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嗆得龍紫夕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待她看清兩道疾沖進來的紅影是誰,瞳孔猛地一縮。「陶家主,陶谷風,你們這是……」
此時的陶熹和陶谷風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兩人都是蓬頭垢面,臉上和衣服上滿是鮮血,就像剛從血池中爬上來一樣。血珠從臉上掉到地上,身後已然形成了兩條雜亂的血線。衣服破破爛爛,尤其以陶熹最為夸張。狼狽不堪,周身環繞著濃濃的悲傷。
看見兩人的情形,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龍紫夕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就算沒有看見外面的情景,她也能想象出到底是如何的慘烈。究竟是什麼人這麼殘忍,跑到陶家隱居的地方來殺人?還有,祠堂里的靈魂玉牌幾乎是接連碎裂,那些動手的人恐怕修為不低。
陶熹面色蒼白,捂著胸口猛咳。陶谷風的眼角帶著淚痕,抿著唇給陶熹順氣。
難道陶家就他們兩個人活下來了嗎?龍紫夕想到這兒,不禁又看了眼碎裂了一桌的靈魂玉牌。
龍紫夕現在就是不問也明白形勢的嚴重性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們,只能無聲地拍了拍陶谷風的肩膀。
對了,程灝!不行,她現在必須出去找找他,希望他還沒有……
「小夕,別出去!」陶谷風見龍紫夕往祠堂外面走,一把拉住了她。
龍紫夕轉頭朝他扯了扯唇角,「你和陶家主藏好,我去找程灝。」
「別去!程灝不在院子里,我剛才都找過了。小夕,你別出去,外面……」陶谷風拉著龍紫夕的衣角,沖她搖了搖頭。
龍紫夕從來都沒看到過這樣的陶谷風,從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點兒屬于十六歲少年的青澀,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難道成長的代價一定要這麼沉重嗎?她寧願陶谷風還是那個搔著後腦嘿嘿傻笑的憨厚少年,而不是現在這個眼中帶著堅毅和悲傷的男人。
陶熹好不容易順了氣,大步走到供桌前拿開了最前面的牌位。他扭頭看著陶谷風,眼神中帶著不容抗拒的決絕。「你們兩個進去!記住,進去後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停留,山洞盡頭有一個出口,能逃到哪兒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接著他又看向龍紫夕,雖然沒說話,但龍紫夕明白他眼神中表達的意思。他大概已經知道自己進過密室的事了,但並沒有責備的意思。還有就是要把陶谷風交給她,希望她能照顧好自己的孫子。他雖然沒說話,但她卻明白陶熹此刻的心情,那種馬上就要去赴死的心情。其他的事在這種時候都提不起他的任何情緒了,心灰意冷的決絕。
陶谷風緊緊握住陶熹的手,猛地搖頭。「爺爺,您跟小風走吧,小風求您!爸媽都沒了,什麼都沒了,現在小風只有您了,爺爺……」
陶谷風哽咽地吐字不清,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低沉的嗚咽。眼淚混著鮮血劃過腮邊,好像流出的都是血淚。
他實在想不通,明明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什麼都變了?
當初龍紫夕告訴他家族詛咒有辦法破解的時候,他高興地仿佛就在天堂,而龍紫夕就是他的天使。回村後,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族人,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到以後的美好生活。可是就在今天,他腦中構造的那副美麗畫面被一片血紅代替,讓他一下子從天堂掉進了地獄。如果爺爺也沒有了,那他以後就是一個孤兒。內心深處涌出的那種絕望,讓他遍體生寒。
這種情景連一邊的龍紫夕都不禁動容,幫著勸道︰「陶家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謂的犧牲?現在陶家已經是這種情況了,您先跟我們走吧,什麼事都先逃出去再說。」
「你們不懂,這里是陶家的根,如果陶家沒了,陶熹實在無顏活在這個世上。」陶熹不想過多解釋,將陶谷風一把推進了石門。「你記住,陶家只要有一個人在就不算滅族。還記得爺爺跟你提過的那只鼎嗎?它就放在密室里,你應該記得怎麼取出來吧?好好保管,絕對不能丟失!小風,爺爺不指望你振興家族,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明白嗎?」
「不,小風什麼都不明白,小風寧願什麼都不明白!您不走,小風也不走!」陶谷風倔強地搖頭,如果沒了親人,他逃走還有什麼意義?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拍上了陶谷風的臉頰,陶熹高高舉起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著。接著,他狠狠一咬牙,把龍紫夕和陶谷風推進石門,快速合上了機關。听著機關合上發出「砰」的一聲,心里一沉。
小風,別怪爺爺心狠。陶家不能滅,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陶熹最後看了石門一眼,踉蹌著腳步沖出了祠堂。他必須給孫子爭取逃走的時間,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只要他多撐一秒鐘,小風就多一分逃跑的機會。至于以後的事,他並不過多擔心。
雖然他和龍紫夕的交往不深,卻能看出她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只要是得到她認可的人,她就一定會傾心相護。也因為這樣,他才放心把孫子交給她。剛才他交代傳家寶鼎的時候並沒有回避龍紫夕,其實也是有其他用意的。不管怎麼說,小風跟著她,一定不會吃虧。只要能活下去,陶家就還有希望。
也罷,三千年前的事也該有個了斷了,那種渾渾噩噩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今天就痛痛快快做個了結吧!不管那些人因為什麼來襲擊他們陶家,一切也該在今天結束了。
此時的陶家村已經成為了人間煉獄,到處都是一片血紅,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也不算夸張。每個人的死狀都很淒慘,讓人不忍直視。死寂的陶家村,只剩下風吹過衣架發出的「 」聲。
其中,陶谷風的父親和母親死死地堵在通往祠堂後院的門口,瞪大的雙眼中帶著不甘和一絲欣慰。
兒子和父親應該逃走了吧?陶家總算保住了一息血脈。他們夫妻倆能死在一起,也算是解月兌了。
這時,一只黑色的皮靴隨意地踏過夫妻倆的尸體,沙啞的嗓音如寒冰地獄中爬出的惡鬼。「這些**應該能夠承載魔氣了,真不愧是淬煉了三千年的詛咒。這段日子沒白等,第一批魔奴就要誕生了。」
那人身後緊隨著兩人,皆是一身黑袍,臉上分別罩著修羅和惡鬼面具。淡漠地沒有一絲感情的血紅雙眸瞥了眼男人踩過的尸體,以同樣的步伐跟著他踏了過去。
陶熹就站在離兒子兒媳尸首不遠的地方,親眼看著一眾人從他們的尸體上踏過,雙拳緊緊地捏了起來。
「咯咯」的響聲和拳頭上的青筋,都昭示著他現在內心中的悲痛和憤怒。
「呵,原來還有活人在!不錯,這個資質應該可以承受住更多的魔氣。」為首的男人摩挲著下巴,隨意地打量著面前的陶熹。那種隨意,仿佛連天地都不曾放在眼中。而一條人命在他眼里,更是一錢不值。
身後的兩人附和地點了點頭,雖然那姿勢機械而死板。
陶熹用力挺直脊背,雙手凝聚著身上為數不多的真元力。「你們這些魔鬼,原來陶家的詛咒跟你們有關?老夫今天就是拼上性命,也絕對不讓你們好過!」
本來就悲憤至極的心情,在听到那個男人的話時更是雪上加霜。他想不到陶家承受了三千年的詛咒,竟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成為這些人的工具。這是多麼可悲又可笑的理由?他們可是活生生的人,難道這就是修真界殘酷的現實嗎?
實力的差距,早在三千年前就注定了他們今日的悲慘結局。
為首的那人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干澀的笑聲就像破損的鋸齒來回拉動的聲音。「呵呵……天恆,三千年前你沒能滅了陶家滿門,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別讓本尊失望。」
聞言,他身後那個臉上戴著修羅面具的男人緩緩捏緊了拳頭,朝著陶熹猛沖了過去。
修羅面具男的速度冷厲如罡風,跑過的痕跡劃出了道道殘影。接著,五指並成手刀,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發起了攻擊。指風劃過的地方發出衣服爆裂的聲音。「噗」的一聲,陶熹的衣服就從中間撕裂開來,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淺的長痕。
分秒間,皮膚從中間爆開,一股鮮血噴涌而出。
好快的速度,好犀利的手刀!
陶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身上的傷痕,雖然不想承認,可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然而即便如此,他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陶家的血債,總要有人付出代價!他的身體雖然凝聚不了多少真元力,可金丹還在。心下決絕,雙拳一握,體內的金丹高速轉動了起來。
可是對面的人顯然看出了他的意圖,沒有讓他準備好一個側旋踢就落了下去。金丹上毀滅的力量被這一踢之下瞬間消散,連帶著靈海都收到了嚴重的損傷。如果再想聚集真元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陶熹甚至根本就來不及反應,瞬間倒在了地上。心中絕望,干脆閉上了眼楮。這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就沒有還手的余地。就算是同歸于盡竟然也成為了奢望,難道這就是三千年前封天恆瀕死時的感受嗎?罷了,一切都還清了!
陶熹閉上眼楮的一刻,修羅男的手刀又舉了起來。這次的目標瞄準了陶熹的脖子,只要一手刀下去,不用懷疑,也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可就在他的手刀利落地砍下時,陶熹生生在他面前消失了,只余下手刀劃破空氣的「嗡嗡」聲。
「嗯?」修羅男身後站著的那個渾身罩在黑袍中的男人驚訝地一聲輕哼,冰冷的血紅眸子緩緩眯了起來。「看來這里還有別人?趁本尊心情好快點兒出來,否則被本尊抓到的話,本尊就親手把你煉成魔奴。」
修羅面具男和惡鬼面具男下意識地渾身一抖,完全屬于條件反射。他們太清楚面前這個男人的手段,殘忍和血腥在他的手段面前都只是小兒科。如果注定要成為魔奴,他們也絕對不要經過這個人的手。
詭異消失的陶熹本來已經準備赴死了,可是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他很確定,自己還好好地活著。緩慢地張開雙眼,就看見龍紫夕表情嚴峻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陶熹怎麼也沒想到是龍紫夕救了他,這怎麼可能?
