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穆御發現葉烈風的表情有些緊張起來,看上去似乎擔心某些事情的發生。怕冒牌方丈被葉烈風滅口,他故意上前兩步擋在葉烈風面前。他相信,到了這個時候,葉烈風不會再打父皇的主意,也不敢再打父皇的主意。
眼見南穆御擋在前面,葉烈風不得不放棄想做的事,緊張地盯著冒牌方丈,也看到了旁邊的窗戶。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窗外也早就站著高人。只是,此人一直站在窗邊上觀察著里面的狀況,卻沒打算露面。
而,高人的白色衣角卻露在了外面,其他人都沒主意,離開窗戶最近的南穆軒看到了。他故意往窗邊靠了靠,窗外的人听到靠近的腳步聲,轉身藏到了轉角的地方。
是誰?
功夫如此了得,想必剛才方丈大師進來的時候,那人就跟來了。或者說,就是那人把方丈大師給救出來的。種種疑問冒出心頭,好奇心升起,讓他忍不住又往窗邊挪了幾步。
然,這樣的舉動很快引來了南穆御的目光。南穆御也在琢磨著同一個問題,順著南穆軒的目光瞟了窗外一眼,窗外根本就沒人。
南穆霆的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冒牌方丈的臉,看著冒牌方丈狡猾的目光,他低聲跟父皇說道︰「父皇,這家伙好像在拖延時間。」
「不!此人得留活口,否則會便宜了那始作俑者。」皇太後搖搖頭,嘴里說著,並沒去看葉烈風一眼,
玄!
一個字讓葉烈風的心七上八下,緊拽著拳頭的手心冒著汗。又不敢把情緒表達得太明白,更不敢亂說話。因為他知道,南穆御和南穆軒的矛頭都指著自己,只要說錯一句,今天就可能最後一次出現在蘭若寺。
哼!
冒牌方丈冷冷一哼,抬頭,目光在葉烈風臉上停留片刻之後,又掃視著眼前沒的每一個人。
「你若是不說,本王會有辦法讓你開口。」南穆御沒打算再跟冒牌方丈浪費時間,拔劍往前走了幾步。
但,鋒利的劍鋒還沒架到冒牌方丈脖子上,就見冒牌方丈一臉讓人發毛的陰笑,嘴角動了動,嘴里淌出了黑血。
「混蛋!」南穆御快步上前,卻是已經來不及,冒牌方丈很快就咽了最後一口氣。
呼……
葉烈風壓在心口的大氣吐了出去,總算讓心里的大石頭落了地。
「也算是條漢子,皇上就給他留個全尸吧?」皇太後冷冷地說著,把接下的暗器已經放進了袖子里。
「全憑母後做主!」皇上听命地點點頭。
不能讓冒牌方丈說出點什麼,南穆御心里那口氣咽不下。眼珠子滴溜一轉,他上前撕下了冒牌方丈臉上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一張還算清秀的男人臉,大概四十來歲,從長相來看真像個文弱的書生。而,這一書生的面容卻讓皇上和太後眼楮為之一亮。
這不就是十年前的金科狀元宋陽,因為與林家貪污救災款,最後落了個滿門抄斬,此事可是讓穆城都沸沸揚揚。抄家當天,宋陽和宋飛潛逃,第二日在城外發現了兩人的尸體,案件從此了結。
沒想……
皇上和太後默契的對視一眼,沒人去提此事。只見,皇上揮了揮手,還是按照太後剛才的意思吩咐︰「留個全尸,拖出去埋了。」
「遵命!」兩名侍衛領命上前將尸體拖出正堂。
按照律令行刺皇族不僅當斬,還得禍及家族。如此草率結束,南穆霆和南穆軒的心里都有了大大的疑問。
南穆御沒見過此人,卻能從父皇和皇太後眼中看出點端倪,識趣地抱拳問道︰「皇祖母,父皇,母後,進香儀式是否還要繼續?」
「當然要繼續,怎可為了這麼些不起眼的小插曲壞了進香祈福之事?」不等皇上開口,皇太後就開了聲。
「母後說得及是!」皇上是個孝子,只要母後說話,他基本就只有听命的份。走到門口,看著外面還未停留的打斗,朝南穆霆招了招手,南穆霆上前兩步拱手听命。
「盡快把這些該收拾的都收拾了,投降就給生,抵抗到底的全都不放過。」皇上把自己的意思吩咐下去,南穆霆領完命之後,他又開口吩咐南穆御︰「御兒,將所有女眷帶到正堂,听方丈大師誦經祈福。」
「是!」南穆御也領命走出正堂,抬頭對上葉雨姍的目光。
對視,葉雨姍並沒移開目光,大膽地看著南穆御。幾秒過後,就見南穆御從里面出來,她又看向了站在皇上身邊的葉烈風。眼見葉烈風輕輕搖頭,她便是明白此次任務已經宣告完全失敗。
唉……
這皇帝哪是那麼好做的?
