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設局,就是沒有人會預料到這些事會發生。這幾件事交織在一起,會有這樣的結果,我都沒有想到。」
有余居內,沈寧這樣說道,語氣頗為感嘆。
宮中如今的亂局,有她出手的結果,卻也有她疑惑的地方。
京兆傳言,是如流處的手筆。先前就說過,如流處在控制京兆輿論導向上面,已經駕輕就熟的了。重華殿的真相,傳遍了京兆,儲時秀的目光也被如流處引向了西燕。
這個那個傳言,既讓景興帝坐如針氈,又引起了西寧衛的戒備,沈寧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德妃和淑妃,兩年來還不見有孕信,當中肯定有貓膩。沈寧對宮中的那些鬼蜮伎倆,知道得一清二楚,能不知不覺致人不孕,無非就是吃食和器飾。
況且,以尚食和尚衣這兩局尚宮之貪,又怎麼會不受皇後左氏控制呢?這一點,沈寧是有親身體會的。前一世,這兩局尚宮在她身上做的手腳可不少!
要在後宮中生存,會遇到這些陰鷙事,誰都避免不了的。德妃和淑妃沒有足夠的聰慧,來發現皇後左氏的手腳,那麼就讓她來助她們一把吧!
皇後左氏,在後宮中只手遮天已經夠久了!
是的,她的反撲,就是要讓景興帝和左家自顧不暇,省得他們老是惦記著千秋錢莊和退之!
只是她沒有想到,紫宸殿內,還有參湯短松子一事,使得事情的結果,比她預計的還要好。
那個醫娘背後的人是誰呢?為什麼要讓皇上斷送子嗣呢?既然是設局,為什麼會這樣不牢靠呢?只一個孫伯揚就可以破掉了,仿佛就是為了被識破而設的!
若是孫伯揚其時沒在紫宸殿中,那麼皇上必定喝下這參湯,大永皇嗣。以後會怎麼樣還難說;如今就算這事被揭開了,左家卻被補上一刀,有謀害皇上的嫌疑。
這個局,怎麼樣都不會空的。針對就是皇上和左家!
縱觀京兆,近來與皇上、左家都有隙的、又有能力設下此局的,就只有……就只有沈家和應南圖了!
沈寧想到這里,眼神猛地瞪大,恍然般看著應南圖,語氣有些干澀︰「這一盅參湯,謀算的是三方……」
除了皇上、左家,還有因為千秋錢莊一事被皇上猜疑的沈家!
先代有「二桃殺三士」之計,如今這一盅參湯,是照辦煮碗。沈家,也是設局人的目標之一!
「是的,你想得沒有錯。參湯一事必定還有下文,我們必須要想辦法破局。」
應南圖苦笑道。沈寧想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參湯一事。必定會將沈家牽連進去的,污水定必會潑到沈家頭上。
果然,應南圖的話語才剛落下,秋梧就匆匆走了進來,神色十分焦急。
「主子,事有不好!參湯一事,已經傳了出去。京兆官員暗地里都在說這個事情。而且……而且說背後設局的人,正是沈家!」
秋梧極快地將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是听令前去查探那個醫娘的,醫娘的事情還沒查清楚,卻听到了這樣的傳言。
傳言說得有板有眼,說承恩公左良哲不滿沈華善立下大功,又不忿沈家勢盛。在皇上面前讒言沈家;沈家當然不滿這樣的讒言,便伺機報復,利用醫娘和參湯,給左家栽樁嫁禍……
不管真相是什麼,現在這些話語。想必已經進了皇上和左家的耳中。
千秋錢莊的事情,是皇上和左家耿耿介懷的,就算真相不是這樣,他們必定相信,這設局的肯定是沈家!
畢竟,指向實在太明確了!有千秋錢莊之隙,還有那樣的勢力本事,設局的不是沈家會是誰?
「這設局人好生厲害!完全知曉了皇上、左家和沈家的暗中角力,在那個醫娘進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布置了。不,應該更早!常真禪師被綁之事,必是謀劃的一部分!」
沈寧的聲音,更加干澀,神色也極為復雜。常真禪師被綁的時候,她還訝異左良哲為了帝心,膽子竟然這麼大,連備受尊崇的常真禪師也敢綁!
現在看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心人在推動的了。那麼,自己的反撲,是不是在別人的計劃之內?
「不會,背後之人不會那麼神通廣大!那則傳言和德淑兩妃之事,背後之人肯定想不到!」
應南圖見到沈寧的臉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這樣出言勸慰道。
他這麼說,是有根由的,因為,他已經想到了這背後的人是誰!