這小姑娘的修為難道已經高到那個地步了嗎?剛才那個戴著修羅面具的男人應該就是三千年前差點兒讓陶家滅族的封天恆,到現在的修為最少也應該晉入破元期了吧,就算壓制在了凝丹期巔峰,可畢竟本身的修為在那兒,攻擊的速度也絕對是破元期高手才有的。能從他手下救了自己,難不成這個小姑娘的修為已經到達了大乘期?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龍紫夕知道他在糾結什麼,不過並沒有解釋的打算。本來她並不想在這時候暴露自己的空間,但是見陶谷風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還是有點兒不忍心。陶熹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現在這麼做也只是想搏一搏。站在外面的那三人,隨便一個都能一手捏死他們。剛才她沖出來的時候也是捏了一把汗的,還好趕得及。
「這里是什麼地方?」
兩人就在空間的一處荒地上,龍紫夕也不怕陶熹知道什麼。當初孫萍還在的時候,她就把她安置在這里,現在想想有片這樣的地方也挺好的。「先在這里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我們一起去找陶谷風。」
「小姑娘,你不該卷進這件事的。」陶熹現在已經心灰意冷了。陶家人都死光了,他這個家主兼族長竟然還好好的活著,他實在沒臉面對死去的族人,也沒臉去見陶家的列祖列宗。
龍紫夕沒心情和他多解釋什麼,能救他一命也是看在陶谷風的面子上。而且對于這種頑固不化的人,她也沒有半絲好感。
空間外面,就在黑袍人話音落下的同時,強大的神識就開始搜尋附近的領域。當他的目光凝在手鏈所在的位置時,唇角勾起了一個詭異而邪惡的弧度。原來在這兒,這是什麼法器?如果能弄到手,對他倒是一個助力。
龍紫夕和陶熹被黑袍人的神識鎖定著,頓時就動彈不得了,兩人心中大駭。尤其是龍紫夕,她沒想到這個人的修為會這麼強大。這個手鏈空間怎麼說也是碧霄的神級法器,雖然以她的實力發揮不出手鏈威力的百分之一,但一般的修真者也絕對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就發現兩人的蹤跡。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修為?難不成已經超越了修真者的修為?如果是魔界或者其他各界降臨到凡間界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可怎麼辦,本來她剛才還想試著運行手鏈空間,隱匿身形去尋找程灝,可現在看來怕是行不通了。
就在她心思百轉千回的時候,就听見外面那個黑袍人恭敬地喊了一聲「主人」。
龍紫夕瞬間凌亂了,這到底是什麼世界,誰能告訴她,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沒事為什麼都喜歡跑到凡間界來?幽麟是一個,碧霄應該也是一個,現在又多了兩個?這些人一個兩個跑出來,到底是什麼情況?
「嗯,你們退下吧!」
當那個淡漠地什麼都听不出來的聲音傳進龍紫夕耳中的時候,又讓她震驚了一次。這個聲音……這些天她听了無數次的聲音!
她絕對不會听錯,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程灝。可是這個語氣,絕對不會是程灝會說的。一個是天真爛漫的少年,一個是淡漠卻絕對強大的存在,他們怎麼也聯系不到一起去。可偏偏這種情況就出現了,還是在她的面前。
她很想出去看看,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程灝。可同時她又有點兒害怕,擔心萬一那個人真的是程灝的話,接下來該怎麼辦。那個喜歡粘著自己,叫自己漂亮姐姐的少年也不存在了嗎?為什麼才只不過半天的時間,什麼東西都變了?
空間外一片寂靜,只有緩慢而有節奏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手鏈空間前面。「阿夕,還不出來?」
獨屬于少年的青澀聲線,極其親近的叫法,讓龍紫夕的腦海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隱隱之間她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她曾經听到過這個聲音。不,不應該說是聲音,是她好像本來就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
龍紫夕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來她是真的逃不過去了。以這人的修為,她根本就無力抵擋。與其惹怒他,不如自己主動出去。
陶熹重重地咳了一聲,阻止道︰「小姑娘,你不能出去。要不還是把老夫交出去吧,小風跟著你……」
「閉嘴!你這個做爺爺的有沒有想過陶谷風的心情?一天之間失去了所有族人,失去了親生父母,難道你真的忍心拋下他一個人嗎?你就不怕我害他?別跟我說什麼家主的職責,有命在你才是家主,不然就只是一具尸體。難道你真想被他們煉成魔奴?如果變成那樣你就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嗎?你就在這兒呆著,這是療傷的丹藥。」
龍紫夕扔下一個瓷瓶,意念一動就離開了空間。她知道以那個人的能力,就是自己不出去,他也有辦法抓住自己。倒不如自己出去,只要不惹怒他,就還有一線轉機。找個合適的機會,興許就能逃過一劫。
走出空間,龍紫夕就和「程灝」面對面了。她心中苦笑,最後一絲僥幸也沒有了。只不過這個人和程灝不同,他有一雙純淨的血眸,邪魅如彼岸之花。望著她的目光中,除了極致的邪肆又透著一抹不太明顯的溫柔。
「阿夕,一萬年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美。」「程灝」淺淺地勾了勾唇,伸手捧上了龍紫夕的臉。
龍紫夕往後退了一步,防備地望著他。「你認錯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呵呵,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跟我走吧,以後由我守護你,不會再讓你……」「程灝」的話說到一半猛地頓住,瞳孔急速收縮然後再變大,好像是想到了什麼難以接受的事。不過瞬間恢復了過來,繼續道︰「待將來我統一了六界,你就是高高在上的魔後!」
話落,還沒等龍紫夕開口,「程灝」一把摟住她的縴腰,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接著,兩人周身形成了一股黑色的漩渦,消失在了原地。
龍紫夕知道這是瞬移術的一種,之前她曾經和碧霄瞬移過很多次了。對,碧霄,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解咒。她想呼喚碧霄,可又怕干擾他。畢竟是兩重大陣,如果因為走神出了什麼問題,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阿夕,你不乖,跟我在一起還在想別的男人。」「程灝」靠近龍紫夕的耳邊,狀似低語呢喃,卻驚得龍紫夕打了個寒戰。
她能感覺身上的每一根毛發都直立起來了,從內心深處透出的冰寒讓她的心髒狠狠一顫。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就算是當初第一次見到碧霄,都沒給她這種感覺。看來她必須再小心一點兒,就算不為了自己,她也絕對不能死在這里。不說家里還有等著她回去的哥哥和一眾朋友,就算為了碧霄她也必須小心。
呃,她在想什麼?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想法?龍紫夕抿了抿唇,不敢再亂想了。
這時,身體猛地一沉,兩人落到了實地上。龍紫夕睜眼一看,發現他們正站立在一座山的山頂上。
山頂周圍環繞著雲霧,如果是在平時,她一定會贊一句漂亮。可她現在實在提不起一點兒興致,只能斂下眸子靜靜端立著。
「你看,這里美嗎?萬年前我找到你的地方,跟這里很相似。那時候你和現在一樣,美得讓人心顫。記得你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誰,呵呵,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龍紫夕望著「程灝」,知道他現在確實是另外一個人了。雖然還是那個熟悉的清俊面容,卻多了太多不輸于程灝的東西。大而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著,紅芒閃過,讓人不寒而栗。
「我說過,你認錯人了。跟一個陌生人說那些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請你放我回去。」龍紫夕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希望他能對自己失去興趣,然後放自己回去。雖然她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
「程灝」緩緩搖頭,伸出食指放在薄唇上,做出了噤聲的動作。「噓!阿夕,你可以叫我寂月或者月。」
寂月見龍紫夕不再反抗,接著說道︰「那時候距離現在已經過了萬年,你不記得也很正常。放心,你早晚會想起來的。」
龍紫夕並不是不抗議,而是覺得抗議了也是白搭。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完全就是自說自話,也不管她做什麼反應。想通了,她也懶得再搭理他,將臉朝向了山下的方向。
因為山頂雲霧繚繞,她放眼望去全是濃濃的白霧。不過仔細感知過後,她發現這里的靈氣也很濃郁,跟陶家所在的那片林子差不多。也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以後如果想專心修煉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就在龍紫夕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雙冰冷的堅實手臂圈住了她的縴腰。「阿夕,你還是這麼香甜!」
一種粘膩的觸感出現在頸間,龍紫夕猛地一縮。她幾乎沒有時間反應,回首就給了寂月一巴掌。
「啪!」聲音干淨利落。龍紫夕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手掌已經條件反射地落下了。一股屈辱感從心間涌出,壓都壓不住。不過想到惹怒這個人的後果,她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她估計徹底把這個魔鬼給惹怒了!閉了閉眼,等待承受接下來的後果。
寂月被龍紫夕打得一愣,血眸中劃過了一絲驚詫,不過轉瞬即逝。他伸出指尖摩挲著龍紫夕打過的白皙臉龐,唇角緩緩勾了起來。「阿夕,這還是你第一次打我呢!呵呵,想不到萬年過去,你這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很好,我的魔後就該有這份膽氣!」
呃……
龍紫夕無語了!敢情這人還是受虐狂?自己打了他他反而還高興?不過越是這樣,她靜下心來之後更不敢挑釁他了。這種人喜怒無常,剛才那個情況是僥幸,她可不敢再試一次。如果是孑然一人,她自然有膽拼一拼。可身後的牽絆太多,她現在還不能死。
兩人之間有一瞬間的沉默,過了一會兒,龍紫夕最先開口道︰「別浪費力氣了,就算我原來認識你,那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萬年里輪回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以你的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干嘛非要找我呢?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做什麼魔後的,打個商量,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好吧,這大概是龍紫夕第一次和自己厭惡的人用這種口氣說話。別說她沒骨氣,面對這種絕對強大的存在,如果她強硬那就純粹是找死。她現在只能盡量避其鋒芒,然後保住性命才是王道。還有那麼多的牽絆和沒解決的問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寂月嘆了口氣,目不轉楮地望著龍紫夕。「阿夕,你怕我?我只是想你記起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接受我,你告訴我。」
一瞬間,剛剛那個高高在上的惡魔又化身成了一個脆弱少年。變臉速度之快,讓龍紫夕無語之後決定,對付這種人一定要小心謹慎。
「你放我走,把身體還給程灝,說不定我會考慮和你交個朋友。」龍紫夕雖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可並沒報多大的希望。
「好,我放你走。那下次見面,你不會再對我這麼冷淡了吧?至于這具身體,暫時不能還給他。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具能承受住我身上魔氣的身體,要還也要再等一段時間。」寂月痛快地答應了龍紫夕的要求,之後眯起眸子凝視著她道︰「阿夕,你應該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我可以給你時間適應,但千萬不要挑戰我的耐性。因為我最不擅長的,就是等待。」
話落,寂月再一次環住龍紫夕的腰,兩個人又回到了陶家村所在的地方。
龍紫夕腳下一落地,就立刻道︰「你剛才說的話算不算數?」
「自然算數。」寂月說完,就對匆忙趕來的幾個黑袍人命令道︰「撤出陶家村,我們走!」
「主人,那些尸體……」
黑袍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勁氣彈了出去。劃出很遠撞毀了幾座房子才堪堪停了下來。
空氣中涌來一陣灼人的氣浪,周圍的空間瞬間扭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龍紫夕被周圍扭曲的空間擠壓的難受,沒想到這個男人只需一個眼神都能這麼厲害。剛才的那種威壓,要不是他有意控制的話,恐怕會把她給擠碎了。現在雖然沒什麼大問題,可渾身都像被碾過一樣酸疼地不行。
黑袍人被兩個戴面具的男人扶了起來,不敢再吭聲了。寂月走到龍紫夕面前,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目光中透著痴迷。「阿夕,記住我的話,別挑戰我的耐性。下次再見面,我不會這麼容易放你走。」
寂月帶著手下走了,整個陶家村就剩龍紫夕一個人站在那里。等了片刻,她確定那些人是真的走了,才回到空間里把陶熹給帶了出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龍紫夕就朝祠堂的方向走去。陶谷風和碧霄他們還在里面,她必須要趕緊去看看。于是她也沒管陶熹跟沒跟上,直接進了密室。
龍紫夕再次進入水晶洞以後,就看見陶谷風正蜷縮在角落里。
陶谷風听到腳步聲轉頭,見進來的人是龍紫夕,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跑到她面前道︰「小夕,我爺爺呢?你有沒有救下他?」說完,抻著脖子往後看了一眼,卻沒看見其他人。
龍紫夕見陶谷風紅腫的眼楮里又滑下了一滴眼淚,嘆了口氣道︰「你爺爺沒事,那些人走了,他可能是在料理後事。你出去看看他吧,我進里面去看看。」
陶谷風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跑出了密室。龍紫夕發現這時的陶谷風還有一點兒少年的樣子,心里覺得欣慰。看來她剛才的決定沒有做錯,救下陶熹也算是挽救了陶谷風身上僅剩的那點兒純真。
想起碧霄,她快步往山洞中走去。穿過第二個山洞的淨化陣,她跨進了最里面的洞口。
最里面的洞穴比外面那個山洞更陰暗,兩個詭異的黑色旋渦正急速旋轉著,龍紫夕知道那個應該就是詛咒大陣和陰鬼大陣。
陰鬼大陣中,不斷有怨靈從漩渦中飄出。面容都極為扭曲,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疼痛。而詛咒陣中的黑氣更濃,把怨靈吸進黑色的漩渦,然後再從另外一邊吐出來。源源不斷的霉氣和兩邊飄飛的靈體融合著,不時發出讓人心寒的嗚咽聲和嚎叫聲。
兩陣中間的位置,碧霄就坐在正中央,指尖的白光不斷的穿透陣法,罩在那些靈體身上。同樣的動作重復進行,陣中怨靈身上的怨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可龍紫夕知道,這麼做一定對靈氣的消耗十分龐大。
守在一邊的白影見龍紫夕進來,飄到她面前仔細打量著她。「小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事情進展還順利嗎?」龍紫夕知道對于這個陣法,他知道的絕對比自己多。她小聲詢問,想知道現在的情況。
「這陣法能堅持幾千年,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破解的。不過,你這個小子確實本領不凡,強大的精神力和渾厚的靈力,讓老人家我佩服。你看那些怨靈,不僅沒有任何反撲抗拒的跡象,似乎還很享受。以我推斷,再過個十天半月應該就差不多了!」
十天半月?龍紫夕听到這個消息可是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這跟之前設想的不同,可是看現在的情況也只能如此了。也好,反正陶谷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跟她回去,就再多待幾天吧。萬一那些人不守信用去而復返,她也能幫上點兒忙。
確定碧霄沒什麼問題,龍紫夕就走出了密室。剛才情急之下她忙著救人,根本就沒機會觀察周圍的景象。現在仔細一看,不禁又蹙了蹙眉。那些人實在是太殘忍了,不對,他們本來就不是人!