其實,剛才沒看到南穆霆,葉雨姍就預感到南穆霆肯定會成為雪中送炭的人物。眼見被抬出來的假方丈,真方丈已經站在里面。那,真方丈又是如何月兌險的?救方丈的又是何等高手?
警覺的目光在院子里不停移動,一個身影從不遠處閃過。此人身著僧人長袍,清秀的一張臉,對上她的目光之時,臉上露出奇怪的笑。而,這笑看上去那麼jian,讓她覺得是那麼熟悉。
是他?
完顏無忌,想不到千面鬼醫也來湊皇家的熱鬧。還是,他的出現只是為了方丈這個老朋友。
完顏無忌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此刻,穿著僧人衣服還是比較安全的,為了裝得更像,他還特意跟著了原去對付還在頑固抵抗的黑衣人。
「還在這做什麼,進去!」不知何時,南穆御站在了葉雨姍身後,有些不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葉雨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敢不回頭看,看向正堂,才發現其他嬪妃都已經進去盤腿坐在墊子上,趕緊加快步子跟上去,盤坐在冰兒身邊。
正堂里傳來郎朗經文聲,原本在外面提心吊膽的文武百官們也漸漸安靜下來。縱使身邊的打斗聲不斷,他們也只能當作看不見,听不見。
南穆霆帶著一群高手還在收拾殘局,另外的救兵也到了蘭若寺門口。如此一來,不用太多功夫,該殺的都殺了,當然也有漏網之魚。不過,他照平時的做事風格,窮寇莫追,讓手下的兵們神速把院子里的尸體全都運走,又命人配合寺里的僧人將被血洗過的院子打掃干淨。
帶兵打仗之人,手上就注定會沾滿鮮血,所以對南穆霆來說這樣的進香儀式沒有任何意義,等他忙完眼前的事情,獨自往蘭若寺的後院走去。
後院有三個門口,其中一個通向蘭若寺最神秘的藏經閣。听說藏金閣里不僅有天下人想要的武功,還有許多江湖上都想知道的秘密。只是,這藏金閣不僅神秘,還機關重重,哪怕寺里的僧人也不敢亂闖。
前院剛才亂得一塌糊涂,後院平靜得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那般,風輕輕地吹著,樹葉紛紛而落,就像這里的氣氛那般極其淡定。
南穆霆又經過三座院子,差不多到蘭若寺後門的一座院子里,一座華麗的高樓聳立在眼前,門上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藏經閣。
這麼重要的地方居然沒人把守,實在也太過放松了吧?
