去神殿嗎?」

「鴆族臣民都在殿前等著慶賀上神康復呢。當然了,上神若不想去,便不去。」

九霄遲疑了許久沒有出去,直到問帛進來請。

九霄問道︰「問帛,你說,如果我上次就那樣死了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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