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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微服出宮,在祥和大街戲台附近遇刺,中書舍人卞乎義救駕有功,現重傷昏迷,這個事情,迅速在京兆官場傳開了。
皇上遇刺,這可不是小事,怎麼掩都掩不住的。
金吾衛大將軍黃延慶知道消息的時候,把茶杯都捏爛了。皇上微服出宮?他怎麼會不知道?守在宮中的金吾左衛都是死人嗎?竟然沒有人將皇上微服出宮的消息上報!看來,不是他們皮癢了,就是當中有什麼貓膩!
此事,他定必徹查,只是現在,必須首先進宮請罪,處理皇上遇刺的後續事宜。不管怎麼樣,皇上的安全護衛,都是和他這個金吾衛大將軍有關的。這樣想著,黃延慶將周身的努力收斂起來,迅速換上了朝服,進宮求見皇上。
皇上遇刺,這樣的事情,京兆官員已經遇到過一次了,長泰帝在慈寧宮遭遇刺殺,也才過去七年而已,這些官員都很有經驗了。相比上一次的如臨大敵,這一次京兆官員就鎮定很多了。
紫宸殿內,京兆尹儲時秀、國子祭酒衛復禮和大理卿何克難都在。
當黃延慶在紫宸殿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禁頭都大了。皇上微服遇刺,竟然有兩位顧命大臣的嫡長孫牽涉其中,這該怎麼善後?
皇上微服出宮,固然是他自己的主意,左彥只是遵口諭辦事,但是現在出了事,就要追究左彥的責任。帶皇上出宮是意欲何為?為什麼沒有告訴金吾左衛?那些刺客和左家有沒有關聯?不然他們為什麼會埋伏在祥和大街的大戲台那里?
卞乎義與左彥同是中書舍人,兩人平時接觸良多,卞乎義既能跟在皇上身邊,就表示他也是知道皇上微服外出的,那麼他為什麼也不阻止?是不是當中有什麼勾連?卞乎義為了皇上身受重傷,刺殺的嫌疑肯定沒有了。但是中間經歷的事情,也總得問清楚才是。
審問兩位顧命大臣的嫡長孫?對于審問結果,又應該如何處置?難怪兩位左、卞兩位顧命大臣都不在這里,一來為了避嫌,二來想必也在家中詢問著刺殺的情況。
究竟,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這個,才是刺殺之事的重點。
不僅紫宸殿內的官員在想這個問題,就是左、卞兩家,也都在討論著這個事情。
「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最後受傷救駕成功的,反而會是卞乎義?」左良哲看著不斷揉胸的左彥。氣急敗壞地問道。
想到如今的局面。左良哲有種手按燙爐的感覺。藉由皇上出宮這個事情。左家非但沒有立下半點功勞,反而惹了一身蟻。那天大的救駕功勞,竟然會被卞家得了去,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正欲撲過去的時候,腳底下就滑倒了,那些刺客也把我踢暈過去了。那些刺客,絕對不是我們安排的那些。我懷疑,那些刺客,或許就和卞家有關!卞家,打的,也是同樣的主意!畢竟,他們家是出過一個救駕有功的慕太妃的。這事做來想必也不陌生!」左彥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的心口,現在還在隱隱作痛。那些刺客,直接把他踢暈了過去,沒有殺他,沒有給他立功的機會。而且讓他百口莫辯。
想到這里,左彥的臉色就凶狠起來,一定是這樣沒有錯!好處都讓卞家得了去,這些刺客不是卞家派來的,還會是誰派來的?
「卞之和已經是尚書右僕射了,先如今卞乎義又立下救駕奇功。以後在皇上面前,更加沒有我們祖孫站的地方了。何克難當年和我們家又太子妃之爭,這一次,定會死死咬住你不放的!這下,真是老貓燒須了!」左良哲也恨恨地說道。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為什麼會坐下這樣的蠢事了,當務之急,就是要摘掉和刺客有關聯的嫌疑。若是引起了皇上猜忌,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當年慈寧宮刺殺,幾個成年皇子因為流言而被先帝猜忌,日子是非常難熬的。皇子都尚且如此了,左家又如何能避免?
流言……流言?!
想到流言,左良哲的雙眼亮了起來,他已經想到辦法摘掉左家的嫌疑了,還要讓卞家吃不了兜著走!救駕之功,卞家已經有了一次,如今再有一次,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左良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左彥,讓他在被召問話的時候這般如此應對,听得左彥不住地點頭,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祖父能夠想出這樣的計劃,這下自己能夠甩難,卞家也就招禍了!