邁開步子,他昂首挺胸走到藏金閣門口,大門緊閉,門窗關著,站在門口看不到里面任何東西。
「施主,若是要燒香祈福,請到前院,此地不招待香客。」渾厚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聲音震撼了整座院子,著實把南穆霆嚇了一跳。
猛然回頭,南穆霆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手里拿著掃帚站在身後。剛開沒听到半點聲音,驚得他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起來人,好奇地問了一句︰「這位大師好生面熟,好像未曾見過。」
「在下目空,乃後院的掃地僧,很少到前院施主自然不認識。」僧人自稱目空,又給南穆霆客氣地行了個佛禮貌。
「原來如此!」南穆霆在心中驚嘆,只是個掃地僧內力如此渾厚,可見這藏金閣中的四大長老武功更是深不可測。難怪無需門口有人看守,原來高人就在附近,只等敵人出現才會出來應付。
「施主,若是無事,請您盡快離開!」目空可不給南穆霆半點面子,哪怕看出他一身黃家穿戴。
「打擾了!」南穆霆恭敬地雙手合十給目空還了個佛禮,也把這個名字深深地記在心里。
他倒是個懂得分寸之人,否則皇上也不會給他手上握著一部分的兵權。要知道,這樣的待遇連曾經最寵愛的蓮妃之子南穆軒都不曾有。所以,他很知足,做任何事也都會思量過後再進行。他的性格像極了母妃靜妃,靜妃如同封號那般從不懂得爭奪的女人。
「阿彌陀佛!」目空低喃了一句,看到南穆霆走出院子,沒有回頭地一直往前走,直到南穆霆身影消失,他拿起掃帚繞後藏經閣後面,繼續掃著剛才未掃完的落葉。
心若靜,一切靜。心若狂,性更狂。
這句話是四大長老中的戒印說給完顏無忌听的,完顏無忌一直都牢記在心里。所以,當他覺得心開始狂野時,就會來到蘭若寺靜心地听著听禪,以此來平靜起伏的心情。也正因為如此,他跟方丈大師漸漸有了交情。
看著南穆霆離去的背影,他有些感慨起來。皇家的子嗣當中,像南穆霆這樣沒有邪念的人太少了。哪怕是當今太子,都一心想著皇位。可,皇位真的就那麼好嗎?身為皇帝,就真的能夠掌握天下嗎?
若真是,當初皇上最深愛的芸妃為何死得不明不白,那麼多年來,皇上連追究的勇氣都沒有?
「公子,這是我們家主人交給您的,主人還讓奴才轉告您,讓您盡快離開蘭若寺。」走廊上一名僧人打扮的男人小跑到完顏無忌身邊,轉告完主人的話,又將一份書信交到完顏無忌手上。
完顏無忌打開信函看完,眉頭稍微皺了皺,又快速地將書信收進懷中,跟那僧人小聲說道︰「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我一定會盡力的。」
「是!」僧人听完轉身離開。
既然說不能停留,完顏無忌就去做該做的事。繞過藏金閣的院子,他從蘭若寺的後門離開。
……
如同一場有驚有險的噩夢,一天折騰下來,幾乎所有人都筋疲力盡,等南穆御帶著葉雨姍回到昭明宮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
下了轎子,看到蕭若憐在門口等候,葉雨姍也沒心思去跟這個無聊的女人爭風吃醋,帶著小魚和冰兒往自己的錦繡園走。
一路走,一路想著今天發生的事,突然腦子里的某個環節卡住,她猛然止步回頭看向兩個丫頭。
冰兒和小魚都各有所思,葉雨姍這一舉動讓兩人一起撞了上去。身體疲憊的葉雨姍往後退了幾步,一坐在瓖滿小石子的地上。
小石子是不規則的,凸起的地方很多,這下讓葉雨姍遭罪,坐在地上許久都沒站起身。
見狀,冰兒伸手去把人拉起來。看著冰兒,她腦子里剛才短路的思緒又結上。終于想到除了完顏無忌的到來之外,另一件不對勁的事,就是最開始被文武百官圍在一起的時候,冰兒並不在人群里。
當時只顧認真听正堂里面發生什麼事,忽略了這丫頭的存在。等南穆御叫她進正堂里的時候,冰兒已經坐在了蓮妃身後。
難道冰兒也是爹派過來的探子?
狐疑地想著,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起身來。身後,傳來蕭若憐惡心的撒嬌聲,讓她頓時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主子,您干嘛怕那小妖精啊?」小魚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蕭若憐挽著心不在焉的南穆御往對面的院子門口走。
南穆御不經意的一個回頭,恰好對上葉雨姍的眼,本想走過去說兩句話,卻發現冰兒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他干脆扭頭進了那邊院子。
這可讓蕭若憐更加囂張,滿心得意地沖葉雨姍揚了揚眉,把身體與南穆御貼得更緊。
唉……
葉雨姍只覺得身心疲憊,應付了一整天,她可不想晚上再應付那個混蛋。抬頭看向小魚,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跟這種貨色爭男人,我葉雨姍還沒到那種饑不擇食的地步。」
南穆御,南穆國當今太子。這樣的男人都看不上,葉雨姍心中的男人到底到了什麼樣的品味級別?