想起剛才的三個黑袍人,龍紫夕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邪修的組織。邪修組織遠遠比之前想象的要龐大厲害地多,以她現在的情況根本就沒有對抗的實力。更何況他們還和魔界有關聯,就更讓人頭疼了。看來她想要對付方家還要再謹慎小心一點兒,如果他們真的和這個組織有什麼牽連,那這件事就必須從長計議了。
算了,現在想太多也是枉然,還是先幫陶谷風料理一下陶家眾人的後事吧!
龍紫夕索性不再想,抬步往前面走去。見陶谷風和陶熹在搬運尸體,她也上去幫忙。經過三人的努力,半天時間就整理得差不多了。
望著放在一起的尸體,龍紫夕思索了一下道︰「他們不能掩埋,焚燒是最好的。等碧霄破了陣法,他們也能安心去輪回了。」
陶熹知道龍紫夕的顧慮,萬一那些人回來要拿他們的尸體煉成魔奴,他的族人就是死了也不能去安心投胎。燒了也好,下輩子干干淨淨。
「小夕,謝謝你救了我爺爺。以後……我還能跟著你嗎?」陶谷風眨著紅腫的雙眼,目光有點兒游移。
他心里有點兒害怕,怕龍紫夕嫌他麻煩,不肯再和他做朋友了。
龍紫夕狠狠地敲了陶谷風的額頭,瞪著他道︰「還是這麼笨!我既然會留下來幫忙,自然是要帶著你回去的。你不是想拜我為師跟我學醫術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考察期已經結束了,回去後我就開始教你醫術。」
「嗯。」
陶谷風雖然沒說什麼,可他已經在心底認定了龍紫夕這個師傅兼朋友。他一定要努力變強,不止要為陶家報仇,還要保護好龍紫夕和她要保護的人。
轉眼兩天過去了,陶家的大廳布置成了靈堂。整個陶家村都被白色覆蓋著,寂靜悲涼。
陶熹把陶谷風和龍紫夕叫到祠堂里,從密室中搬出了一個黑色的木箱。
「小風,你把木箱打開。」
陶谷風把木箱打開,就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口黑色的小鼎。烏黑泛著幽光的鼎身,上面雕刻著九條栩栩如生的神龍。九條神龍同時仰天張著口,有風拂過鼎上,發出類似龍吟的陣陣輕響。
「爺爺,這不是咱們陶家的九龍烏鼎嗎?」
陶熹看了看那只鼎,慢慢搖了搖頭。「小風,其實以前爺爺瞞了你一些事,現在也該告訴你了。這只鼎並不是咱們陶家所有,而屬于封家。之前設下詛咒大陣,並來屠村報仇的封家後人封天恆,才是這只鼎真正的主人。三千年前……」
陶熹給陶谷風解釋的時候,龍紫夕就在一邊靜靜地听著。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分不清是陶家欠了封家,還是封家欠了陶家。只能說利用他們的邪修組織和那個叫寂月的男人,才應該是他們真正的仇人。還有那個邪惡的組織,不知道除了陶家村,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受害。
陶谷風听完陶熹的講述,轉頭看著龍紫夕。「小夕,這件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龍紫夕點了點頭,陶谷風將古鼎放到她面前道︰「雖然這只鼎不是我們陶家的,但也不能交還給那個人。小夕,當初就說好這只鼎要送給你,你收好它,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
龍紫夕看著面前的古鼎,心中百味雜陳。雖然這只鼎最終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可跟之前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陶熹見古鼎有了新的主人,心中的一塊石頭算是放下了。他嘆了口氣,對陶谷風道︰「小風,今天爺爺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當初的事並不完全是那個人的錯。以後你安心跟著龍姑娘,不要再想報仇的事了。」
「爺爺,小風已經長大了,知道該怎麼做,您不用擔心。以後我會侍奉好您,我們爺孫倆一起離開這里。」
陶谷風雖然嘴上這麼說,心里卻下了決定,這個仇他一定要報。陶家村的族人不能白死,還有他的父母,也不能白白丟了性命。
龍紫夕見陶熹的意思還是不想離開,開口道︰「這里已經沒什麼好留戀的了,陶家主就是留在這里也沒有什麼好處,反而觸景傷情。過段時間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恐怕不能帶著陶谷風。」
陶熹明白龍紫夕是在將他,索性點了點頭道︰「好吧,等處理完這里的事,我跟你們一起走。」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龍紫夕每天都會去查看一下破陣的情況。距離陶家滅族的那天已經過去六天了,她知道再過不久陶家的詛咒就可以徹底解開了。陶熹的修為本來已經到了凝丹後期,要不是一直被那詛咒壓制著,恐怕這時候已經快要突破了。
又一天過去,陶家的密室中爆發出了一陣驚天的響動,整個陶家村都開始顫動。龍紫夕和陶谷風三人立刻跑進了密室,就見碧霄已經從里面走了出來。
「夕夕,這些天沒見,有沒有想我?」
碧霄一張口還是那個欠扁的語氣,逗得龍紫夕淺淺一笑。原來還是有東西沒變的,這種感覺真好。如果是原來听到碧霄的口氣,她一定會狠狠地賞給他一個大白眼,可今天她並沒有那麼做。
碧霄敏銳地察覺到了龍紫夕心境的變化,覺得在他破陣的這段時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之前破陣為了讓自己靜下心來,屏蔽了和龍紫夕之間的心靈感應。可他現在有點兒不確定,當初那麼做到底對不對了。
「夕夕,你今天沒瞪我。」碧霄試探地說道。
龍紫夕躲閃著他的目光,回道︰「怎麼,我不瞪你,你不習慣?原來還真不知道你這人這麼賤骨頭,非要別人鄙視你才覺得舒服?」
「你有事瞞我。」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碧霄可以肯定,在他破陣的這幾天里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想到幾種可能,他立刻給自己施了一個淨身術,摟住龍紫夕消失在了密室中。
兩人來到了樹林中的小湖邊,龍紫夕意外地沒有立刻離開碧霄的懷抱。碧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龍紫夕,脆弱的讓他心疼。
他嘆了口氣,摟緊了龍紫夕的縴腰。「夕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龍紫夕沒說話,碧霄接著道︰「不要什麼事都壓在心里,和我說說或者和別人說說,你會輕松很多。還有,不要把什麼事都抗在自己身上,最起碼我比你高,天就算塌下來也有我頂著呢!」
「嗯。」
龍紫夕的眼眶有些濕潤,趕緊用手抹了抹眼角。她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逗她開心的話,听了卻覺得眼楮酸。
碧霄雙手扶著龍紫夕的胳膊,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她。「說說吧,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龍紫夕想了想,決定把陶家被襲的事講給碧霄。講到陶家村被襲擊,她腦中自然而然就迸出了寂月的模樣。
碧霄渾身的氣息一冷,碧綠色的眸子瞬間轉變成了深綠色,龍紫夕知道這是碧霄生氣的征兆。突然才想起碧霄能讀取她的心思,當然也能發現寂月的存在。她突然有點兒害怕碧霄生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可她不知道,碧霄不是生她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
龍紫夕本來已經做好了解釋的準備,誰知碧霄一把將她按到了懷中,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和愧疚。「夕夕,我不該屏蔽我們之間的感應,都是我的錯,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面臨恐懼。一想到你不知所措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恨自己。」
「呃,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他沒有傷害我。」龍紫夕從來沒見過這麼脆弱的碧霄,一時間倒真是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碧霄慢慢起身,又仔細地觀察了龍紫夕半天,恨不得把她身上的每個毛孔都數一遍才罷休,弄得龍紫夕有點兒無語。見她確實沒有什麼損傷,才算是松了口氣。「夕夕,你是不是該把那天的情況好好說說?特別是那個叫寂月的人。」
龍紫夕覺得那件事告訴碧霄也好,畢竟他知道的東西比自己多,也許會發現什麼。于是,就把那天遇到寂月的事大概講了一遍。當然,這其中省略了一點兒不必要講的內容。
碧霄認真地聆听著,勻稱好看的長眉微微蹙起。「夕夕,那個人應該來自魔界。幾萬年前曾經爆發過一場神魔大戰,在那次大戰中神魔幾乎同時滅絕。從他對你所說的話中看,他應該就是那次神魔大戰的幸存者,並且在魔界的地位還不低。不過你放心,在凡間界里,不管是魔還是神,都不可能以本體出現,只能降臨依附在別人的身體里。他們的修為會受到界的限制,再高也高不到哪兒去。」
還有一半話他沒說,就是他隱隱覺得自己應該認識那個叫寂月的人,可很多東西他都想不起來了。他原來覺得那些記憶都是多余的東西,有時候弄得他頭疼。可現在他恨不得想起一切,也好過想用到的時候,什麼都記不起來。他向來喜歡將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這種丟失記憶的無力感讓他覺得煩亂。
龍紫夕听著碧霄的話,想起他曾經說過,每個界面都有界的限制。比如在中靈界,最高修為也就是大乘巔峰,如果高于大乘巔峰不是被毀滅就是飛升天界,就算是天界降臨的人,也必須把修為控制在大乘期才能行走自如。而凡間界能承受的壓力更小,所以最高修為也就是凝丹期巔峰。寂月一旦將修為徹底釋放出來,他就會受界的限制飛升回去,所以碧霄才告訴她不用太擔心。
