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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這場極其轟動的及笄禮,在京兆官員夫人的討論聲中落下帷幕,而輿論的焦點沈寧,則如常悠游地上課、請安,除了定下婚事,她並無覺得及笄之後有什麼不同。
及笄禮成之後,她才知道自己這個及笄禮是合了多少人的力才能辦得如此隆重和尊榮,對家人的感念,對應南圖的感激,這些都難以言說。
為了及笄禮的三加嘉賓,祖父沈華善借了葉正純和常真禪師的人情;為了讓清平侯請旨賜婚,應南圖讓出了清平侯世子之位;為了使旨意順利下達,容貴嬪和慕妃在長泰帝耳邊吹了多少枕頭風;為了保證及笄禮一切順利,如流處和蚍蜉幾乎全員出動阻擋五皇子府與宮中聯通……
就是為了掙得那一點點寶貴的時間差!
這些人的愛護和情意,是這樣深重;想到前一世的結局,她又感覺是這樣淒涼。兩種情緒交織,使得沈寧只能伏在沈俞氏膝頭,低低地哭泣,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長我育我;
顧我復我,出入月復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是為此啊!
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守護這些人,要護佑他們福泰安樂,絕對不會讓前一世的悲劇重現,她一定會改變命運的軌跡。
「傻孩子,有啥可哭?只要你安安樂樂的。為娘就滿足了。老太爺待你這樣好,你須得孝敬恭謹待他……」沈俞氏絮絮叨叨地說著,撫模著沈寧的發髻,聲音也有些哽咽。
女兒長大了,不久就要離開父母了,不舍的復雜心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母親,孩兒曉得了。對了。母親,那日賓客之中,坐在祖父左側的那位大人是誰啊?就是那位美髯儒雅的大人,看起來和祖父差不多年紀的,他身後的夫人,我似乎也從來沒有見過呢。♀」
沈寧的哭音漸漸停止了,開始好奇地詢問及笄禮當天的細節。那個人,她終于見到他了,她必須得知道那個人是誰。這才是當下最緊急的事情!
「老太爺的左側?哦,那個是中書侍郎李斯年大人,和老太爺是同職的。不過他沒有在集賢殿任職。李大人一家都很低調。他的夫人李許氏很少參加宴會,你當然沒有見過她了。」
沈俞氏想了想,回答了沈寧的疑問。及笄禮的賓客位置,是沈俞氏親自再三審核的,沈華善身邊都坐了什麼人,她自然記得很清楚。
「哦。原來他就是中書侍郎李斯年大人啊……」听了沈俞氏的話,沈寧忍不住意味深長地說道,她終于知道那個是誰了!
前世今生,中書侍郎李斯年這個人她听說過很多次了,卻從來都沒有見過一面。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樣貌幾何。肥瘦高矮,都沒有具體的印象。
直到如今見了,她才恍悟,這個人就是中書侍郎啊。這個人,她是見過的啊!
前世里,她曾偷偷見過他悄悄出入過五皇子府多次,也知道他悄悄在為上官長治出謀劃策,是上官長治最為倚重的神秘幕僚,她見過他,卻不知道他就是中書侍郎李斯年!
前一世里,長泰帝病重無法視朝,中書侍郎李斯年率先提議上官長治監國主政事;長泰帝駕崩之後,又是中書侍郎李斯年第一時間接應殿中省的消息,通過沈家秘密將上官長治帶進紫宸殿,促使上官長治在靈前即位。
原來上官長治的神秘幕僚和中書侍郎是同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李斯年!
可是,前一世,李斯年的覆滅比沈家還要早得多啊!正昭元年三月,正昭帝上官長治登位只是短短四個月的時間,尚書左僕射李斯年因「殿前失儀」被問罪,最後暴死在獄中。
就連他的夫人和兩個兒子,也受了牽連被判流放北疆,就在流放北疆途中,李家眾人被盜匪劫殺,盛極一時的李家就這樣覆滅了。
「殿前失儀」之罪可大可小,可重責也可輕罰,誰也不知道李斯年是因何失儀。當時的朝官還紛紛為他求情,沈華善和沈則敬等人也極力勸說上官長治輕罰,免得落下誅殺功臣的名聲,寒了臣下的心。
可是上官長治執意要治李斯年的罪,還要罪及家眷,這令沈家人無奈又深感奇怪。直到後來沈家覆滅,沈寧也不知道李斯年到底因何獲罪。
李斯年是上官長治最為倚重的心月復親信,這是無疑的;李斯年為上官長治登位出了許多謀劃,這也是肯定的;李斯年有沒有女兒或孫女入了上官長治的後宮,那麼就不存在外戚之患!
照理說,李斯年是上官長治的肱股重臣,是要輔弼上官長治開創中興的要臣。到底是為了什麼,上官長治要這樣迫不及待地滅了李斯年呢?甚至不惜背上誅殺功臣的惡名?
這一點,是前一世沈家人不解的,也是這一世沈寧想不透的。李斯年和上官長治之間必定是出了什麼事,這個事情令上官長治無法容忍他的存在,以致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這個事情是不是已經發生了呢?這個時候,上官長治和李斯年是否還密切無縫?
