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宗明,我老爸。
據他口述,他是道門中一個分支的分支門派,第十代弟子,真是夠復雜的。
我爸說他們門派發展到現在這一代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弟子,而且在國內可能加上他不到五人了。他們以降妖伏魔,保衛世界和平為己任。妖跟魔從來沒見過,三天兩頭的倒是能收拾一兩只孤魂野鬼。這也足以讓他自豪了,吹牛吹得忘乎所以。由于年代久遠,他們門派多數功法精髓早已失傳。這一代中當中最為歷害的數他的師兄,魯山河,號山河上人。也是他們門派的掌教大弟子,未來的掌門人。
從小我就听他說起幾師兄弟在一起學藝的故事,確切地說是他和他的大師兄魯山河。除了他大師兄外,其他三位師兄,他也只見過一兩面,二十多年過去了再也沒有聚過。
我爸的老家在一個山溝里,生活條件艱苦,如果不是當年他堅持要走出來的話,用我爸的話說,「我現在多半還是在撿狗屎。」說真的,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撿狗屎。撿牛屎,甚至是撿人屎都不行嗎?
七零年,我爸十歲,村里來了一批下鄉插隊的人,這當中有知識份子,有干部等等。這當中有三個人我必須得說一下。其中一個小姑娘是跟他父親一起來的,這小姑娘的名字叫李雪欣,名字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她,就沒有我。是的,她就是我親愛的老娘。那一年,她九歲。
第二個人就比較猛一點了,我爸的師父,道號,野驢道人。我經常會忍不住笑,驢就不說了,還是野驢。每當我一說這事,我爸就冷不防一巴掌抽我臉上,打得我呼天喊地。♀我爸說他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師父,不止對他有授藝之恩,更關鍵的是對我媽有救命之恩。(這個我稍後說)
第三個就是我爸的大師兄,魯山河。他不是來插隊的,也不是來打醬油的。他是跟著他師父追過來的。一直住在我爸他們村子附近的山里,自己花了一天不到的時間搭了間草房,一住就是三年。那一年他十八歲,沒人知道他父母在哪兒,家在哪兒,家里的情況如何。這些事情後來我爸也有問過師公,不過他老人家一直沒有說明白過。
這就是緣份啊,父輩的親人兄弟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聚到了一起。
那時的村支部書記是相當牛逼的,*語錄從不離身。帶著群人一說到什麼球不相干的事情就大喊*萬歲,跟鬼上身一樣面無表情,還四十五度望天。這個牛逼的人物就是我爺爺。從懂事起,我就一直在想兩個問題︰一,爺爺大字不識幾個,這語錄放身上有什麼用?二,既然大字不識幾個,怎麼當上這書記的。原來沒文化不一定沒覺悟。說明我爺爺是一個覺悟很高的人。
下鄉插隊的這一批人歸我爺爺直接領導,叫他們干什麼就必須得干什麼,如果不干呢?哼哼,就打你小報告,給你穿小鞋,不讓你吃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踫上這種人,不被打死,也被口水淹死了)。這一批人當中,他唯獨不招惹的就我師公跟我外公兩個人。
不敢得罪我師公的原因很簡單,我大師伯天天在那兒盯著我師公,唯恐我師公受半點委屈。由于大師伯來路不明,爺爺當年組織村里群眾進山圍剿大師伯不止一次兩次,最後還請了區上的公安同志幫忙,始終都逮不到大師伯。前一天剛把他的草房給拆了,第二天在同樣的位置又建了起來,放在現在那完全就是一典型的釘子戶,還是一個城管拿他沒招的釘子戶,蓋得比拆得還快,你能拿他怎麼著?那些年不用查什麼身份證,只看出身,看成份,在鄉下,沒有人問那麼多。後來慢慢也就不再管他,默許他在山里住了下來,村里的鄉親進山看見大師伯還熱情的打招呼,時不時還送點瓜果蔬菜給他。一來二去混熟了,大師伯就會把在山里獵來的野味分給村里的人。雖然長這麼大沒見過他,但是我就像跟他神交已久一樣。他給我的印像就四個字,生猛,善良。
後來听爺爺說,我這位素未謀面的大師伯天生就是個獵人。知青們來了小半年後,有一天我爺爺進山撿柴,嘴里哼著《北京的金山上》,心情別提有點多舒暢了,一蹦一跳的往前邁著步子。深入大山後,有些累了,就想著找個地方歇會兒腳,左顧右盼,發現前方的樹上有個馬蜂窩。我爺爺從小就見不得這東西,必須放把火把馬蜂給趕跑,把蜂蛹跟蜂蜜給取出來,那些年一個月也吃不了兩回肉,這東西就是大補,就當是打牙祭了。蜂蜜這東西如今可能沒什麼稀罕,在那幾年就太珍貴了,就更別說蜂蛹了,現在的餐館里幾百塊一份呢。
心情激動的爺爺三下五除二地捆了個大火把點著之後,邁著小跳步就上去了,剛到樹下準備放火,往前一步,踏空,栽進了深坑。
爺爺破口大罵,狗日的誰這麼缺德啊?挖這麼深個坑,**給自己當墳用啊?