若是沈寧的反撲在他們的計劃之中,那則傳言他們必定知道。可是事實並不是如此,儲時秀將矛頭指向西燕,引起西寧衛的戒備,這絕對不是背後人想見到的結果!
謀劃了皇上、左家、沈家這三方,將京兆朝堂最重要的勢力都圈了進去,就是為了擊破這些勢力,引起朝堂的動亂!
會這樣做的,會有誰?又是誰會得到好處?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你是說……背後之人是西燕?!是了,一定是西燕!」被應南圖這麼勸慰,沈寧也迅速反應過來。
那則傳言,是沈寧針對景興帝的,但如流處之所以引儲時秀往西燕那里想,就是為了引起西寧衛的警覺戒備,這是因為沈余益有密信送來了。
沈余益發現,西燕軍隊兵士的安家費用比以往多了,雖然尚未發現西燕軍隊有儲糧調兵這樣的動作,但他猜測,西燕軍隊或有異動了。
京兆如今的局面,再結合沈余益那封密信,這背後之人,的確是西燕無疑了!
西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動作?唯一的解釋就是,西燕要對大永起戰事了!沈余益的猜測必定是真的!
沈寧想深了一層,將目光放在了京兆之外,猛然發覺,原來局面比自己想得更糟糕!
沈寧一時怔忪,應南圖的臉色,十分凝重。
「主子,如流處的人已經在動作了,關于此事的駁斥,已經開始了,官員的議論,成不了氣候。只是皇上和左家那里的應對之法,請主子示下。」
秋梧並不知道沈寧和應南圖此刻在想什麼,這樣匯報道。
對付傳言,秋梧很有一手的了,傳言不能堵不能禁,這一點他很清楚。
應對這樣的傳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更多人用事實來駁斥這傳言,當然還有一個更便捷的辦法,那就是有一個更轟動的傳言,蓋過這一件事。
只是能引起整個京兆轟動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找的,像卞家覆滅和重華殿真相這樣的事情,幾年難得一遇。
因此,如流處正在做的,是第一個辦法。
秋梧的話語,打斷了沈寧的怔忪和應南圖的凝重。是了,應對之法,必須要解決如今的局面。
將沈家從參湯嫌疑中摘出來,這是迫切的,但更迫切的,是要讓皇上和朝臣知道西燕的野心!
「秋梧,那醫娘的身份,不用細究了,給她安排一個西燕奸細的身份,越詳盡越好;駁斥傳言,也將此事坐實到西燕那里。」
沈寧想了想,這樣說道。
必須要讓朝官有「所有事情都是西燕在背後搞鬼」這個印象,只要這樣,沈家才能順利月兌身。
儲時秀已經將針對景興帝的傳言,定在了西燕身上,如今參湯一事,做起來就更容易了。
「至于鴻臚寺那里,收到幾封西燕緊急的諜報,實在是太正常了。」這話,是沈寧對應南圖說的。
她知道應南圖一定有辦法讓鴻臚寺的人收到西燕來的諜報,穆修己現在恨不得立下大功,必定會無比看重此事,也必定會審慎地呈送景興帝知道。
只要讓景興帝充分知道,有西燕這個強敵在蠢蠢欲動,甚至很有可能馬上就進犯大永,甚至會影響動搖到他的皇位,他才不會問罪沈家。
沈家背後設局這等似是而非的傳言,比起西燕這個強敵的欲動來說,實在不值得注意!就算景興帝再糊涂,也知道孰輕孰重!
「鴻臚寺的事情,我定必會辦妥。京兆這一連串的事情,關系著大永和西燕大局,得告訴葉老。」
應南圖這樣說道,打算去沈家拜訪一趟了。
很快,秋梧領命退下,前去吩咐如流處和蚍蜉辦事不論。
當晚,應南圖出現在沈華善的書房。當然,葉正純和沈余憲俱在書房里面。
「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這倚邦之戰,過去也就十幾年的時間,百姓近十年才得以平靜,西燕那幫賊,就要起戰事了!」
听罷了應南圖的話語後,葉正純哼了幾聲,話語一點也不留情,直將西燕往地底里踩。
對于西燕,他和胡不涂一樣,沒有多少好感。
「從這些事情看來,西燕的野心和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互市和國書,是西燕的掩目之法。司馬昊如今的威望到達頂峰,野心擴展,意在吞並大永。他不怕撐著嗎?」
沈余憲的語氣是極為誠懇的,然而卻有一種喜感,令得葉正純和應南圖有些想笑。
的確,司馬昊做這麼多事情,不怕撐著嗎?他不怕撐著,就讓他餓死了去吧!無論如何,大永的防備,絕對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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