想通了,龍紫夕也就沒有那天那麼害怕了。想想那天,寂月釋放威壓就把那個黑袍人彈得老遠,應該是因為那個人沒有抵抗的關系。不過,雖然理智告訴她不用太擔心,她還是決定小心一點兒。當然,她更希望那個叫寂月的人最好能快點兒忘記她,她可不想再被他擄走一次。
碧霄見龍紫夕放松下來,心里一輕。可見她又想到了那個叫寂月的人,嘟著薄唇道︰「夕夕,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我?還有,這些天我在里面破陣,你有沒有想我?」
「沒有。」龍紫夕忍不住又賞了碧霄一個大白眼。她要是知道他這樣,剛才就不該告訴他那些事。不過,當時被寂月帶走的時候,她還真是控制不住地想到了他……
「夕夕,跟我在一起不準想其他男人。」碧霄無奈,碧玉般的眸子里滿是對她的不滿和控訴。
龍紫夕撇了撇嘴,心想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果然都是一樣霸道。
「好了,事情都說完了,我們回去吧?」龍紫夕覺得把事情都說出來,心里果然舒服多了。不過他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也該回去了。
「回去?好不容易出來,那麼快回去做什麼?」
「你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出來,陶谷風和陶家主會怎麼想?我現在可還是個未成年少女,你想被人當成拐賣少女的人販子?」
碧霄聞言眼角一抽,摟住龍紫夕道︰「好吧,真拿你這丫頭沒辦法。」
兩人瞬移回到了陶家的大廳,就見陶谷風一個人坐在大廳里,正在研究桌子上的九天屠龍鼎。
龍紫夕剛才也沒來得及好好觀察,就跑到密室里去了,現在有了時間,正好也觀察一下。她見黑色的鼎身上刻著一些密密麻麻的圖紋,圖紋間隱約好像有什麼聯系。望著上面的圖紋,她心里突然涌起一種熟悉感,讓她覺得有點兒奇怪。搖了搖頭,想起碧霄說過的關于焱魂紫火的藏寶圖,用眼神疑問道︰這些是不是藏寶圖?
碧霄點了點頭,給她傳音道︰「這些天先留在這里,等你把修為提升到凝丹期,咱們就去尋找焱魂紫火。焱魂紫火不光可以幫你煉丹煉器,一些有關火的術法加上它的話也會威力大增。」
「嗯,好。」龍紫夕也想快點兒提升修為,早一天提升上去,她再遇到什麼問題也不用害怕了。那些符對付入境期修為的修士還可以,對凝丹期的修士一點兒威脅都沒有,效果和撓癢癢差不多。還是學點兒術法,心里比較踏實。
另外,陶谷風也該開始修煉了。上次碧霄用剩下的萬年玉靈髓煉制了幾顆效果更好的玉髓丹,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陶家的事解決完了,龍紫夕、碧霄還有陶谷風爺孫倆離開了陶家村。四個人走進了樹林深處,準備找兩個合適的洞穴開始修煉。陶熹對樹林的情況比較了解,很快就找到了兩處干淨僻靜的洞穴。
龍紫夕有點兒不放心中醫館和伊海,進山洞前決定給他們打個電話。
先打去中醫館,听伍易安報告了最近中醫館的情況。知道醫館的運營還算正常,她才放了些心。現在醫館里沒有坐診的大夫,每天營業就靠銷售之前龍紫夕煉制的一些藥,也還算過得去。
听完了伍易安的工作報告,龍紫夕就撥通了伊海的電話。
上次經歷過伊海被抓的事,龍紫夕對他更加擔心。要不是幽麟答應幫她保護爺爺,她還真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伊家。打了電話听到他一切都好,她才欣慰地掛了電話。
該聯系的人聯系了一遍,最後一個電話撥給了龍紫攸。轉眼已經離開半個月了,她還真有點兒想念哥哥。
電話那頭傳出「嘟嘟」的連接聲,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了耳中。「喂,夕夕?」
「哥,你還好嗎?」龍紫夕經過陶家村和程家的事,對親情又有了更深一層的感觸。現在听到哥哥的聲音,難免有點兒激動。
此時,龍紫攸正坐在夕緣珠寶公司的辦公室中,處理著手頭上的一摞文件。突然听見手機響,見是寶貝妹妹打來的,疲倦的臉上浮現了一層暖色。不過他听著龍紫夕的聲音有點兒發悶,揉了揉眉心道︰「夕夕,你在外面是不是過得不好?如果不想做就回來,哥能照顧好你。」
「哥,我沒事。就是有點兒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看看你在干什麼。」
龍紫攸淺笑道︰「哥還能干什麼,也就那麼點兒事做。你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哥哥這里不用擔心。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正準備抽時間給你打個電話好好說說呢!」
「嗯。你說吧,我听著呢!」龍紫夕雖然知道龍紫攸看不到,還是點了點頭。听到哥哥的聲音真好,之前心里的陰霾全部一掃而空。
「還記得上次喬家收購玉石的事嗎?之前那些玉石商去找展雲揚,可展氏集團一口氣吞不下那麼多貨,放棄又覺得可惜。前幾天展雲揚找我商量,想以你的名義建立一個珠寶公司,以後就以玉石生意為主,其他珠寶為輔。正好展家就是做珠寶生意的,兩家可以聯合。」
「哥,這些事你不用和我商量,你們看著辦就行了。你可是我的御用理財師,中醫館賺的錢全部由你指揮。」
「呵呵,公司現在已經建起來了,就是前期的工作比較繁雜。不過這個珠寶公司倒是不缺人手,中醫館用不到那麼多人,從良、阿東和何隆升他們天天閑的發慌,目前都在珠寶公司幫忙呢。何隆升這個人交際能力強,我準備讓他來當總經理。至于技術方面,展雲揚找了幾個專業人才,我都看過了,還不錯。」
龍紫夕听著龍紫攸的匯報,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甩手掌櫃當得實在有點兒汗顏。原來只想建立一個屬于自己和哥哥的產業,沒想到最後都是別人在忙,她倒成了閑人一個。
「哥,能交給別人的工作你別都自己做了,保重身體知道嗎?等我回去要是發現你瘦了,絕對饒不了你!」
龍紫攸正在交代玉石公司的事,水玥正好進門听到,就把電話搶了過去。听見龍紫夕的這句話,笑著瞪了龍紫攸一眼。「小夕,你還真是了解你哥,他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都能堆成山了。」
「小玥姐,原來你也在啊?」龍紫夕沒想到水玥也在,有點兒吃驚。不過轉念想到水玥對自己哥哥的心思,她又莞爾一笑心中了然。
水玥的話讓龍紫攸有點兒不好意思,拿過手機輕咳了一聲道︰「夕夕,別听她瞎說。公司現在剛起步,不光我一個人忙,我沒把工作都攬在自己身上。還有,水玥也來公司幫忙了,公司的很多手續都是她辦好的。」
龍紫夕心想小玥姐還真是聰明,懂得近水樓台先得月,沒給別人插足的機會。像她這樣到哪兒都粘著哥哥,相信哥哥和她在一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無非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看來再過不久她就要多個嫂子了,想想也不錯。
「哥,既然小玥姐幫了咱們那麼多忙,你可要替我好好謝謝人家。該請人家吃飯、看電影逛街什麼的,費用我出,你只要讓她玩兒高興了就好。」
水玥趴在龍紫攸身邊,手機里的聲音她都清楚的听到了。俏麗的臉龐一紅,對龍紫攸努了努嘴,無聲地道︰「听見沒有?」
龍紫攸怎麼听都覺得龍紫夕在調侃他,嗽了嗽嗓子故意沉聲道︰「夕夕,哥發現你出去以後學壞了。好的不學,就學會怎麼欺負你哥了是吧?」
「哪兒有,我這不也是為了你著想嗎?」龍紫夕笑了笑,放大聲音道︰「小玥姐多好啊,你就應該對人家好點兒!是吧?小玥姐?」
「嗯,你這句話我愛听,妹子,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水玥湊到手機邊喊道。
龍紫攸無奈,嘆口氣道︰「好了,你在外面一切自己小心,家里這兒不用擔心。沒別的事,我還有點兒文件要處理,就先掛了!」
「好吧。哥,你把手機給小玥姐,我有事和她說。」龍紫夕剛才本來想給龍紫攸打完電話就給水玥打的,既然他們在一起,她也省事了。
龍紫攸把手機遞給水玥道︰「夕夕有話跟你說。」
水玥拿過電話,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龍紫攸想起妹妹笑了笑,繼續和手上的文件開始奮戰。
「小玥姐,最近喬家有什麼動靜沒有?」
上次應該是方鈺從中斡旋,解決了喬家急需玉石的問題。可方鈺已經死了,不知道喬霖有沒有什麼動靜。其實她也不是非要對付喬家不可,只要他們不聯合,她可以放喬家一馬。上次之所以殺了方鈺和喬夢卻不動喬霖,就是存了破壞方家和喬家關系的心思。如果喬霖聰明的話,最好別趟進這淌渾水里來。而且就算為了喬雅,她也不想跟喬家為敵。
水玥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低聲回道︰「喬霖還沒對外發布老婆和女兒的死訊,不過估計瞞不了多久。不知道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我估計是怕他那個老丈人知道以後找他算賬。方鈺是方老爺子的心頭寶,不僅死了女兒,現在連外孫女也死了,如果他知道一定不會輕饒了喬霖的。」
「小玥姐,不管喬霖怎麼想,咱們都要盡快讓方家知道方鈺和喬夢的死。至于之後他們是打起來還是怎麼樣,咱們不用管。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不希望喬家和方家聯合。」龍紫夕現在沒精力管喬家的事,只能希望喬霖聰明點兒。
水玥明白龍紫夕的意思,兩人商量了一下就掛了電話。
碧霄見龍紫夕掛了電話,問道︰「都解決完了?可以專心修煉了?」
「嗯,走吧,咱們進山洞里去。」龍紫夕點了點頭,就和碧霄進了其中的一個山洞。
至于陶谷風,龍紫夕倒是不擔心。陶家原來也是修真家族,家里的功法書不少。陶谷風可以跟陶熹修習陶家的功法,其他的功法可以等以後再說。有了碧霄煉制的玉髓丹,相信他的修為會進步很快。
對了,剛才光顧著說公司和喬家的事,忘記問哥哥修為的進度了。算了,下次再問吧,有水玥姐在他身邊應該不用她操心。
龍紫夕和碧霄進入山洞以後就回到了空間,因為碧霄決定讓她繼續煉化冰泉池中的靈氣。另外現在有了九天屠龍鼎,她可以繼續開始煉丹了。一個人提升修為不光要注重經脈中真元力的累積,還要鍛煉精神力和靈魂力。只有三個方面同時修煉,修為才會提升。內外兼修,才能將修為提升地更加穩固。