給誰挖的坑不重要,重要的是爺爺出不來,說什麼都沒用。
罵著罵著,爺爺就想啊,還是留點力氣算了,于是他大叫「救命啊!」。從下午一直叫到傍晚,從大喊變成申吟。喊得太賣力,精神高度緊張過後,人有些虛月兌。關鍵時刻,大師伯出現了。
他從草房里找來一根用稻草編的草繩讓爺爺捆在腰上,然後將爺爺拉了出來,還把爺爺月兌臼的右腳踝關節給復了位。從那天起爺爺把大師伯完完全全地當成了村里的一份子。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個接近五米的深坑是大師伯挖的,而且還沒完工,里面本來還會有數根直立削尖的竹筒,這本身就是一個用來對付熊的陷阱,樹上的馬蜂窩就是誘餌。爺爺運氣好,當了一次試驗品。後來大師伯做的陷阱跟機關附近都會有很明顯的標識,以防止誤傷村民。爺爺後來還知道,大師伯不止是獵人而且還獵鬼。
就這麼一個猛人,在師公面前頭都不敢抬,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村里安排給師公的農活,全是由大師伯一人包辦。師公在干什麼呢?白天掐指謀算,夜間望空察觀星象。
照理說這日子也算過得挺舒服,可我爸說,從師公來那天起就沒見他笑過,整日愁容滿面,唉聲嘆氣,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就從來沒有變過。可能跟我當時看完《二零一二》的表情差不多。
爺爺第二個不招惹的人就是我外公,主要還是有了同情心。他見外公一個柔弱的書生,帶著一個小姑娘,白天干活,夜里看書寫字還要到深夜,同情之外也有了一些敬佩。那些年生活水平低,吃不飽穿不暖的,我媽那時就是個營養不良的模範代表,九歲的女娃子身高還不到一米,瘦得皮包骨,看了就叫人心疼。爺爺見這父女怪可憐,每個星期都會悄悄給外公送去十個八個雞蛋,讓他父女補補身子。
大師伯偶爾也會給外公送去些野味,我媽的身體慢慢地好了起來,到後來竟比在城里時還好了許多。
可是沒過多久,就出了一個大麻煩。這個麻煩找上了我媽。
一日天氣爽朗,地里的農活早已干得七七八八。爺爺留下幾個平時喜歡偷懶的人下地做收尾工作外,其他人都給了一天假,進進城探個親,買個東西什麼的。
外公帶著我媽去野外寫生,路過一片墳地時,媽媽想小便。不到九歲的她除了找個人看不到的地方外還會顧忌到什麼呢?麻煩就在這里出現了,她尿的地方正好是一座孤墳。墳里埋的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墳的主人一直陰魂不散,三天兩頭出來嚇嚇過路人,再玩個鬼打牆,讓人家一直在原地打轉從晚上到天明。用我爺爺的話說,這覺悟也太低了點。這在當時算是作風不端正,但還算不上大惡吧,有時間抓起來讓黨和人民教育一下,估計還是能痛改前非的。
再說我媽媽,她的這一行為是犯大忌的。俗話說,可不信,不可不敬。當時外公也是沒有注意,如果他發現的話,我相信受過些高等教育的他,那也是會及時制止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這只野鬼纏上了我媽,想是要出了這口怨氣吧!
回家後我媽就犯了個怪毛病,不停在原地轉圈,起初外公以為小孩子轉圈玩兒很正常,也沒管。到後來人家直接轉來暈倒在地,翻著白眼,還口吐白沫,外公這才發現問題真的嚴重了,嚇壞了。
次日,我可愛的媽媽從床上醒來直接下地接著轉,一邊轉一邊嘴里還說著些亂七八糟的話。
事情很快傳開了︰雪欣撞邪了。
出了問題不要緊,因為有人能解決啊,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就只有三個人。我爸(這是個意外),師公,還有大師伯。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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