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看到她輕松隨意的樣子,心中莫名跟著一飄,與大毒物共飲的壓力幾乎忘光,眼中也蓄起閃著光的笑意,將九霄讓進座中,也招呼余音在下首坐了。
桌椅均是以大木樁雕琢而成,雖不貴重,卻頗有意趣。
嬌美的薔薇花精現身在花下,撥弄著銀弦箜篌,如水樂聲在花間流淌。
席上一共就他們三人,青帝為人極為隨和,壓根兒沒有因為余音卑微、微妙的身份而鄙棄他,言語間十分和氣。能看得出那和氣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一視同仁。在青帝的眼中,世間萬物仿佛都是平等的,他以清澈的眼神看著所有人,似乎是一種天真,實則是擁有包容萬物的寬廣胸懷。
越是了解,九霄對于青帝的為人越是暗自欣賞。捫心自問,如果她是原九霄,在處于絕境的時候,將鴆令交于青帝這樣的人,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三人閑閑飲著酒,愉悅地閑聊著,九霄忽然伸手,握住了青帝的右手腕。青帝吃了一驚,怔怔望著她。余音更是變了臉色,呆在當地。
卻見九霄溫柔一笑,道︰「上次劃傷了你的手臂,讓我看看傷口好了沒有。」
說罷不等青帝回過神來,已動手將他的袖子一路卷上去,露出人家的勻稱小臂,快卷到手肘的時候,青帝漲紅著臉,按住了袖子,道︰「上神,上次傷的是,是左手……」
「呃……」九霄眼巴巴盯了一眼他的袖子,不甘不願地放開了他的手臂。
青帝的小臉緋紅緋紅的,正眼不敢看九霄,默默把自己的左手袖子卷上去,露出曾經的傷處——已然完全看不出疤痕了。道︰「有勞上神掛念,已然全好了。」
九霄掃了一眼,道︰「哦,好了就好。」已是對人家的玉臂完全沒了興趣。
心中頗是懊惱。到底該如何想個法子看看他的右手臂呢?眼楮掃了一眼他的酒杯。如果他能快點醉翻,她或者可以趁機捋開他袖子看個明白……
一念及此,舉起杯道︰「多謝伏羲盛情款待,我敬你一杯。」
青帝急忙舉杯,頭腦還因為剛才上神的小騷擾事件有些犯暈,想也沒想就先干為敬了。
然後就眼前一黑。
九霄和余音望著倒在桌下的青帝,面面相覷。
他側臥在地一動不動。難道是醉倒了嗎?這才是第一杯啊!抬頭想叫人,卻發現四周沒一個侍從。這才記起侍從們都害怕她,青帝也不難為他們,早就叫他們退下了。
唯有薔薇花下還有一只撥弄箜篌的薔薇花精。九霄回頭看了她一眼,小花精就面色大變,嗖地一聲鑽進花里再不肯露面。
他這是怎麼了?「伏羲?」九霄試探地喚了一聲,彎腰拍了拍青帝的臉。他毫無反應。
余音也疑道︰「難道是上神又給他下毒了嗎?」
九霄吃了一驚,急忙彎腰細看他的臉色。卻見他呼吸卻很均勻,沒有身中劇毒的模樣,卻是昏睡不醒。
……昏睡不醒?!她突然記起剛才自己冒出的、盼著青帝快些醉翻的念頭。
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一念之間,把青帝的杯中酒變成了蒙汗藥。她的嘴角彎起一彎邪惡的笑。第一次覺得鴆神的毒這麼好使。
直起身來,道︰「沒錯,是我下的毒。不過毒性不烈,只是把他弄暈而已。」
余音不解道︰「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九霄嘿嘿一樂,退開幾步,對著余音示意道︰「余音,你去把他的上衣月兌了。」
余音毛一炸︰「上神!您說什麼吶!」
九霄道︰「乖,听話,快去。」
反正都麻翻了,當然要趁此機會看看他的右臂上是否有鴆令。但又絕不敢讓人知道她是在找這個東西。事關鴆族命運,就算是親近如余音,也不能透露。如果當著余音的面卷起青帝的右手袖子,則是很容易暴露目的。于是只好讓余音把青帝的上身衣服月兌了,也好混淆視听……
她知道這等行為太過淪喪,但機會擺在面前,不動手就太可惜了。
余音卻是臉色陰沉,咬牙切齒道︰「我不干!上神您為什麼總想著月兌人家衣服!」
九霄哄道︰「哎呀我就是看一眼啦。」
「為什麼?!」
「呃……我是看他小子身材不錯……」一邊說,一邊不堪地掩了掩臉。唉,真是豁出去了。不這樣說又能怎樣呢?
