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傳遍了京兆,看來如流處的本事有了很大提升呀——」有余居內,沈寧听著秋歌說的流言情況,笑著說。
這一次的流言狙擊,沈華善擔心沈寧的身體,並沒有告訴她。可是沈寧還是從秋梧那里知道了整件事,還出手修改了兩三個環節,使得流言的傳播,更為迅速闊遠。
這樣的事情做來,權當是調節身心了。有孕之人,不能總是吃和睡,那樣的日子,沈寧都受不了。
「將話傳到了坤寧宮中了嗎?」沈寧接過了秋歌遞過來的酸梅,然後問道。
「已經傳了進去了,想必過兩天,姑娘就可以知道宮中的消息了。想當年,卞家能知道慈寧宮有刺殺的消息,還是姑娘讓兄長送去卞家的呢。」秋歌回答說道,想起了幾年前的慈寧宮刺殺,有些感嘆。
「是這樣沒錯。當年,我可以給慕妃救駕之功,如今,沈家一樣可以不讓卞家得到救駕之功。卞之和想權勢都佔盡,怎麼可能?祖父離朝靜養,少不了卞之和推波助瀾。如今卞家也該嘗還一二了。」沈寧咬了一口酸梅,覺得胃口全開心情大好。
「祖父想必很快就重返朝堂了。秋歌,可以準備好賀禮了,我要恭喜祖父一番……」沈寧又笑著吩咐道。對于朝局接下來的走勢,她是胸有成竹的。
秋歌自然是點頭領命。
坤寧宮內,皇後左氏擰著帕子,在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宮外的流言,很明顯有人在針對卞家,卞家的救駕之功,肯定沒有了。但是兄長的危機,還沒有完全過去,這是左氏憂心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書信,祖父也不會讓兄長去冒險,就是為了掙得這救駕之功。如今皇上險些出事。大理寺的官員必定要追究兄長帶皇上出宮的責任,這個責任,怎麼才能推得去呢?
若果此刻她還有身孕,想必皇上和太後娘娘會看在她肚子的份上,將兄長這個責任輕輕放下的,可是如今……皇上在紫宸殿內有多震怒,左氏是知道的,震怒中的皇上令內侍首領唐密徹查整件事情,她當然也清楚。
怕就怕在唐密真的會查出那些刺客和左家有勾連,那兄長真的是水洗都不清了。一想到這里。左氏的心就很沉重。
可是。當左氏听到大宮女春喜對她說的幾句話語。心里馬上就變得輕松起來,她想到了讓兄長推責的好辦法了。
春喜說的幾句話語,乃是在苛斥坤寧宮中的粗使宮女。「她們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竟然在坤寧宮中說著宮外的流言。還說什麼都是卞家的錯,說不定皇上就是卞家帶出去的,妄議外事,膽子真是大了!」春喜身為坤寧宮的大宮女,是有責去訓斥這些宮女的。
說不定皇上就是卞家帶出去的……說者無心听者有意,這句話,正是給了左氏啟發,只要兄長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卞家身上,那麼事情就與兄長無關了。兄長就安全了!
要將事情都推到卞家身上,關鍵就是要擺妥負責調查此事的唐密了。想到唐密,左氏微微笑了起來。
唐密,她自然是無法擺妥的,卻有一個人可以!
「春喜。給本宮換妝。本宮要去壽寧宮給母後請安。」隨即,左氏這樣吩咐道,臉上滿是必得的笑容。
唐密,是從鐘粹宮出來的,若是母後有話交代與他,他必定會照辦的。至于母後那里,那就更好辦了,母後和慕太妃都是先帝的寵妃,她就不信,這兩個人之間會沒有齟齬!
當年,慕太妃有救駕之功,又有絕色容貌,說不定母後心里會怎樣嫉恨呢。
後宮女人之間的斗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的——這一點,就算左氏才入宮三年,都感受甚深。
壽寧宮內,容太後看著跪著嚶嚶泣哭的皇後左氏,心中嘆了一口氣,也知道她為什麼跪在這里,無非是為了左彥帶著皇上出宮一事。
「母後,請母後明鑒……兄長帶皇上出宮,只是為了償皇上體察民間的心願,絕無他意。他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人行刺皇上的,更沒有想到,中書舍人卞大人會為皇上擋了一劍……」左氏的哭音在壽寧宮響起。
「皇上差點受傷,孩兒心疼不已,也驚懼不已。若不是卞大人為皇上擋了這一劍,孩兒怕是也不願意做人了……」左氏的眼淚就沒有斷過,繼續這樣哭道。
此刻跪在壽寧宮里面,她裝作沒有听見宮外的流言,一心一意感念著卞家的救駕之功,一心一意為娘家兄長請罪,請容太後明鑒做主雲雲。
「哀家心中有數了,你先起來吧。你可是一國主母,這樣跪著哭哭啼啼的,也不像話。」容太後的語氣並不太好。說罷這話,她給疏枝遞了個眼色。
容太後的心意,疏枝是無比挑通的,看到這個眼色,她便走到左氏身邊,將左氏扶了起來。
宮外的流言,容太後當然也知道了,她雖深居壽寧宮,但這宮外宮內的風動,少有她不知道的。她听到流言的時候,心中便相信了這個流言。卞家已經出了一個救駕有功的慕太妃,怎麼還能出一個救駕有功的中書舍人?