因此,每天龍紫夕的功課除了在煉化吸收冰泉池中的靈氣,就是煉丹鍛煉精神力和靈魂力。如此反復淬煉反復鞏固,她的修為突飛猛進地提升著。幾天就這麼過去了,龍紫夕的修煉進度很快。
這一天,她剛浸泡過冰泉池水,突然感覺體內的真元力有了變化。渾厚的真元力在靈海中不斷翻滾、躁動,大有翻天覆地的趨勢,讓她在擔心的同時又有點兒興奮,她知道這是將要晉升的征兆。
碧霄見龍紫夕體內的真元力躁動不安,倒出提前煉制好的凝心丹放到她手中。「快吃了它,寧心靜氣。能不能突破凝丹期,就在此一舉了。記住,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
龍紫夕看了看手心中散發著淡紫色靈光的藥丹,一口吞了下去。一股磅礡的丹力游走在經脈中,融進了她的五髒六腑。她不敢怠慢,趕緊引導丹藥的力量,開始聚攏真元力。
晉入凝丹期是修士修煉的一個大關,也是先天境界和後天境界的分水嶺,入境巔峰到凝丹初期是一個質的飛越。
凝丹期,顧名思義就是凝結金丹。
期間用自身**為爐鼎,以精神力和靈魂力為引,不斷煆燒淬煉體內的真元力。直到靈海中凝出金丹,就算是正式跨進凝丹期了。凝丹期的修士雖然壽元不變,但卻可以擺月兌五谷,達到闢谷的境界,算是人中神仙。凝丹期在修真階層中是十分重要的一環,要想在今後的修煉中修出元嬰,首先就要晉入凝丹期。同時,也只有到達凝丹期的修士才可以使用簡單的術法。像之前他們打斗的時候都要借助法器或者符,如果晉入凝丹期,則可以單純使用體內的真元力斗法。
龍紫夕感覺到靈海中的真元力越聚越多,不斷地旋轉壓縮,心中一喜。不過她不敢有一絲大意,因為曾經失敗在凝丹的修士不在少數。有的走火入魔修為盡毀,有的修為再無存進。不管是哪一種後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所以說這次晉升也算是一次大關,被淘汰在這個關口的修真者可以說數不勝數。能沖破的修士,已經算是修真者中的佼佼者。
碧霄之前本來還有點兒擔心,看見龍紫夕心緒很穩,他欣慰地點了點頭。
只見龍紫夕靈海上的真元力極其有序地旋轉壓縮,從剛開始淡淡的一層白色逐漸轉變成了乳白色。接著一圈一圈縮小,慢慢出現了一絲金光。金色的光絲越聚越多,最後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金丹雛形。
「轟」的一聲,金丹成型,龍紫夕的周身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金光。周圍方圓十幾里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她的體內沖去,靈氣引起了金丹的共鳴,金丹旋轉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龍紫夕赫然發現體內的經脈比之前拓寬了三四倍,能容納的靈氣也成倍增加,心里激動無比,這種美妙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她的神識覆蓋了方圓二十里的範圍,就連地上螞蟻打架的聲音和風拂過草尖傳出的「沙沙」聲都听得十分清楚。原來真正的耳聰目鳴是這種感覺,如果不是開始修真,大概她一輩子也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碧霄見龍紫夕喜形于色,寵溺地望著她道︰「這只是開始,就覺得不可思議了?等你修煉到一定境界,金丹會慢慢凝煉出丹魂,丹魂可以離體當做法器作戰,可以凝成任意形態。到了結嬰期,元嬰可化身成另一個你,達到身外化身之境。」
身外化身?龍紫夕只是听碧霄一說,心里就下了決定,她一定要修煉到那個境界。不止是結嬰期,將來還要突破大乘期飛升天界。
碧霄了然地笑笑,有他陪在她身邊,自然會讓她修煉到那個境界的。看來必須要加緊破除封印的速度了,將來他要陪她一起飛升天界。也許,不只是天界……
「碧霄,丹魂是什麼樣子,能不能給我演示一下?」龍紫夕心里有點兒好奇。
畢竟她一直生活在凡間界,凡間界的修真者少的可憐,她從來都沒見過丹魂是什麼樣子,會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碧霄挑眉,想了想道︰「當然可以。要不是這里有界的壓制,身外化身也可以化給你看。」
話落,碧霄雙手在身前捏了一個法訣,就見一個高速旋轉的金丹虛影從他的體內飛了出來。虛影漸漸擴大,變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的絕世寶劍。劍鋒犀利,劍身上閃耀著陣陣金光。金色寶劍沖著山洞口堆砌的石頭飛去,「砰」的一聲爆開,外面的陽光瞬間照進了山洞。
龍紫夕看得目瞪口呆,這丹魂的力量實在是太強了!只是隨意的演示就有這麼大的威力,要是全力施展會有什麼結果?
「如果全力施展,咱們待的這個地方就保不住了。」碧霄輕笑道。
龍紫夕也莞爾一笑,從山洞走了出去。望著天上耀眼的陽光,頓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有句話叫「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現在她只是從山洞里走到山洞外面,就已經有了這種感覺。
龍紫夕出關兩日後,陶谷風也從山洞中出來了。他現在的修為雖然才淬體期,可整個人看上去已經有了本質的變化。用陶谷風自己的話說,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力變好了,腦子好像也比原來聰明了。
雖然龍紫夕已經不用一日三餐的進食了,不過為了慶祝她和陶谷風出關,她還是決定弄一桌子好菜慶祝一下。林中有野兔野雞,還有蘑菇和竹筍。幾個人就地取材,湊了一大桌子的食材。碧霄從空間的池中撈了幾條金鯉,說想念龍紫夕做的魚肉了。
龍紫夕心情好,也為了感謝碧霄這段日子的幫助,特意做了兩道魚。一盤糖醋,剩下的清蒸做湯。幸虧空間里不止有鍋碗還有調料,不然還真是不好準備。
從空間中取出一個小木桌,四個人席地而坐。吹著柔柔的林風,吃著龍紫夕做的飯菜,既愜意又享受。龍紫夕心想,回歸自然應該就是這樣吧?她這也算是體驗了一把原生態。
龍紫夕拿起筷子給碧霄夾了一塊挑過刺的魚肉,碧霄給龍紫夕夾了一塊蘑菇。陶熹和陶谷風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突然有一種自己很多余的感覺。就在尷尬之際,就听到一個聲音喊道︰「哎呀,這是什麼味道,怎麼那麼香?」
四人一回身,就見九天屠龍鼎的器靈跑了過來。老頭子看著一桌子菜卻不能吃,眼楮都快瞪出來了。
「丫頭,沒想到你還會做飯?哎,只能看不能吃,這不是要饞死老人家我嗎?」
陶谷風等人看著器靈吹胡子瞪眼的滑稽樣,第一次輕松地笑了起來。
龍紫夕笑過之後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知道器靈能不能修煉。
碧霄見龍紫夕疑惑,他也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按說冥界的那些冥修可以修煉,器靈應該也是可以的吧?可惜關于這些的記憶他是一點兒都沒有,不過同時也留了心。
四個人加一個器靈在樹林里一邊吃一邊聊天,于此同時,在一座奢華的別墅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被黑色的卷草紋窗簾掩著的二樓主臥中,一個血眸少年正歪坐在洛可可式的沙發上。他輕晃著手中的高腳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牆上雕著古樸花紋的銅鏡,笑得邪魅殘戾。
「阿夕,你從來都沒對我這麼笑過,我不太開心呢,怎麼辦?」
少年自然就是被寂月附身的「程灝」,自從回來後,他時不時就會用鏡觀術查看龍紫夕的情況。
望著鏡中語笑嫣然的龍紫夕,他緩緩眯起了眸子。接著,他的目光又凝在了龍紫夕身邊的那道身影上。在陶家村中他竟然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真是該死!原來他們那麼早就在一起了嗎,自己竟然又晚了一步。
「叩叩叩……」幾道輕微的敲門聲傳進了臥室。
「主人,人給您帶來了。」
少年一揮手,牆上的銅鏡瞬間粉碎。「進來。」
房門從外面推開,一道微弱的光線照進了幽暗的房間。黑袍男人肩上扛著一個妙齡少女,緩緩走進了房間。
他將少女放到厚厚的地毯上,躬身行了一個禮。「主人,您看看還滿意嗎?」
「你出去吧!」少年慵懶地瞥了地上的少女一眼,聲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緒。
黑袍男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眼楮瞄到了寂月腳邊的玻璃碎片和地上的濕漬。再看向一邊的銅鏡碎片,他心里已經有了判斷。、
「主人,您何必自傷?如果您想要,屬下願意幫您把她抓回來。」
「看來不能說話的奴才,用起來更順心。」
寂月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讓男人隱在黑袍中的身體猛地一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恭敬行禮,轉身走了出去。他知道主人既然告訴他了,就是對他的一種警告。不然的話,此時他就已經是一個不能說話的奴才了。
房門關上以後,寂月虛空一抓,地上昏迷的少女就落到了他的身前。他模了模少女和龍紫夕有三分相似的臉,痴迷地呢喃道︰「阿夕,如果有一天我愛你愛的瘋魔了,把你做成魔奴留在身邊可好?」
「但願,我們都不要走到那一天!」話落,他那干淨修長的五指掏進了少女的胸口。
花開並蒂,各表一枝!
另一邊,龍紫夕和陶谷風等人吃過了飯,就準備離開陶家村去尋找焱魂紫火了。現在他們都是自己人,龍紫夕沒有隱瞞他們關于焱魂紫火的信息。可雖說是要去尋找,現在卻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四人離開陶家村的樹林又走出了一段山路,龍紫夕拿著從鼎上拓印下來的地圖,腦中還是一頭霧水。
這圖畫的比甲骨文還難認,而且還是古地圖,完全看不出頭緒。而且他們只知道這張圖和焱魂紫火有關,卻不知道焱魂紫火在什麼地方,哪個界面。如果不是在凡間界,那他們該怎麼辦?