余音惱道︰「上神想看,余音隨你看,為什麼要看別人!」一張小臉怒得發青。
九霄只覺胸口一悶,惱羞成怒︰「你不替他月兌,那我親自動手了!」說罷舉步上前,一對魔爪朝著純潔無辜的伏羲伸了過去。
余音一把將她扯開,咬牙道︰「讓我來!行了吧!」
九霄滿意點頭。
余音怒橫她一眼,粗暴地三下五除二將青帝的袍子扒到腰間,露出潔白中衣。
九霄惱火地蹙了蹙眉。這麼暖和的天氣,還穿這麼多!牙一咬,吩咐道︰「繼續月兌。」
余音黑著臉道︰「再月兌下去就只剩肚兜了。」
九霄忍不住樂了︰「肚兜哈哈哈……你是說青帝他穿肚兜嗎?快接著月兌讓我看看是什麼顏色……哎喲!」額角被狠狠敲了一下。
她捂著腦袋,對著余音怒目而視︰「你敢打我!」
余音橫道︰「打你怎樣!你殺了我啊!」
她怒道︰「我……我……你你你快給他接著月兌,月兌完了再殺你!」挫敗……
「你先殺了我吧。」
她臉色一軟︰「余音乖,快點動手啦,你不動手我就親自……」
余音氣咻咻地道︰「只準看,不準模!」
九霄舉起雙手︰「絕不模。」
余音不情不願地又將青帝的中衣扒到腰間——沒有肚兜。可憐堂堂東方天帝,就這樣被扒了個半luo橫在地上,任一對狗男女看了個精光。
九霄兩眼狼光閃閃,將他右臂的情形看了個分明,滿意地道︰「好了,替他穿起來吧。」
余音脾氣極壞地草草將衣服系回青帝身上。起身一把握住九霄的手腕,拉著她離開。走出老遠才看到兩名侍女。
九霄對侍女吩咐道︰「你們主子醉了,過去看一下吧。」
兩名侍女依言去往席前,見青帝倒在地上,衣衫有些不整。兩人對視一眼,面露狐疑之色。上前一陣晃,青帝悠悠醒轉。
「唔……」他扶著暈暈的腦袋,道︰「我好像喝多了……不對,我只喝了一杯。發生什麼事了嗎?」
侍女看了一眼他松散的衣襟,欲言又止。他順著她們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由又驚又疑。問道︰「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嗎?」
侍女回道︰「奴婢不知道。九霄上神讓奴婢們過來後,您已經躺在這里了。」
他把衣服掩掩緊,呆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什麼,來到薔薇花下,喚到︰「花精,出來。」
薔薇悠悠現身,粉嘟嘟的臉蛋上還掛著驚魂未定的神情。青帝問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花精拿袖子掩住臉,道︰「奴婢不好意思說。」
青帝更加驚疑,令道︰「直說無妨,不得隱瞞。」
花精羞澀道︰「奴婢看到那位上神令手下為您寬衣解帶……」
大驚︰「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嗯?……」
「她就是看了看您的身段兒,就讓人又替您把衣服穿回去了。」
「……」
次日九霄悠悠然來找青帝喝茶時,他先是在里屋躲了一會兒,待臉上紅潮褪去,才走出來問候。結果剛打了一聲招呼,臉上又壓不住地飛起了紅潮。
九霄卻是面色坦然,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道︰「你是司春之神,宮中必有上好的春茶,挑好的沏一壺來。」
青帝忙命人去弄,與九霄對桌而坐,只覺有些手足無措。
九霄跟沒事兒人一樣兒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他卻終于忍不住,鼓了幾鼓勇氣,憋出一句︰「上神,昨晚……」
「啊,昨晚。」九霄輕松接過話頭,「你一杯就倒,酒量真差。我覺得好沒意思,就先回去了。」兩眼無辜地看著他,顯然是不打算提那猥瑣的行徑。
青帝心中一陣憋屈。這是始亂終棄的節奏嗎!
她不認,他也不好再提,一杯茶灌下,眼淚汪汪的。
九霄全然沒有在意青帝糾結的模樣。因為之前驗證了他身上並沒有鴆令這件事,心情格外地輕松。
因為以目前的情形來看,那個持有鴆令的人,不管原來的九霄多麼信任他,如今已是十分可疑。這個人並沒有在她蘇醒後主動歸還,多半是不懷好意。
所以,鴆令不在她頗有好感的青帝身上,這讓她十分欣慰。眼中噙著笑,掃了青帝一眼。他的目光不小心與她對視,更加心跳如擂,面若桃花,那沉寂了幾千年的心,忽然有些按不住的萌動。
只見九霄抿了一口茶,忽然問道︰「伏羲,上次我如果大病不治……」
「?」他等著她的下半句話,眼中是掩不及的溫柔。
卻听九霄接著道︰「……你將會如何處置瑤碧山?」
青帝對這句突出其來的問話猝不及防,一口水嗆到。撫胸口順了順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想太多,而且完全沒有把握住鴆神的思路。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了。鴆神卸了那艷到魅殺的妝,給他來了太過明亮的錯覺。鴆神果然還是可怕的。
作者有話要說︰是始亂終棄還是負責呢?作者和九霄必須開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