她更相信,卞乎義為景興帝擋了一劍,這個事情,本身就是個局,定是卞家設計好了的。不然左彥和卞乎義兩個同時跟在皇上身後,怎麼偏偏是卞乎義立下大功呢?
就像當年在慈寧宮中,這麼多妃嬪都在,偏偏就是慕妃立下那個天大的功勞。這樣想來,卞家的運氣未免太好了!好到……讓人嫉妒啊。
「疏枝,你去喚唐密來一趟,我想听听他調查得怎麼樣了。究竟是左氏還是卞家在其中作祟。」在左氏離開壽寧宮之後,容太後這樣吩咐疏枝道。
唐密很快就應召來到了壽寧宮,當他听到容太後想知道調查結果的時候,也沒有作隱瞞,只將自己所了解到消息說了出來。
「左彥奉了上命,去了京兆府找好儲時秀借京兆府兵,儲時秀認為皇上微服出宮不安全,便拒絕了,是京兆少尹張道主動找了左彥,說是六月十八那天方便的,而奴才查探得知,張道曾是卞之和的門生……」這些事情,唐密也沒有夸大其辭。
「另外,在皇上和左彥離開紫宸殿的時候,卞乎義恰好來給皇上請安,皇上卞邀請他一道出宮了,這才有了卞乎義後來救駕的事情。只是奴才揣測著,這一切真是太湊巧了,似乎是設計好的一樣。」唐密低垂著頭,前面說了那麼多,都是鋪墊,這最後一句,才是點楮之語。
卞家……救駕之宮……卞乎義……慕太妃卞氏,這幾個詞語在容太後的腦海里反復,不知怎麼的,容太後想起了當初慕妃卞氏重傷之後,長泰帝一直守在朝暾宮中,而自己在鐘粹宮等待他歸來的情景。
「左彥乃國舅,皇後正位中宮,尚未有孕育皇嗣。皇上遇刺一事,左家不宜牽涉太深,就將左彥摘了出去吧。」最後,容太後對著唐密說了這樣的話。
唐密恭敬地點點頭,容太後話語的意思,他很清楚。將左彥摘出去,但這責任總得有人來背,太後娘娘此舉,是要坐實宮外的流言啊。
唐密在壽寧宮听命的時候,紫宸殿內,金吾衛大將軍黃延慶和大理寺卿何克難也正在向景興帝說著查探所得。
他們所說的,其實和唐密相差無幾,只是他們並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而是將查探所得,攤在了景興帝前面。
事涉兩位顧命大臣,他們不敢輕易下定論。就算何克難想在這個時候踩上左良哲一腳,見到這樣的情勢,也忍住了。
「臣不敢妄下專斷,請皇上早下定斷,以安定朝臣心意。現在京兆的流言不止,又是涉及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若是拖得太久,恐會影響到先帝英明。」衛復禮硬著皮頭建議了。若是朝官們對顧命大臣都生疑了,不就是間接在說先帝眼光不行嗎?
身為國子祭酒,衛復禮深知,這種生疑,對于朝廷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景興帝沉郁著臉色,听著衛復禮等人的話語,只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沒有明示帝心。
這令得黃延慶和衛復禮等人心生奇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皇上遇刺,這事總得有個最後處理結果。皇上沒有明示,是一時拿不定主意?還是不欲追究此事?那麼,皇上的心意到底是什麼?
一時間,所有朝臣都在等待著紫宸殿的消息,不知道這一次涉及兩個顧命大臣的遇刺事件,會有怎樣的走向。
終于,在唐密向景興帝匯報了之後,又在容太後去探望了幾次景興帝之後,紫宸殿終于有旨意傳出來了。
罷中書舍人卞乎義職,罷京兆少尹張道職,罰中書舍人左彥三年俸祿,京兆尹儲時秀三年俸祿,罰令金吾衛大將軍黃延慶肅整金吾左右衛,此事朝臣不得再議!
這就是景興帝的旨意,這個結果,讓朝臣們瞪大了眼楮︰這麼說,京兆城中的那個流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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