這是冰兒心里現在想的問題,越發對葉雨姍這號人物感到好奇。听說以前的葉雨姍可沒這麼狂妄,自從那次死里逃生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下去休息吧!主子我來伺候就行。」小魚向來看冰兒礙眼,能不讓跟著最好別跟著。
葉雨姍也沒心情理會她們說話,反正有些事情是需要通過小魚轉告給葉智明,讓冰兒先下去也對。
主僕倆回到錦繡園,早上倒不累,到了下午的時候跟著跪拜,葉雨姍覺得雙腿到了現在都在發顫。一回到屋子,就吩咐小魚去張羅沐浴的事,結果小魚前腳剛走出屋子,她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
啷!
一顆小石頭被人從窗戶扔到桌子上,嚇得她坐起身來。石頭上綁著紙條,打開紙條上面寫著︰明日切勿晚上進宮或出門,否則定會招惹禍事,署名上寫著︰嬤嬤兩字。
明天是真正的七月十五,正是鬼門關大開之際,以前在家的時候,老爸就會請來附近廟里的和尚到家里念經,超度那些冤魂。老爸可能是世上心腸最好的盜墓賊,隔壁的鄰居都很喜歡他。
也正因為老爸的善心,她和妹妹才會從孤兒變成了有家之人。所以,一直以來,她和妹妹都對這個老爸感恩,早就不是親生勝親生,那麼多年來他們相依為命地活得很開心。
呼……
深深地吸了口氣,眼淚不自覺地涌在了臉頰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她清醒,擦擦臉上的淚,她將99999紙條放在燭台上點燃,等紙條燒盡,倒上點水,把杯子的水倒出窗戶外面。
「主子,讓小魚伺候您沐浴吧?」小魚動作極快地把花瓣灑在水中,又拿出主子最喜歡的香料倒進水里。
葉雨姍伸手模模胸口,小魚曾經問過這塊鳳佩的來歷,她只是說無意中看到喜歡就買了戴在身上的。如今,芸妃說這鳳佩來歷不簡單,那以後還是少讓小魚看見為好。
轉身,她打了個大大哈欠,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罷了!今兒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兒早上讓廚房做點桂花糕,嘴饞了。」
「是!」小魚明白這話當著幾個下人的面說是何用意,欠了欠身帶著一群下人退了出去。
一天下來,她知道葉智明肯定已經在屋子里等著自己。今天的計劃一塌糊涂,恐怕少不了相爺的一頓責罵,還得听那男人的一頓控訴。
院子里的燈籠昏暗無光,從主子房間出來,她又命人只留下院子門口兩盞燈籠,其他的都給熄了。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還是有同樣喜好,葉雨姍向來也不喜歡晚上的燈光太亮。白天陽光太足覺得眼楮難受,到了晚上就更不想讓眼楮受到刺激。
听著腳步聲漸漸離去,葉雨姍也力氣再去偷听兩人的悄悄話,月兌了衣服,洗了澡,穿著干淨的貼身衣服躺到床上,不到一會功夫就睡了過去。
窗外,一個身影閃過,看到葉雨姍躺在床上,鬼奴又閃到了小魚的屋子後面。看到里面的亮著微光,有兩個人正說話,便是將耳朵湊了過去。
「這次他手上的人死傷慘重,恐怕要恢復元氣不會太容易吧?」小魚躺在床上,躺在葉智明的懷中。
葉智明雖然今天沒有進入蘭若寺,只是負責外圍的指揮,可是,他卻遠遠看到那些人落荒而逃的慘烈,這次給也葉烈風的打擊肯定很大。
「他有沒有什麼吩咐?」小魚又問道。
「沒有,恐怕這個時候他該後悔心太急了。幸好宋陽還算講義氣,否則麻煩會更大。」葉智明腦子里還有一些東西想不明白,可,要找到答案卻並不容易,他能做的只有等。
眼見葉智明的心不在焉,小魚有些不高興起來。推開他,坐起身來,兩手抱著雙腿,郁悶地說道︰「不想跟我說話趕緊走,我也累了,明早還不知道太子還會來怎麼刁難我們家主子。」