「這圖雖然是古地圖,可里面畫的應該是凡間界。你看那圖上的山脈、河流和樹木,和其他各界都不相符。而且從地形的大概構造來看,也只有凡間界比較符合。可惜我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咱們也只能慢慢尋找。或許……」
「或許什麼?」龍紫夕追問道。
「或許可以問問冥王。只有冥界和凡間界的聯系最密切,她也許知道這古圖上所指的地方。況且從古至今有很多游魂野鬼不願意去投胎,都會留在冥界任職。」
碧霄的話听得龍紫夕一愣,問冥王?難道問之前還要死一次?
「夕夕,不是進入冥界就必須要死的。只要把鬼差召喚出來,就可以進去了。」
龍紫夕想了半天,似乎只有去請教冥王這個辦法最靠譜,總比他們拿著一張看不懂的地圖到處瞎轉悠的好。而且記得幽麟說過,赤幽果似乎就在寒冰地獄中,如果去了冥界,正好可以采點兒赤幽果給碧霄。
碧霄見龍紫夕想著他,心里一甜。「進入冥界的話,就你和我兩個人比較方便。人多了容易出問題,讓陶谷風他們先進空間里去吧?」
「嗯,也好。」
龍紫夕現在好歹也已經晉入凝丹期了,可是陶谷風的修為還很低。況且冥界到處都是游魂野鬼,一個不察還有可能被他們附身。除了游魂野鬼,還有修為高深的冥修,那些人比游魂野鬼還可怕。她要不是跟著碧霄,也不敢一個人進去。所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人多反而麻煩。
龍紫夕將自己的想法和陶谷風還有陶熹一說,兩人倒是沒什麼意見。空間里靈氣也很濃郁,他們在里面可以安心修煉。
碧霄見兩人進入空間了,就開始念動召喚鬼差的法訣,不一會兒就看見了許久不見的矮冬瓜白無常。
白無常拿著招魂幡左顧右盼,見前面的兩個人有點兒眼熟,就湊近了一點兒。
「白無常,好久沒見,你還是老樣子啊?」龍紫夕雙臂環胸,跟白無常打招呼道。
白無常眼神不太好,看了龍紫夕半天。等認出面前的兩個人,張著大嘴喊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沒「你」出一個所以然。心里大呼倒霉,轉身就跑。開玩笑,他怎麼這麼倒霉,又踫到這個小祖宗了?還有她身邊的那位,應該就是冥王殿下一直念著的那位大人吧?哎呦喂,該死的老黑,自己又被他誑了一把。怪不得他剛才跑得著急忙慌,敢情是認出他們來了!等他一會兒回去,一定要找老黑好好算算這筆賬。
碧霄既然把白無常叫出來,怎麼能讓他再回去呢?一個瞬移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怎麼,看到我們就跑,是不歡迎嗎?」
「咳咳,小人哪兒敢啊?大人找小人有何要事?小人一定肝腦涂地,死而後已!」
見白無常點頭哈腰,龍紫夕小聲道︰「你不是已經死過了嗎?不然也不會當上鬼差啊!」她心里嚴重懷疑,以白無常這個資質,他到底是怎麼修煉到這個境界的。
碧霄不想和白無常廢話,直截了當道︰「帶我們進冥界,這件事不難吧?」
「啊?就這事?嘿嘿,不難不難。兩位大人請跟小人來,小人在前面帶路。」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就是進冥界。不過以那位大人的修為,進冥界還需要他幫忙?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白無常用招魂幡虛空畫了個符咒,接著打開了通往冥界的通道。龍紫夕和碧霄跟著白無常跨進了通道,身後的通道應聲閉合。
冥界和凡間界不同,這里沒有所謂的白天黑夜之分。到處一片黑暗,空氣中飄著的也不是靈氣,而是濃郁的鬼氣。鬼氣對冥修來說是大補之物,也是修煉中必不可少的。但對于人類來說,則相當于毒藥,修為稍微低一點兒就會當場斃命。
碧霄怕龍紫夕不舒服,用神元力給她加了一層保護結界。龍紫夕朝碧霄莞爾一笑,才繼續跟著他往前走去。
冥界雖然和凡間界的聯系最為緊密,可實際上卻是天差地別。這里唯一的植物就是彼岸之花,艷紅的花瓣,妖冶魅惑。花瓣下拖著長長的荊棘,讓人不敢靠近。這里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沒有**,帶著鬼哭聲在天上地下飄飄蕩蕩。空中飄著團團鬼火,地上的溝壑里流著滾滾岩漿。這里的環境算是冥界中最好的,而相傳十八層地獄中,連惡鬼都不想進入。
冥界的冥修分為八個層級,分別是鬼靈(游魂野鬼)、鬼卒、冥使(黑白無常)、冥將、冥帥、冥尊(十殿閻羅)、冥王、冥帝。冥帝這個級別的存在,並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之前也沒有听碧霄提過。而他們將要去見的冥王,已經算是高高在上了。龍紫夕知道,要不是碧霄的緣故,估計她根本就見不到冥王。
白無常帶著兩人走到了一座巍峨屹立的山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冷汗道︰「嘿嘿,兩位大人,冥王殿下就在山頂的冥殿中。恕小人不能陪二位上去了。」雖然面上有點兒勉強,心里卻在暗自盤算,他把冥王殿下念著的那人帶來了,冥王殿下知道會獎勵他吧?嘿嘿,要是得到了獎賞,他一定要到老黑面前去炫耀一番。
碧霄知道白無常只是小小的冥使,不得召喚是沒資格上冥殿的,就是踏上這座山都不行。于是微微頜首道︰「這里不需你繼續帶路了!」
白無常猶如得了特赦令,腳底抹油直接開溜了,他可不想再在這里給別人差遣。那風一般的速度,和他的體重一點兒都不成比例。
龍紫夕望著白無常消失的背影,嘴角一抽。「我們要怎麼上去?瞬移?」
「這座山有禁制,以我現在的修為恐怕是行不通了。不過從我們進入冥界開始她就應該得到消息了,在這兒等一會兒看看吧。」
龍紫夕點了點頭,準備和碧霄在這里等著。閑來無聊,她就開始觀察碧霄的臉色。從剛才他提到冥王開始,表情就有點兒不太自然。雖然之前她沒說,可還是察覺到了。
碧霄被龍紫夕看得有點兒不太舒服,猶豫了一下道︰「夕夕,有些事之前沒跟你說過,現在我想告訴你,你不會生氣吧?」
龍紫夕從來沒見碧霄出現過這樣的表情,心里躊躇不定,心想不會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她不知道吧?
碧霄見龍紫夕開始胡思亂想,覺得還是告訴她比較好。「萬年前冥王和我有些交情,她幫過我一次,對我有恩。不過我和她只是泛泛之交,我一直都當她是朋友而已。」
呃……龍紫夕越听越覺得奇怪,他和冥王有交情這件事用得著和自己解釋嗎?怎麼听著好像是男朋友在極力給女朋友解釋自己矢志不渝的感覺?這實在是有點兒莫名其妙,弄得她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咳咳,夕夕,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冥王是女人?」碧霄小心地看著龍紫夕的臉色道。
龍紫夕終于明白碧霄的意思了,心里突然有點兒不太舒服。按說碧霄只是她的靈魂契約者,他和誰在一起她沒有權利干涉。可她就是覺得不舒服,除了失落還有點兒別扭。腦中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黑白無常時,他們說過的話。冥王一直都念著碧霄,當時她理解成了朋友之間的惦念。可當知道冥王是女人的時候,她就不會那麼想了。一個女人想念一個男人連她的屬下都知道了,還可能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嗎?
空間里的古鼎器靈听到龍紫夕和碧霄的對話,給龍紫夕用神識傳音道︰「傻丫頭,你到底喜不喜歡這小子啊?老人家我一直覺得你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兒開始犯傻了?他向你解釋,就是在乎你,不想你誤會他。你要是喜歡他,就該表態啊!」
「喜歡?」龍紫夕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從來沒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她和碧霄太親近了,反而忽略了某些問題。
仔細想想,一直以來不管她經歷了什麼,碧霄都陪在她身邊。教她修煉,保護她。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會故意欺負她,可也只是嘴上說說,並沒有真的欺負過她。而她對碧霄似乎從防備到信任,再到……
就在龍紫夕的思緒一團糟的時候,從山上飛下來一條銀色的絲帶。同時,飄下一道悅耳的女音。「是故人來訪嗎?請上來吧!」
碧霄在龍紫夕愣神的時候,也沒有去探知龍紫夕的想法。或者說他也在害怕,怕在龍紫夕的心里,他一點兒位置都沒有。不過他還是伸出手拉住了龍紫夕,淺笑道︰「愣什麼神,走吧!」
龍紫夕望著碧霄,沒有說話。跟著他踏上絲帶,從山下飛到了山頂。
冥殿,黑色的建築氣勢恢宏。高挺的殿身從下往上望去,如一座巨山,給人一種壓迫感。
碧霄拉著龍紫夕的手走下絲帶,始終都沒有放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殿門,撲面而來的濃郁鬼氣壓得龍紫夕有點兒透不過氣。
殿內很黑,只有四周的牆壁上閃爍著森冷的鬼火。殿中燃著一爐焚香,味道聞上去有些奇怪。
「霄,我們有多久沒見了?恐怕有萬年了吧?」
龍紫夕听到女子清冷中帶著熟稔的嗓音,抬眼往前面望去。玄色的軟榻上倚著一個曼妙的身影,全身裹著黑色的輕紗,將她的身型勾勒地完美魅惑。及地的幽紫色長發擋著半張俏臉,卻遮不住女子清冷高貴的氣質。龍紫夕幾乎不用看,都能猜出她肯定是個絕世美人。
龍紫夕蹙了蹙眉,腦中的某根神經被觸踫,突然感覺一切豁然開朗。她握著碧霄的手緊了緊,拉著他昂首闊步地走向殿中。
「冥王殿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龍紫夕。我和碧霄這次來叨擾冥王殿下,是有事相求。」
龍紫夕的潛台詞就是,我們是兩個人,你不該只和碧霄一個人說話。而且他們是有事才來的,可不是來和她敘舊的。
碧霄看見龍紫夕反應的一刻,心里的一顆大石轟然落地。他等了這麼久,終于等到這個丫頭的回應了。也許這趟冥界來的還不賴,最起碼讓某個無良的丫頭開竅了。
殿上的冥王掀起了眼簾,紫水晶般的眸子望向了那兩只緊緊相握的手。但轉瞬她就移開了目光,自始至終也沒有把龍紫夕放在眼里。
「哦?不知道這位小友想知道什麼?你是霄的朋友,自然就是本王的朋友。」
冥王看似客氣的話音中帶著明顯的疏離,龍紫夕自然听出了她的話外音。不過她已經自動忽略了那些話外音,揚聲道︰「我們這里有一張地圖,希望冥王殿下可以幫忙看看,地圖上標注的是哪個地方。」
「鬼奴,把地圖呈上來。」
殿中伺候冥王的鬼奴听到命令,緩緩飄到了龍紫夕面前。接過她手中的地圖,回到了冥王面前。
冥王沒有著急看向地圖,而是望向龍紫夕身邊的碧霄道︰「霄,你進來後為何不說話?鬼奴,還不給兩位貴客看座?」
碧霄看了看龍紫夕,緊握著她的手沒有上前。他知道龍紫夕不想在這里逗留,開口道︰「冥王,我們的來意剛才她已經說過了,我想不需要我過多贅述。時間緊迫,請原諒碧霄不能和冥王敘舊。」
碧霄清朗華美的聲音听在龍紫夕耳中極其悅耳,她不禁給了他一個眼神鼓勵。
冥王听了碧霄的話臉色微變,可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允許她當眾出現一絲紕漏。她抬眼瞟了眼地圖,回道︰「這是凡間界的地圖,標記的地點應該是在冥界入口的幽冥澗和凡間界的雲霧山之間。霄,你們這是準備找什麼?用不用本王幫忙?」
接著,她一揮手,鬼奴又帶著地圖返回到了龍紫夕面前。
龍紫夕收好地圖,對冥王道︰「謝謝冥王了!冥王應該比較忙,我們就不打擾了。碧霄,我們走吧!」說完,她主動拉上了碧霄的手。
碧霄也只是對冥王淡淡點了點頭,拉著龍紫夕往殿外走去。他之前本來心里對冥王還有點兒朋友之誼,可是見她輕視龍紫夕之後,他心里的那點兒情誼也掐滅了。現在的行動就是要告訴冥王,他的心里只有一個丫頭,就是龍紫夕。
冥王見碧霄連話都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望著龍紫夕的目光越來越復雜。
霄,你是認定這個凡間界的女孩兒了嗎?記得萬年前你跟我說過,你找到了心里的那個人,難道就是她嗎?一個小小的凡間女子?
