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出去,這是個好提議,祁麟雖然還是有顧慮,但卻只得妥協。♀而琉璃呢?她撅著嘴將祁麟上下打量了一番,湊近祁易謙道︰「這模樣跟著我們出去,不覺得像帶的一保鏢嗎?」
「何為保鏢?」祁易謙問道。
「就是這樣穿著一身黑板著臉保護人的職業。」
「是挺像的。」
說話間已到洛陽城,因為是盛世,已經沒了禁夜令。一路走去,處處都是人聲鼎沸,倒有點夜上海的感覺。去酒樓前,琉璃先找了家衣飾店。老板眼尖,一準便瞧出正主來,上前鞠身便朝琉璃道︰「公子是要買現成的呢還是定做?」
「現成的先拿來瞧瞧,若是好,那便來十套八套,到時候得勞你送去長安。」
這有錢能使鬼推磨,老板一邊哈腰一邊道︰「公子來對了,我們這兒好些款式都適合公子這風姿。」
「不是我,是他。」琉璃笑著將手一指。循著指頭望去,只見那邊一閻王站在門邊,幸而堂子里燈火亮,否則定看不出這「黑人」來。
「有,也有。」老板不顧祁麟的怒意,叫人將衣服都取了出來。
衣服自然是不錯,但要適合祁麟……忽然眼楮一定,開口便道︰「這件,試試。」
那是件天青色的袍子,襟袖處用絲線繡著孔雀翎,那繡功很是了得,在燈光下五顏六色,一動便真如孔雀開屏一般。這樣的貨色自然是好貨,就連一旁喝茶的祁易謙也是贊了句,「果然是好眼光,但這繡工可真是天下少有,老板你可藏著上品呀。♀」
老板很是得意,「正是小女繡的,這茶也是她沖泡的。」
「那剛才上茶那姑娘,可是就是小姐?」琉璃笑著呷了口茶。
「正是。」老板笑道。
琉璃轉眼去看祁麟。她記得那姑娘,剛才奉茶時,那一雙眼悠悠地落在祁麟身上,只是那閻王不知道而已。她放下茶杯,望了下內堂,便道︰「大公子,還不去試試衣衫。」
祁麟沒有移步,他自然是不喜歡那過分招搖的顏色。琉璃早知道他猶豫,忙加了把料,「大公子,你穿著這身待會怎麼跟我們去喝酒?」
喝酒要看衣衫嗎?連祁易謙也不知道,但是看見他這大哥任人揉捏的感覺還算不錯,于是便噤了聲。祁麟雖然不願,可也知道什麼是「君命難為」,于是只得拿著衣衫進了後堂。
他剛離開,祁易謙終于忍不住問道︰「黑衣有什麼不好?」
琉璃翹著腿,「他已經有一張黑鍋臉了,再一身黑,非得讓人覺得他是去踢場子的不可,我怕別人不讓我們進。」
「什麼地方?不是說好去喝酒嗎?」
「是喝酒,只是是花灑而已。」
祁易謙一口茶頓時噴了出來,差點連茶碗也摔了。
喝花酒,祁麟。這永遠不相干的兩件事,在她的世界里似乎理所當然。祁易謙想,若祁麟真去了,那他這一輩子也可以只愛一人。可事實證明,他太低估自己這親哥了。♀
戌時二刻,醉香閣,兩男一女,不,是三個男子。兩高一矮,矮的那個面如冠玉,高的兩個玉質金相,長著一個模子,卻一個親和一個冷俊。
面如冠玉那位一進門便叫了三、四個美女,而親和那個瞧上了這兒的頭牌,如此便只剩下一位了。
「公子,喝酒啊。」有女向祁麟身上靠去,但她卻找錯了人,人剛剛沾上他的衣角,祁麟一個抽身,頓時美女摔了個大跟頭。美女心里一定不高興,只是客就是客,他們還是提倡微笑服務的,便又道︰「公子,你這樣可得自罰三杯。」
于是,于是美女自討沒趣了。
琉璃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跟來,如今這模樣來了定會被女人纏著嘛。燈光下的祁麟,一身天青色袍子,五彩翎光映著那張如畫面目,雖然與祁易謙長得極像,卻因為那不苟言笑的模樣更顯得沉穩,那是一種所有女子都想得到的安全感。連她,也不例外。
「大公子,來這兒就是喝酒的。要不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說話的自然是琉璃,她昂頭飲了一杯,頭早已昏沉,「從前有一只狼,他遇上了一只羊,他對小羊說︰‘我要吃你。’,然後你們猜怎麼著?猜不出來可得罰酒。」