「快!喚左管家進來,我有事交代他去辦!」在提點完左彥之後,左良哲這樣吩咐隨身小廝說道。流言,一定要快、準、狠才是,一定要趁卞家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將流言傳遍京兆,這才有用。
可是下一刻,左管家就匆匆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聲音也略拔高了說道︰「老太爺,外面都在說皇上被刺,和卞家有關!卞家是為了得到救駕之功,才賊喊捉賊,那些刺客,正是他們派去的!這事,都傳遍京兆了……」
宰相門房三品官,左管家一直跟在左良哲身邊,自然知道這則流言,對于左家來說意味著什麼,這可是件大好事啊!
什麼?左良哲和左彥驚奇地對視了一眼,根本就想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天大的餡餅掉下來?他們還想讓左管家去放出類似的流言呢,怎麼京兆就傳遍了這個事情?這流言究竟是誰放的?誰在助左家一臂之力?
當听到流言中有提及「京兆少尹張道是卞之和的親信,那些救駕的京兆府兵就是因為他,才未能及時救駕,卞乎義才會受傷的」這樣的話語,左良哲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出來,心中的郁悶之氣一掃而光!
連張道與卞之和的關系都描述得這麼清楚。這一次,卞家的救駕之功若是能領了去,他的左姓就倒過來寫!
與此同時,卞傳肅與卞之和死死壓住心頭的憂慮和憤恨,兩個人的拳頭都握了起來,卻沒有人出聲,房間內死一般的靜默。
「大意了……究竟是誰,這樣大的手筆,一下字就讓這樣的流言傳遍了京兆!現在義兒還虛弱地躺在房間內,外面流言竟然傳成這個樣子了!張道的事情,反倒成了把柄!這下,救駕之功就成了泡影!」卞之和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發泄著心中的怒氣!
當屬下來報,京兆出現那樣的流言之後,卞之和心中「咯 」一聲響,心知這是有人黃雀在後了。
早些時辰,他還以為自己兜住了左家,從左家手中奪過這救駕之功,還能將左家擺上大理寺公堂,可是他尚未得意多久,京兆就出現了這樣一股流言!
流言出現的時候,他馬上就派出了自己的屬下和死士前去制止這流言了,卻一點用也沒有。也不知道這些流言是從何而來的,似乎就在一瞬間,京兆的茶樓、酒肆、店館,都在說著後擇業的事情。
流言,無聲無息,但是其無邊的威力,卞之和早就有體會了。如今這流言真切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感到如烈火燒身一樣難受。
「沒想到左家這麼快就反擊回來了,利用流言,將劣勢扭轉,還生生逼得這救駕之功成了燙手山芋。如今拿不得,卻也放不得,可憐了義兒硬生生受了這一劍!看來流的這些血,沒有多大的作用了。」
卞傳肅的聲音帶著冷意,他也沒有想到,這件十拿九穩的事情,竟然會在完成之後,還被人踢了這麼一腳。偏偏這一腳,踢中了他的要害之處,他暫時沒有想出還擊的招數!
更重要的,現在還要想辦法消了皇上的猜疑,還要應對大理寺那班官員的質問,這才是要命的事情,怎麼辦怎麼辦?!
他還是低估左良哲了,沒想到他還是技高一籌。
卞家的苦惱無計,紫宸殿中的景興帝是不想知道的,他此刻壓抑住周身的怒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隨即,他一腳踢向了紫宸殿中的矮墩,然後喝問道︰「唐密,流言說的事情,給朕查!朕要知道,朕的出宮,朕的遇刺,是不是別人一手促成的!誰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以朕的安危作棋!給我查!一定要查出來!」
想到遇刺時的瀕死無望,想到劍尖刺過來的寒意,想到自己還暈了過去,想到這一切竟然有可能是別人設計出來的,景興帝的心就起了一股暴虐之氣,恨不得將涉及在這其中的人統統都殺掉!
當看到卞乎義奮不顧身撲過來為他擋住一劍時,景興帝的心中,有種深深的感激之情,卞乎義的忠心忠義,讓他感念不已。他還派出了尚藥局奉御孫伯揚去為他診治,還打算待他好了之後,對卞家重重有賞!
可現在,這流言經驗說,這些刺客是卞家派出來的,為的,就是要帝王的感激和賞賜!听到唐密說這個流言的時候,景興帝覺得自己的心先是停了一下,然後才有周身的暴怒,暴怒之中,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堪!
帝王之尊貴,帝王之安危,竟然成為了別人算計的對象!這事,若他不查個水落石出,這暴怒萬不能平息!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他不介意讓這些人都知道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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