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不可言,077.憶往昔
偷偷返回的岑之矣想要帶他出門,但是雲飛揚不想去,岑老爹已經說過了,祭拜藥王爺的儀式,不能有外人到場。ai緷騋
出于統治者想要尊重夷族文化的心理,他不想破壞這種類似宗教儀式的行為。
他不願意去,岑之矣也不好強求,只是沖著他傻笑。
其實岑之矣跟蘇清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性子,岑之矣不諳世事,還隱隱帶著囂張跋扈的味道;蘇清善隱忍,那雙觸不到心底的雙眸中,總是會蒙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這已經是雲飛揚第二次從岑之矣的身上,看到了蘇清的影子。
只是,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怎麼給他如此相似的感覺呢?
十年來隱藏在心底的哀傷,不知怎麼的就被岑之矣這番傻笑,給勾了出來。
自從在六扇門蘇清毅然與他決裂之後,雲飛揚大病了一場。
病好之後的雲飛揚,得知王福曾去求蘇清與他一見,雲飛揚一怒之下降罪于王福。
失意的雲飛揚,滿腔愁苦無人訴說的雲飛揚,只能一邊喝著酒,不由自己的來到了蘇州沈府,他才剛至,便看見蘇清從沈府出來。
雲飛揚一路跟隨,見她一人行走于大街上,雙眸虛空,望著前方某一處,但是眼神茫然,那不知所措的模樣惹得雲飛揚大為心疼。
路人見她臉上有一道長疤,皆避她而行,更有甚者,有幾個孩童追在她身後,不停的叫著,丑八怪,丑八怪。
可她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思,對周遭的一切無動于衷。
雲飛揚看著她走上一座拱橋,她茫然環顧四周,顯得甚為無助,然後她將目光投向橋下的流水,雲飛揚看她俯身躍躍欲試,嚇得立即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蘇清轉身看著他,沒有驚慌,沒有意外,只是平靜的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這樣的淺的河水也淹死我。」
蘇清繼續向前行走,雲飛揚一路尾隨。
行至一酒肆,蘇清忽然回頭,對他璀然一笑,「展雲飛,陪我喝酒吧。」
見蘇清非但不趕他走,反而邀請他喝酒,一路提心吊膽的雲飛揚,如獲恩賜。
雲飛揚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見蘇清的時候,是春末夏初之時,伺候大護國寺門前明媚的陽光,一直停駐在他的心間;他與蘇清在酒肆對飲之時,以至夏末初秋,風寒露重,蘇清穿得很少,而他大病初愈,身上還披著斗篷。
看蘇清未對他排斥,雲飛揚才斗膽將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蘇清身上。
二人入座,蘇清將酒倒至大杯之中,她也不顧雲飛揚,先行飲了一大杯。
雲飛揚詫異于她的酒量。
一杯過後,蘇清指著酒壇子淺笑嫣然,「都說此物能解千愁,是不是我將世間所有苦酒喝下,就能解我全部的憂愁。」
雲飛揚心道︰「若是酒真能忘憂,我又怎會身陷情海不能自拔。」
不,他不是不能自拔,他是不想自拔。
雲飛揚微笑道︰「借酒消愁,酒醒過後,愁更愁。美酒雖好,也只能讓你暫時忘卻一時之憂。」
「那我們今夜且拋棄所有的過往,做一對忘憂之人罷。」
蘇清將兩個杯放置中央,一同添滿。
她舉起大杯,舉至半空,嘆道︰「這一杯,敬天地。天地不仁,是以天下蒼生受苦。」
見雲飛揚不語,蘇清半咪著雙眼問他,「你不同意?」
蘇清雖然是責備天地,卻也是在暗指朝廷無能,皇上無德,才是百姓不能安然度日。他身為大秦太子,從心上人口中听到這句話,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默然相對。
蘇清也不在乎他是否不同意,又繼續問,「來,你也說一說你的憂愁。」
雲飛揚深情的看著蘇清,「我最大的憂愁,便是不能將你擁在懷中。」
這句話讓蘇清的笑容凝結在了臉上,她站了起來,走至雲飛揚身旁,久久的看著他,她的眼神讓雲飛揚覺得害怕,害怕她下一秒就會拂袖離去。
可是,蘇清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而是在下一秒,依偎在他懷中,呢喃道︰「這不算是憂愁,我已經滿足了你的願望,你重說一個。」
雲飛揚被這突然而至的艷福驚愕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只至鼻尖的發香傳來,他才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他欣然道︰「若是我的願望已經滿足,那我便沒有了憂愁,那我這一杯便敬大護國寺的菩薩,感謝菩薩讓你我相遇後又再重逢。」