「他被獵人打死了。」有人答。
「不是。」
「他掉進了小羊的陷阱。」有人答。
「罰酒。」
「他放走了小羊。」有人答。
琉璃用力搖頭,「都不是,他吃了小羊嘛。」
有人笑有人直說無聊,卻是祁麟一本正經地望著她。琉璃無奈,又飲了一杯,「算了,大公子今夜心里只有衣店的小姐。你說是不是,二公子。」
轉頭一看,祁易謙正不知要去哪兒。
「你去哪兒?」琉璃氣道。
祁易謙也有了三分醉意,站了一瞬,忽然捂住肚子道︰「我月復痛月復痛。」
月復痛!分明就是屎遁,她頓時站起身,想揪他回來,可是只覺得頭昏得厲害,身子一歪竟向地上摔去。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臂,她又站穩了身子,轉頭一看,發現竟是祁麟,于是笑道︰「祁麟,你不能走,得陪我喝酒。」
「你醉了。」他道,「我送你回去。」
琉璃好似還未盡興,一把甩開他的手,「我不回去,我還得喝酒。」
他沒給她發瘋的機會,伸手丟了錠元寶在桌上,將人拉出了醉香閣。
當寒風撲面而來時,琉璃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青樓,看了半晌才分辯出那人是祁麟而不是祁易謙。她愣了片刻,卻痴痴地笑了起來,這世上沒有人會永遠陪著自己,即便是自己視如知己的祁易謙。腳下的步子已經有些扭曲,但她執意不讓祁麟來扶,「麟兒,那小姐跟你說了什麼話?本宮看得出,她是好姑娘,你喜歡就自己去追呀,千萬別錯失良機。」
琉璃腳下一個踉蹌,祁麟恰巧在此時失神,沒能拉得住她。人自然是摔倒在地,面朝雪地,除了冷什麼都沒有。等到祁麟伸手去扶她時,她的笑聲竟傳了來,「酒真是個好東西,這樣都不覺得痛。」
「因為你痛在心里。」
忽然有人答她,琉璃一怔,狠狠地瞪向立在身邊的祁麟,「誰說我心痛了?有酒有肉,我逍遙得很。」
祁麟看著跪坐在地的人,也分不清她臉上的是哭還是笑,他眉頭慢慢擰緊。他深吸了口氣,開口道︰「這天下皆是你的,殿下大可讓皇上作主。」
是,天下都是她的,但天下卻不等于他。「怎麼作主,他媽的都是騙我的,什麼‘面首三千’,霍棲桐的心我都得不到。」
「卑職去挖出來給你。」他竟正經道。
琉璃一震,一把雪揚手扔了過去,「祁麟你個白痴,誰要你去挖人心了。」
「殿下剛才自己說的。」祁麟一邊躲過雪球,一邊道。
琉璃差點沒被他氣死,「那我要面首三千,你去給我找呀。天下哪個男人願意,你願意嗎,你二弟願意嗎?」
他沒有回答,一團雪擲了過來,卻忘了躲開,生生地打在臉上,只听她道︰「你什麼都不懂,因為你沒愛過人。」
他咬著牙,看著坐在地上耍橫的女子,只覺那一動一靜似乎也觸動著自己的情緒。他終于伸出手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向身後一送,人已落在自己的背上。琉璃早鬧得無力,只能由著他背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雪開始下了起來,無聲地承托著這漫無止境的回宮之路。
酒意過去,才覺得冷,琉璃收了收胳臂,尚記得自己與祁麟在一起。
「麟兒,你知道兒狼和羊的另一種結局嗎?」他沒有回答,卻听她又道,「狼沒有吃掉羊,而是將它帶回了家,羊不再逃跑,可是當它愛上狼時,狼還是吃了它。既然已經被判死刑,那又為何一次一次地給它希望。」
風唔咽著,又仿佛欲言又止地說著什麼。他踩著夜雪逆著風,勁項的寒意卻來自于她面頰殘留的淚,如此冰冷。她沒了聲音,大概是睡著了,手卻緊緊捏著自己垂下的發絲,他不由得一笑,「這輩子,也許我永遠做不了你的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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