碧霄和龍紫夕一走出冥殿,龍紫夕就放開了手。她雖然心里確定自己是喜歡碧霄的,可現在卻不是考慮那些的時候。況且她可沒忘記哥哥的教導,還不想被他嘮叨死。
碧霄見龍紫夕想放手,反而捏的緊了一點兒。他沒想到有一天大舅子倒成了他的障礙,看來以後想和這丫頭在一起,他還要花點兒心思在大舅子身上才行。
他睨著龍紫夕,撇了撇嘴道︰「夕夕,你不是想過河拆橋吧?」
「什麼過河拆橋?你別亂用詞好不好?我只是想快點兒去找焱魂紫火,怎麼就過河拆橋了?」龍紫夕說完,就把手從碧霄的大手中抽了出來。這人真是,自己對他好一點兒,他就開始得寸進尺。
碧霄無奈一笑也沒有辦法,誰叫自己被她吃定了呢?
龍紫夕和碧霄走下山以後,才想起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她之前本來想求冥王給她幾顆赤幽果的,可是現在好像沒什麼可能了。
「赤幽果的事別想了,等我解開另外幾重封印,別說幾顆赤幽果,你就是要果樹也沒問題。好了,夕夕,我們先出了冥界再說。」碧霄也不想在這兒過多停留。而且冥界太亂,以他們現在的修為亂跑的話,他不一定能護得住她。
龍紫夕心想也只能這樣了,以後再想辦法吧!冥界不太安全,還是先出去比較重要。
當兩人再次見到太陽的時候,心里都松了一口氣。沒辦法,冥界那種地方本來就讓人覺得憋悶,再加上他們現在的修為低,對那兒更是沒什麼好印象。
「現在知道大概的位置了,我們就可以縮小範圍。不過雲霧山和幽冥澗在什麼地方?」龍紫夕根本就沒听說過這兩個地方,這要怎麼找?
碧霄看著地圖凝眉思索,過了一刻道︰「我雖然不知道雲霧山在什麼地方,不過對幽冥澗還是有點兒印象的,讓我好好想想。」
其實如果兩個人的修為可以穿梭冥界的話,剛才直接從冥界的入口出來是最好的。不過因為冥王的事,他們還是自己找比較好。尤其是龍紫夕,覺得冥界那個地方如果不是特別需要的話,以後還是不去為好。
龍紫夕趁碧霄回憶的時候,把陶熹和陶谷風從空間中帶了出來。三個人都等著碧霄,希望他能快點兒想起來。
過了一會兒,碧霄抬頭道︰「我只記得大概的範圍,咱們先過去,然後再用神識尋找比較快。你們的意見呢?」
「我沒意見。」陶谷風點頭道。
陶熹剛才也一直在看地圖,可惜他從來都沒出過陶家村,現在也幫不上什麼忙。
龍紫夕想了半天也覺得這個辦法最可行,于是一行人就被碧霄帶著瞬移到了他之前想到的地方。
他們四個人站在一條大峽谷中,兩邊群山環繞,瞬間覺得他們都特別渺小。他們之中碧霄的修為最高,神識覆蓋的範圍比較廣。其次就是陶熹,然後是龍紫夕。陶谷風基本上幫不上什麼忙,而且就沖他那個路痴的問題,他們也不敢讓他隨便走動。四人約好由陶谷風在原地等候,另外三個人盡量尋找和地圖上地形想似的地方。如果一天找不到,晚上就回到陶谷風守候的地方休息,第二天接著找。
龍紫夕每天除了尋找地圖上標注的地點之外,休息的時候就用來修煉。碧霄當初給她的《玄月太一真經》中記載著不少的術法,她抽時間就會練習。因為她剛剛進入凝丹期的原因,只能修煉一些初級術法。比如御風術、縮地術、淨身術、驅物術這些輔助法術,還有殺傷力比較小的火球術、冰箭術等攻擊法術。另外,碧霄說因為她體質特殊的原因,也可以開始修煉丹魂。
就這樣找找停停,又過了一個星期。龍紫夕一早離開了營地,開始尋找自己標注好的剩下幾個地點。
在山中走了大概兩個小時,她開始不定時的使用縮地術。雖然這個和碧霄的瞬移術相差較大,不過總好過用兩只腳走路。
都說山中的天氣變化快,果然是這樣。她出來的時候還是大晴天,可片刻天就陰下來了。
龍紫夕望了望天,希望能盡快走出雨雲籠罩的地方。這種大山里沒處躲沒處藏,想找個山洞也不容易。萬一再遇上滑坡泥石流什麼的,那可就糟了。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沒帶黃歷的關系,就在她心里念叨的時候,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她無奈之下只能跑的更快一點兒,可是還沒跑出多遠,雨點就變成了冰雹。
雨點混著冰雹,再加上濕氣重山里起了濃霧,龍紫夕屬于兩眼一抹黑的往前跑。這時,山上「 啷啷」開始不斷往下掉土塊,接著,一塊圓形的石頭從山上滾了下去。
龍紫夕用手抹把臉,听到「轟隆隆」的聲音,抬眼一看,就見一塊大石從山上滾了過來。原來雖然听說過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卻只是從電視上看到,沒親身經歷過的人根本就發現不了它的可怕。她望著馬上就要把她淹沒的石塊,運起御風訣躲了過去。可還沒來得及慶幸,就發現自己一腳踩空,往下面落去。無奈之下她就想躲進空間里去,可空間竟然在這時候徹底失靈了。
完了,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里嗎?
龍紫夕在下落的過程中想了很多,期間也試著用心念呼叫碧霄,可是用盡了辦法也沒能阻止自己下墜的速度。就好像下面有一塊磁鐵,不論她怎麼掙扎也擺月兌不了那種吸力。
下落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龍紫夕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漸漸失去了意識……
于此同時,在其他幾個方向尋找的人也不同程度被雨淋到了。碧霄躲在一處山洞里,用淨身術烘干了衣服,打算等雨過去再繼續去找。
可是他剛坐下不久就覺得心慌意亂,好像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下意識地用意念搜索龍紫夕的下落,卻是一片空白。他「騰」的一下從石頭上站起來,猛地沖出了山洞。
陶熹出去得比較晚,被雨一淋就跑回了營地。
爺孫倆正在躲雨,就見渾身濕透的碧霄沖進了帳篷。「夕夕回來了嗎?」
「沒有啊,你們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陶熹從來沒見過這麼慌亂的碧霄,碧綠的眸子里幾乎找不到焦距。就好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讓他這個外人看了都覺得心疼。
碧霄沒有回答,反身又沖進了瓢潑大雨之中。他慌亂地用神識覆蓋著周圍的區域,就希望能快點兒找到那個身影。可是事與願違,什麼都沒找到。要不是他和龍紫夕之間有靈魂契約,他幾乎都要以為龍紫夕已經……
雨越下越大,碧霄顧不上用神元力給自己罩上一層防護,瘋狂地尋找著。
陶熹見碧霄那樣出去不太放心,對陶谷風囑咐道︰「小風,你在這兒好好守著,爺爺出去看看。晚上要是沒回來的話,你也別出去知道嗎?」
「爺爺,您幫著去找找小夕,我在這兒等你們回來。」
陶熹點了點頭,也沖進了雨中。
碧霄四處亂轉了一通,漸漸冷靜下來了。他仔細回想龍紫夕早上出去的方向還有她標記的幾個地點,一個一個找了起來。很快地,他就找到了山體滑坡的地方,嘴里喃喃自語著︰「夕夕,你不能出事,一定不能有事。」
口中呢喃著,碧霄就開始用手扒那些石頭。他怕龍紫夕真的在下面,如果用術法會傷到她。他怕龍紫夕這時正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孤單害怕。他曾經發過誓會一直陪在她身邊,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食言了。早知道這樣,他不該讓龍紫夕一個人去尋找。心里越想越害怕,平時聰明的頭腦完全用不上了。
如玉的指尖被尖利的石頭劃破,雨水混著血水流到地上,血色從濃變淡再變濃……
山頂上,一身黑衣的寂月也在用神識搜索著龍紫夕的身影。這些天他偶爾用銅鏡觀察一下龍紫夕的下落,見她學會一種術法高興他也會跟著高興,見她疲憊他會覺得心疼,漸漸地觀察她成了一種習慣,幾乎是無意識的行為。
今天他本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可是當他在銅鏡里看不到那抹身影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跑到了山上。
可是他得到的結果和碧霄一樣,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什麼都沒找到。
冥界中,被冥王派出去跟蹤碧霄等人的鬼奴回來了。他嘰嘰咕咕地在冥王耳邊匯報著,听得冥王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展顏歡笑。可是當听到碧霄正在瘋狂地尋找龍紫夕時,她瞬間捏碎了一塊冥晶,跟著跟她匯報的鬼奴也灰飛煙滅了。
她虛凝著遠空,喃喃自語道︰「霄,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卑微渺小的人類!你果然應該是我的!等我,我這就帶你回來……」
一處陰暗的深澗里,水滴從石壁上滴落演奏著「叮叮」的清音。
龍紫夕輕嗯一聲,覺得有點兒頭重腳輕。她試著動了動身體,發現除了一條腿疼地厲害之外,其他的地方還好。能感覺到**的疼痛,她知道自己應該還活著。
「媽媽,你醒了?」
耳邊傳來一道稚女敕的同音,戳的龍紫夕神經一疼。慢慢睜開眼楮,入眼看見一個紫發紫眸的小男孩兒。男孩兒眨著一對比水晶更加透明璀璨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她。他看上去也就是三四歲的樣子,粉雕玉琢的十分可愛。最吸引人的是眉間那顆漂亮的朱砂痣,美得惑人心魄。
「這里是什麼地方?」龍紫夕一張嘴才發現嗓子干澀的厲害,沙啞的好像不是她的聲音了,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小男孩兒懵懂地搖了搖頭,用粉嘟嘟的小手想捧起地上的水給龍紫夕喝。可惜努力了半天,水一到他手中就蒸發成水汽了。
龍紫夕眼角一抽,沒想到這個小男孩兒還挺執著。「我自己來。」
嗓子疼得厲害,她只能盡量少說話。掬了一捧水潤了潤嗓子,才開始大量四周的情況。可是讓她失望的是,這里除了石壁就是石壁,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不同。想起碧霄她立刻又集中心念呼喚他,結果依然沒有回應。她發現這個地方似乎與世隔絕了,外面和這里沒有一點兒聯系。而且空間也被禁錮了,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手筆。