種種疑問在她腦中奔來竄去,她也理不清這里面有什麼關鍵,只得吩咐了蚍蜉密切注意李斯年的所有動態。
同時,她也向沈華善和沈則敬匯報了自己的發現,道是蚍蜉發現中書侍郎李斯年暗中和五皇子府有來往,而之前如流處就曾分析過五皇子府會有一個神秘高人助陣,想必此人就是李斯年沒有錯。
「祖父。想必之前如流處分析的那個神秘高人,就是中書侍郎李斯年沒有錯!」沈寧沉沉說道。這個結果,她前世今生都想不到,然而,它的確就是存在了!
「李斯年?你確定蚍蜉的消息沒有錯?」沈華善听了沈寧的匯報,語氣是不可置信。竟然是他?那個老好人,孫女兒沒有說錯吧?
沈華善和李斯年同在中書省任職,位階又相同。年紀也差不多,兩人平時的交往也不少,也能說得上兩句知心話。
從他日常的言行來看,他是絕對不會參與到奪嫡之爭里面去的,沈華善就沒有察覺他有一絲半毫的支持奪嫡傾向。
原來他早就站到五皇子那邊去了,可是所有官員都不知道!包括一直和他同職共事的自己!想到這里,沈華善臉色凝重,這人隱藏得太深了,太可怕了!
「李斯年。年五十九,濮陽人氏,惠和年間進士出身。歷任集賢殿編修、刑部郎中、濮陽刺史、中書侍郎……」沈則敬略加搜索。就將李斯年的為官經歷說了出。
從李斯年的履職經歷來看,他基本都是步步高升,可算是平步青雲,尤其是這些年都沒有離開過京兆朝局。
「喚樂兒來,我有事交代與他。」良久,沈華善才說道。他有事情交代這個孫兒去做。
沈華善怕自己因為和李斯年共事,沒法察覺到他的異常,所以找來了能夠出入宮禁的沈余樂,讓他隱秘地盯著李斯年的一舉一動,看看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平時。李斯年除了待在中書省辦公,就是去紫宸殿听候皇上的吩咐。這兩個地方是他待得最多的地方。而從紫宸殿到中書省的這一段路,你得想辦法盯緊了,一定不能露了行跡。」沈華善這樣交代沈余樂,眉頭緊了緊。
听著沈華善莫名其妙的吩咐,沈余樂雖然不解,卻還是忠實地執行著祖父的指令。
與此同時,在五皇子府,李斯年看著氣急攻心的上官長治,心情也無比抑郁,卻不知道如何開解這個五皇子。
當他在沈家看見容貴嬪時,他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沈家必定搶先下了一步棋。果然,容貴嬪帶來了為沈寧賜婚的旨意,在及笄禮當天就定親!
在及笄日定親,這是大永都沒有听說過的事情,可是沈家就這樣輕輕松松地月兌困了,打亂了五皇子府接下來的所有安排。
「殿下,沈家計勝一籌,與沈家聯姻,事已不成了。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得改變了,趁著現在皇上對殿下還有愧疚之意,要早日將婚事定下來。謀一個和沈家勢力不相上下的人家,取得妻族的勢力,殿下才能報今日之恥辱。若是殿下坐上那個位置,得到區區一個沈寧就不在話下了,就算皇上已經賜婚,那又算什麼難事呢?」
蛇打七寸,人攻心欲。李斯年相信自己這一番說話定會說中了上官長治的心思。現在,還不到頹唐的時候。
果然,上官長治听了他的話後眼神一亮。是了,他要得到沈寧,他要向沈家報仇,他一定要坐上那個位置!
這樣,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他手中,他一定會報了今日的恥辱。他要讓沈家知道,與他為敵,是多麼愚蠢的事情!他要讓沈家和沈寧終生後悔!
「看來沈家和容貴嬪已經結盟了。不然容貴嬪也不會出現在沈寧及笄禮上,這或許是容貴嬪對沈家的回報之一。十二皇子今年只得十三歲,尚未出宮開府,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長于深宮婦人之手,沒有什麼可懼的地方。容貴嬪娘家都死絕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榮平縣主能有什麼作為?容貴嬪的最大倚仗就是沈家,得想個辦法破壞兩者的結盟才是。」見上官長治稍微恢復了斗志,李斯年繼續分析道。
「叔父說得有理。佷兒也是這麼想的。」在私底下,上官長治和李斯年叔佷相稱,李斯年和李貴嬪同姓,又是同一個地方的人。這麼多年來,李斯年對上官長治幫助甚多,所以上官長治這一聲「叔父」叫得也算恰當。
「此事得從長謀劃,絕不能再輕率了。不動則已,一動則必要沈家付出代價!陳修齊已經復職了,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他怎麼會突然生病的呢?得派人去查查,此事是否別有內情。」李斯年又說道。
「佷兒已經派屬下去查探此事了。陳修齊是本殿下親信的事情,只有叔父和母妃兩個人知道,佷兒從未和他聯系過,旁人是絕對不會知道他的事情的!」對這一點,上官長治很有信心的,陳修齊是他親信的事,就連李可安和許三思都不知道。
「你母妃……貴嬪娘娘想必也憂心皇上賜婚的事,殿下若是有空,得多進宮勸慰娘娘才是。」說罷了正事,李斯年才以一個叔父的身份,勸上官長治多進宮陪伴李貴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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