「看樣子你對葉雨姍的感情還挺深的。」葉智明有些吃味地說道。
「那是當然,不管怎樣?主子對我還真的不錯,比起其他下人我已經知足了。」小魚有感而發地說著,眼眸中浮現出一抹哀傷的光,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害怕。害怕傷害,害怕失去。
葉智明冷冷一哼,這話跟別人說倒是沒什麼,以他對小魚的了解,他顯然是不信的。伸手,勾起小魚的下巴。只是因為出身卑jian,若是生在大戶人家,這張臉絕對是不錯的大家閨秀。
小魚甩開葉智明的手,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丫頭再好都只是丫頭,我就不信你不想做主子。」葉智明嘲諷道,手不老實地將她摟在懷中,低聲細語道︰「相信我,有一天會讓你做世上最有錢,最有臉的女主人。」
呵呵……
小魚一陣嬌笑鑽進葉智明的懷里,在沒有依靠之前,這個懷抱對她來說還是有那麼些溫暖的。至少這樣的棋子听話,而且還很有用處。
窗外,鬼奴將他們的談話听得清清楚楚。昏暗燈光下,他在窗戶上開了個窟窿,看清楚了床上的兩人。眼珠子轉悠著,他悄悄地從繞過後院,往來時的路順利離開,踏著月色進了宮,從華菱宮側面的圍牆跳了進去。
華菱宮里的院子,屋子的燈還亮著,芸妃還未睡下,應該說是無法入眠,等了一天,等待著鬼奴的消息,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沒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望眼欲穿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陰了一天,想不到晚上還能看到月亮。月亮近圓,四周環繞著淡淡的白光,看上去比往日多了幾分引起。鬼門關要開的日子,果然陰氣很重,恐怕這個時候的東郊墳地都上了大霧。
咚咚咚!
鬼奴敲響了屋子的門,小聲說道︰「主人,您可是睡了?」
「進來吧!」芸妃听到鬼奴的聲音,欣喜地轉過身走到椅子前坐下。
鬼奴進來關上門,給芸妃行了個大禮之後才說了話︰「稟告主子,葉烈風的行動失敗,損失慘重,估計近期都沒法恢復元氣。」
「他注定是要敗的,除非他手上有真正的貴人相助,否則是沒法更改天命,就沒法做這個皇帝。」芸妃听到這樣的消息,心也平靜下來。不過,她知道葉烈風不是做皇帝的命,卻會因為這個人變得阻礙更多。
「還是主人有先見之明!」鬼奴夸著主人,開口又說道︰「主人,回來之前鬼奴去了昭明宮,發現葉烈風的佷子葉智明與葉雨姍的丫頭小魚私通,看來葉烈風是非常不信任葉雨姍。」
唉……
嘆了口氣,芸妃有些同情說道︰「其實那丫頭挺可憐的,有個狠心的爹,還有吃里爬外的大哥,加上個軟弱無能的娘,她的人生注定是個悲劇。」
鬼奴認真地听著,他的心里除了主人,除了將來要效力的小主人,似乎不會再對任何人有同情之心。
冷,寒,這是他身上不變的氣息,哪怕是看著主人的目光,都很難看到那麼點溫暖之光。
「算了,她是不是鳳女很快就能知曉。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是渡過明晚的月圓。今年的陰氣比往年都重,也不知道他能否承受那樣的煎熬?」芸妃眼中閃過哀傷,心疼地吸了口冷氣。抬頭,看向鬼奴命令道︰「明晚你去幫幫他,沒有人幫忙本宮擔心他受不了那樣的煎熬。」
「可是……那……主人……」鬼奴擔心地看著主人。
芸妃臉上浮現出淒涼的笑,倒上一杯茶,喝上一口之後緩緩開口說道︰「那麼多年本宮都熬過去了,不會再害怕這樣的月圓。」
「是!主人!」鬼奴知道無法拒絕這樣的命令,只能拱手低頭。
「去吧!」芸妃擺了擺手,鬼奴退出了房門。