「媽媽,小焱在這里等你好久了,你是來帶小焱出去的嗎?」男孩兒見龍紫夕一直不理他,他只能先和龍紫夕說話。
龍紫夕神經又是一疼,揉了揉額頭。「別叫我媽媽,叫姐姐。我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我自己都出不去,怎麼帶你出去?」
「可是,爺爺跟小焱說,第一個找到小焱的就是小焱的媽媽。小焱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了,到現在只見過媽媽一個人。」男孩兒用兩只粉嘟嘟的小手捧著兩頰,歪著腦袋皺著小眉頭,一副十分不解的樣子。
龍紫夕看向男孩兒,這才覺得奇怪。這種連人跡都沒有的地方,怎麼會有個小男孩兒在這兒?看他一個人在這兒也挺孤單的,心想兩個人就暫時做個伴吧!幸好她現在已經擺月兌了五谷的束縛,不然在這種地方就是沒摔死也得餓死。
她艱難地挪了挪腿,又是一聲長嘆。現在她連空間都進不去,身上又沒裝著丹藥,只能用真元力療傷,這條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動。
「你……叫小焱?」龍紫夕問道。
「嗯,名字是爺爺給小焱起的。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小焱的媽媽?爺爺說,如果見到媽媽,要告訴他一些事的。」男孩兒又糾結了,嘟著淡粉色的薄唇,兩條小眉毛都快攪在一起了。
龍紫夕再過幾天就十五歲了,可是一下子有個三四歲的兒子也不可能。不過看著他確實可愛,就輕笑著問道︰「你想我做你媽媽嗎?」
「想啊,姐姐長得好漂亮,小焱喜歡你。而且爺爺說漂亮的人一定是好人,爺爺還說小焱就很漂亮,所以小焱也是好人。」男孩兒的小腦袋點頭如搗蒜。
龍紫夕見男孩兒不停地點頭,就將雙手捧上他的小臉想讓他停下。可是手剛踫到他的臉,就被灼傷了。
「嘶!」龍紫夕看著手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疼得直抽冷氣。幸虧她躲得快,不然估計連皮都沒了。
「啊!姐姐,你沒事吧?小焱忘了告訴姐姐,不是媽媽是不能踫小焱的。爺爺說只有找到媽媽,才能告訴她親近小焱的辦法。姐姐,對不起,小焱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龍紫夕咬著後槽牙問道︰「你那個爺爺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什麼不把你帶走,竟然留下這麼小的你在這兒受罪?」
「爺爺就是爺爺啊!小焱就是他帶到這里的,小焱已經在這里等了幾千年……哦,不對……」男孩兒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也沒算明白自己到底在這兒等了多久。
「好了,別算了。如果我能從這里出去的話,你跟我一起出去吧?以後你就叫……紫焱吧?至于你喜歡叫媽媽還是姐姐,就隨你喜歡。」龍紫夕想了想不忍心留這麼小的孩子在這兒,如果她能離開這里的話也不差多帶他一個。
紫焱高興得拍了拍小手,笑聲比銀鈴還好听。「好啊,小焱喜歡這個名字!小焱還是喜歡叫姐姐媽媽。」拍完手想起爺爺交代的話,對龍紫夕道︰「媽媽,你看見小焱眉間的朱砂了嗎?你把血滴上去,以後就可以親近小焱了。」
龍紫夕抱著試試的心態,咬破食指,滴了一滴雪到他的眉間。一瞬間紫色光芒大漲,機會籠罩了整片深淵。神奇的是,紫焱眉間的朱砂痣越來越淡,最後竟然消失了。而就在同時,龍紫夕的眉間出現了一顆同樣的朱砂痣。接著,她身上的傷口全部復原了,全身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她驚訝的咋舌,這修復能力比用真元力修復地還快!
紫焱高興地跳了起來,拍著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媽媽果然是小焱的媽媽!媽媽沒有出事,媽媽沒有出事!」
龍紫夕從紫焱的話音中听出了什麼,挑了挑眉道︰「小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媽媽?」
呃……
紫焱的身子瞬間一顫,低著小腦袋道︰「爺爺說……說如果不是小焱的媽媽,血滴上以後,那個人會被……會被燒死。小焱不想一個人孤單單地在這里等著,怕媽媽不願意,才……才撒謊的。」說完,背對著龍紫夕道︰「媽媽別生氣,小焱給媽媽打屁屁。」
龍紫夕看著紫焱的可愛舉動,哪兒還有心思罰他。而且想他也是太過孤單了,也不能全怪他。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哪兒能耐得住寂寞?不過這小子一看就是個月復黑的料,這麼小就知道算計別人了!咳咳,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不能讓他算計自己人。
身上的傷好了,龍紫夕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用淨身術把身上的衣服弄干淨,對紫焱道︰「走吧,跟媽媽找找出路。咱們不能一直待在這里,總要想辦法出去。」
「嗯,媽媽去哪兒,小焱就去哪兒。對了,爺爺說,找到媽媽以後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媽媽,你跟小焱來。」話落,紫焱朝著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深澗中龍紫夕和紫焱找尋出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幾乎亂了套。
碧霄把地上的石塊挖開,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沒找到龍紫夕的身影。陶熹那邊也是一樣,什麼結果都沒有。
就在他們心灰意冷,方寸大亂的時候,冥王出現了。
「霄,你這是怎麼了?才幾日不見,怎麼弄得如此狼狽?」冥王出現在碧霄身邊,目光中滿是心疼。
此時碧霄身上的氣息陰冷如地獄修羅,碧玉般的眸子深沉地可怕。他冷冷地瞥了冥王一眼,卻沒有說話。夕夕不喜歡自己和她接觸,就算現在她不在自己身邊,他也不會再和冥王有什麼糾葛。
冥王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什麼時候遭受過這種冷眼?可是一想到那個凡人可能已經死了,她終于還是沉住氣沒有轉頭走人。「霄,你和本王萬年前就已經相識,難道才不過區區萬年就要生疏了嗎?你告訴本王你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本王只是想幫你。」
「如果冥王真的想幫忙的話,就回冥界去吧!」碧霄說完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一個凡間的女子而已,你真的就這麼愛她嗎?」
碧霄頓住步子,卻沒有回頭。「那種感情不是冥王能明白的。」話音一落,他就繼續向前走去。
冥王站在原地沉著眸子,心道︰霄,你早晚都是本王的!那個凡人不會回來了,本王有的是時間等你回心轉意……
山頂上,寂月找不到龍紫夕也是不顧一切地尋找,就連之前部署的計劃都打亂了。幾天幾夜的尋找過後,卻依然無果,連他自己都懷疑,他的阿夕是不是又一次離開他了。
「主人,最近又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現在是不是要過去看看?」黑袍男經過之前兩次,心里有點兒不太確定要不要現在報告。可一想起主人的計劃,他還是大著膽子過來了。
寂月沒有說話,眼楮一直瞄著山下的濃霧。
黑袍男也不敢再催促,只能陪著站在那里。主人的大業不該因為一個小丫頭被破壞,希望主人能想通。
過了大概一刻鐘,寂月才收回視線道︰「走吧!」
黑袍男听到命令,心里一喜。看來主人還是以大業為重的,他就說嘛,不過是個凡間界的小丫頭。等主人成就了大業,想要什麼樣的絕色美女沒有?想到美女,他的心里也有點兒癢癢的。
峽谷中就剩下了碧霄和陶熹還在尋找,碧霄開始逼著自己靜下心來。他現在不能亂,如果他亂了,那找到夕夕的希望就更小了。而且他現在雖然感應不到龍紫夕的下落,但能確定她目前至少是沒有危險的。也許是他之前尋找的方向出了問題,看來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再去尋找。
心里打定了主意,碧霄就回了營地。他拿出之前龍紫夕標注地點的地圖,分析著她的位置。越分析他越確定龍紫夕應該是在之前的那個出現山體滑坡的地方失去蹤跡的,看來他還要回去仔細查看查看。之前的他不夠冷靜,肯定是忽略了什麼細節。
碧霄又回到了龍紫夕失蹤的地方,開始用神識一寸一寸搜索。周圍的霧很濃,用眼楮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必須用神識搜尋。幸運的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一處奇怪的地方。之所以說這個地方奇怪,就是因為這一處類似裂縫的地方他的神識竟然探不進去。
他走到裂縫附近,蹲往下扔了一塊石子。石子很快石沉大海,什麼聲音都听不到了。他蹙了蹙眉,知道這下面恐怕是一處深淵。不過為了快點兒找到龍紫夕,他沒有一絲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奇怪的吸力將他往下吸引著,碧霄的心里一喜,更加確定龍紫夕就在下面的某個地方。不過感覺到周圍的黑暗之後他又不禁心疼,不知道夕夕現在會不會害怕,有沒有摔傷。
深淵底下,龍紫夕跟著紫焱順著下面的細流往前走去,走著走著眼前就開始出現一個個白色的小光點。光點越來越多,就像螢火蟲一樣,在黑暗中十分漂亮。
紫焱見龍紫夕伸手去踫那些光點,笑道︰「媽媽也喜歡它們嗎?小焱也很喜歡它們。爺爺說它們是精靈,守護小焱的精靈。」
「精靈?」龍紫夕笑了笑。精靈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應該是那個老人怕小焱一個人在這里會覺得孤單吧?
------題外話------
文文首訂,希望親們繼續支持!小焱出現有親喜歡嗎?另外問問,有親想領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