蘇清起身,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雲飛揚亦然。
蘇清舉起第二杯酒,再次嘆道︰「第二杯酒,我敬九泉下的親人,我敬你們為這天下蒼生所付出的一切。」
當時的雲飛揚,已經知道自己錯怪了沈惟善,听到蘇清說了的這句話,想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頓時羞愧不已。
他舉起第二杯酒,「這一杯敬我的魯莽,若非我沖動誤事,便不會害了沈家這麼多條性命。」
蘇清溫柔的撫過他微擰的眉頭,安慰道︰「我們都還年少,犯錯是難免的,所以你我都必須為自己所犯下的過錯付出代價。從你喝下這一杯酒開始,你我往日的恩仇一筆勾銷。」
雲飛揚不敢相信,這話竟是從蘇清口中說出來的,若她這麼容易就能原諒自己,為何當初還要如此決絕的在臉上劃下那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痕。
蘇清有自己的心事,所以未曾覺察到雲飛揚的疑慮,又倒下了第三杯酒。
「這一杯,敬我的未來……」
「這一杯,敬你我的未來……」
二人同時飲下了第三杯酒。
三杯過後,蘇清的臉上已泛紅,只見她目光盈盈的望著自己,嬌笑道︰「展雲飛,帶我走吧,無論去哪里。」
這一句話,讓雲飛揚從霎時間從地獄中被救贖。
他甚至都忘了付酒錢,拉著蘇清立刻就奔出了酒肆,然後他們偷了一匹馬,在天地間肆意奔馳。
直到馬兒累了,他們也累了,才在一顆大樹下稍作休息。
在雲飛揚記憶里,那天晚上月華皎皎,繁星點點。
因為蘇清的陪伴,那山野之中的夜色才顯得格外撩人。
他懷里的蘇清就像是他無數次夢中見到的那樣溫柔,他們在樹下肆意*,雲飛揚憑著男人最原始的本能,引領著蘇清在情海中不斷沉浮。
*的歡愉和饜足,讓雲飛揚睡得很沉。
可是當他醒來之後,卻不見了懷中佳人的蹤影。
他以為蘇清只是去找水,或者因為其他原因而暫時離開,他回味著蘇清昨夜的溫柔,耐心的在樹下等待。
可是從日升至日落,雲飛揚在樹下等候了一天,也沒能等到蘇清的回來。
他發瘋的尋找,找遍了他們走過的山林與街道,一路從蘇州找回了京城,他不顧一切的奔至天香書坊,可得到的答案卻是蘇清並未歸來。
他派人守在了天香書坊和魚子謙的府邸,可是最終也沒有能等回蘇清。
得而復失的感覺讓他心神俱碎,最後,他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了,只能跪在魚子謙面前。
「師傅,求您告訴我,她究竟去哪里了?」
魚子謙的聲音頗帶傷感,「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里了。」
雲飛揚不信,他勃然嘶喊著,「你騙我,你肯定知道他去哪里了,若不是你將她藏起來了,我怎麼會找不到她?」
魚子謙黯然,「為什麼你覺得我是在騙你?」
雲飛揚憤怒道︰「因為你從一開始就反對我喜歡她,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跟你打賭,而不是直接將她從沈惟善手上搶過來。就憑我堂堂大秦皇朝太子的身份,難道我還搶不過一介商旅?你是這天下最最聰明的人,我居然答應跟你做交易,我當時真是愚蠢透頂了。你以為,你們從皇伯父手上搶來的江山,我很稀罕麼?那個皇位上沾滿了太多鮮血,讓我覺得惡心至極。我有我自己的夢想,我才不要像你們一樣,被這個皇位所束縛。」
這就是他悉心培養的接班人,這天下所有人都能指
責魚子謙是個名利之徒,唯獨只有雲飛揚不行。
魚子謙悲哀道︰「難道在你心里,我跟你父皇是貪戀權利之徒?」
雲飛揚冷笑,「不然呢?」
魚子謙沉默了良久,雲飛揚臉上的忿然之色,不禁嘆息道︰「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走過來的,我和你父親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執劍在手,快意恩仇,走遍這萬里山河。可是,你父親的姓氏不允許他如此,天下百姓的安危不允許我們如此,這皇位一旦落入你伯父之手,天下必然打亂,受苦的只有百姓。我和你父親志不在天下,可是我們卻都站在里離權利最近的地方,于是我們承擔下了天下蒼生所賦予的責任,那就是替你守護起了這片天下江山,將你培養成為了合格的皇位繼承人。你祖父懦弱,你伯父殘暴,你父親太過殺伐決斷,而我習慣了隨心所欲,只有你天生就是一幅帝王之相。你從小就天賦異稟,你內心堅強,勇敢,正直,你對天下百姓有一顆憐憫之心。可是,你的優點也恰恰是你最大的缺點,你太過熱情,所以你的這份熱情容易被沖動所利用,很容易將周遭的一切都置身于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