思緒蜂擁,她的死忌正是七月十五。听說,每年的這個時候皇上都會悄悄地來到華菱宮,獨自一人在院子呆坐許久。可惜,那麼多年的七月十五,她都無法在華菱宮渡過,因為完顏家有個流傳千年,而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大秘密,每一代都會由老天來認定一位繼承者。而,芸妃就是完顏家的繼承者,所以她不僅延續了血統,也延續著那樣的秘密。
傷感地站起身來,她走出屋子,走出陰冷的華菱宮,走向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宮殿,去看望那心里記掛,卻還不能去面對的男人。
……
御書房,剛剛把皇太後送回坤靈宮皇上頭疼得厲害,田公公在旁邊伺候著。忙碌了一天,田公公看上去也沒了精神。偷偷地打著哈欠,他祈禱著皇上快些休息。
可,皇上的腦子還在飛轉,哪怕是頭疼,有些必須想的事,他還是得繼續思考。快一更天了,御兒應該不會進宮了。
揮了揮手,他無力地吩咐道︰「朕今晚在書房歇息,你先下去吧?」
「皇上,奴才不累,讓奴才伺候您去休息吧?」田公公沒看到皇上休息,哪敢退下去。
皇上知道田公公的一片真心,也不再多說。起身走出書房,又走進隔壁的臥房,寬衣解帶躺到床上,田公公才放心地退下休息。
這個時候宮里的下人和妃子們也都睡了,就連皇後都抵擋不住身體的疲憊,早就入了夢。
皇宮中,巡夜的打更聲響起,一更天來了,宮里的燈又黑了一半,通往御書房的走廊路顯得更加昏暗。
而,這樣的夜晚,依舊有不眠之人。已經忍不到明天,連夜還是來到了御書房。身為皇子的南穆霆本該走正門去面見父皇,可,白天剛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恐怕流言蜚語已經傳遍皇宮,他必須選擇低調的方式面見父皇。
趴在屋頂上,看著田公公從父皇的臥房出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待房門關上,他從屋頂上下來,上前推開了父皇臥房的門。
御兒來了?
皇上驚喜地睜開眼,坐起身來看向門口,卻是看到南穆霆走了過來。
「霆兒見過父皇,這個時候進宮打擾父皇休息,還請父皇贖罪!」南穆霆走到床邊給父皇行了個跪拜禮,眼見滿臉憔悴的父皇,知道白天多少受到了驚嚇,畢竟是上了年紀,身體還是吃不消的。
「起來吧!難為你還想著父皇的身體,父皇沒看錯你啊!」皇上滿臉慈笑,朝南穆霆招了招手。
南穆霆乖巧地走到床邊坐下,孝順地給父皇捏了捏手臂。他不僅性格像靜妃,就連靜妃的細心也撿了十之**。
「這麼多年父皇把你放在邊關,你不會怪父皇吧?」皇上拍拍南穆霆的手,很感激靜妃能教出這個孝順而優秀的兒子,雖然沒有野心,卻有孝心,還有對南穆的衷心。把邊關的兵權放在這小子手上,他比任何人都放心。
南穆霆搖搖頭,今天的一切除了母妃給的,那便是父皇的恩賜和信任,身為眾多兒子中的一個,他已經很滿足,也很感激。笑了笑,他壓低聲音說道︰「父皇,兒臣怎會怪您?您的心思兒臣明白,兒臣的心思相信父皇也明白。」
「明白,當然明白,御兒雖然有勇有謀,卻也有犯迷糊的時候,有你這個細心的弟弟在身邊輔佐,父皇才叫真的放心。」皇上听霆兒說話覺得窩心,看著已經長大的兒子,心里有那麼些激動。
呵呵……
南穆霆看到父皇笑了,心里也高興,把今兒白天去藏經閣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皇。
皇上听完拍拍南穆霆的肩膀,說了些讓他寬心的話︰「放心吧!就算朝中上下的大臣都反抗我們完顏家,蘭若寺是萬萬不會的。」
「為什麼」南穆霆不解地問道。
「孩子,有些事不該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話說,過了進香的日子,明兒就是七月十五了。」皇上的心情隨著芸妃的忌日到來染上了憂傷,腦子里反復地回想著那個他曾深愛過的女人。
對于芸妃,南穆霆沒見過,所有的印象都是從母妃哪里得來的。母妃曾經說過,在宮里不受寵的女人,俸祿和衣食都會比受寵的女人多很多。當時,皇後剛剛上位,宮里的女人就算受寵,也漸漸變得不受寵。這些,母妃從不跟父皇告狀。
可,或許沒人知道,也正是那個時候,芸妃曾經救過母妃一命,後來還經常讓丫頭偷偷給母妃送吃送穿,母妃對芸妃的感激從未改變。不僅如此,他能感覺到母妃心里似乎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讓她愧疚,所以才會在芸妃死後,常年吃齋念佛。
幾年後,母妃後來生下來他,還讓他在眾多夭折的皇子之中,健康地活了下來。如此,他都覺得柔軟的母妃很偉大了。
「父皇,其實……芸妃娘娘真的很善良,兒臣覺得……」他欲言又止,知道下面的話一定會觸踫到父皇的傷痛。
「覺得什麼?」皇上激動地張大眼楮。
「覺得娘娘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母妃說,當娘的芸妃不僅漂亮,而且心地極好,從來不打罵宮的下人,性格也很柔軟。」南穆霆的聲音壓得很低,說著,還目不轉楮地看著父皇。
皇上眼中閃過哀傷,頃刻間,就見眼眶紅了起來。思念,就像一把無情的劍,愧疚就像劍上的刺,狠狠地刺進他那滿是傷痕的心。
唉……
嘆息,面對著愧疚,這麼多年來除了嘆息,只有嘆息。
吸了吸鼻子,眼眶發紅地看著南穆霆說道︰「其實,父皇也不相信芸妃的背叛,只是,宮里許多事情,都會因為某些原因變成不是真相的真相。父皇對芸妃的愧疚從未改變,更加害怕面對銀月。」
「所以父皇當年才會答應皇後,將銀月皇姐嫁給了鎮遠將軍。」南穆霆同情地看著父皇。
「是啊!銀月是無辜的,可,若父皇真把銀月留在身邊,以皇後對芸妃的恨,勢必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皇上心里難過,對女兒的愧疚,對芸妃的愧疚,讓老淚縱橫,在兒子面前都控制不住情緒。
「父皇,您別太難過了,若是芸妃娘娘泉下有知,定能理解父皇您的苦衷。」南穆霆見過父皇憂傷,卻從見過父皇像現在這般控制不住傷痛的情緒。從小,父皇在他心里都是最偉大,最嚴厲,也是最慈祥的父親。
唉……
第二聲嘆息,皇上無奈又傷心。他不會想到,這樣的一番懺愧,有人听進了心里,也痛進了心里。
窗外,芸妃的眼淚早就涌了出來。她就知道皇上不會不信任自己,那麼多年來,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告訴自己不能責怪皇上,要怪就怪當年的自己太善良,太慈悲,太軟弱。才會讓某些人有機可乘,奪走了屬于她的幸福,她的一切。
抬頭,看著天空的月亮,听著那懺悔的對話。她捂著嘴,擔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會打擾父子的談話,听到皇上的抽泣,她再沒法再繼續停留,飛身跳上高高的城牆。
放眼看著眼前雄偉的建築,皇家的天下布滿血腥,也布滿了無情,自古以來天子的成長,都是從尸體上踏過去的。
經歷了那麼多,她總算明白當年皇太後說的那句話︰軟弱就是無能,若無能就不配做母儀天下的皇後,更不配輔佐未來天子。
所以她敗了,身敗名裂,差點用性命來祭奠了那可怕的教訓。不過,既然老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就不能再軟弱,不能再多情。她要把失去的找回來,把屬于自己的一切奪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