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失瑞,所代表的意義是極其重大的,遠遠不是丟失了幾只鼎、幾件禮器那麼簡單。
金吾衛已經秘密領命,在整個皇宮、京兆搜索九鼎的下落。至于那一晚的太常守衛,全部被秘密處死。
太常失瑞的事情,只限這幾個官員知道,就連太常寺丞都不知道這九鼎不見了。太常寺官員所知道的,就是供奉九鼎的那一間殿堂,被嚴密地封鎖起來,據說是皇上將臨朝拜。
至于朝中的官員,更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听到。可見那一晚紫宸殿中的官員,個個都是謹小慎微,沒有人敢說出去。
然而,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太常卿季子白和太常少卿章方諭相繼暴亡之後,關于太常寺失瑞的事情就傳了出來。
「太常寺不見了山河乾坤鼎」,「季子白和章方諭被皇上秘密處死」這樣的話語,不知道怎麼就在朝臣當中傳開了。
听到這樣的話語,每一個朝臣都先是驚愕,然後才是了然。山河乾坤鼎竟然不見了?!怪不得,季子白和章方諭會突然間暴亡,太常寺出了這樣的大災難,太常寺的主官怎麼可能太過一劫呢?
不少朝官在驚愕了然之後,神色驚懼。他們想到了太常失瑞的不祥預兆,怎麼太常寺會不見了這九只鼎呢?須知這九鼎,代表的乃是江山權柄,如今這九鼎沒了,是不是代表著……
朝臣們不敢再想下去,然而那神色,是怎麼都遮擋不住的。他們在宣政殿應對的時候,都是結結巴巴的。
朝臣的風向,景興帝怎麼會不知道?事實上,那兩句話語已經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他下了死令要守住這個事情的,可是沒幾天,朝官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不僅如此,這個事情已經在京兆也傳開了。京兆百姓已經對此議論紛紛了。
他的王朝,竟然連這一個小小的秘密都守不住了,而且還是在他下了死令之後,這個事情仍舊是傳了出去!誰能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朝臣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的?!給朕查,朕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誰將此事泄露出去的!」
景興帝的語氣是氣急敗壞的,他沒有想到,太常失瑞這件事情,已經傳了出去。
這可怎麼辦?這樣不祥的事情,朝臣和百姓都知道了,連山河乾坤鼎都保不住,百姓們會怎麼想?那麼他帝王的威嚴何存?
他可是記得,史書中記載大安朝亡。就是在失去山河乾坤鼎之後。他異常害怕,這樣的命運會重演。可是,這九鼎已經不見了,而且臣民都知道這件事了,他還能怎麼辦?
「……」左良哲、許鳳章等重臣跪在紫宸殿里。想說什麼,卻無話可說。
他們也想不明白,這些事情是怎麼傳出去的,他們唯一能夠確信的是,自己守口如瓶。
那麼,是密查的金吾衛泄露了風聲?還是山河乾坤鼎被人偷了,那人將此風聲傳了出去?
不管此事是怎麼泄露出去的。如今京兆的人都在說著這件天大的事情。
想必起朝臣的含蓄畏懼,京兆的百姓就簡單直接得多了。登聞鼓的事情還在眼前,就听得太常失瑞了,篤信神靈的京兆百姓,又怎麼會不相信這是上天的預警?
「我都說了,谷大人是願望的。他怎麼可能會叛國呢?這不。上天就預兆了!連山河乾坤鼎都不見了,這是上天在發怒啊!」
百姓甲這樣說道,語氣竟然是幸災樂禍的。事關在京兆府被打了三十杖棍的,正是他的佷兒。
「就是!太常失瑞,這是上天在預兆啊。皇上是要警醒了,朝中有奸佞當道啊……」
百姓乙這樣說道。他本想直接說皇上昏庸無道,難怪山河乾坤鼎都不見了,轉而一想,看見有官差遠遠而來,就改口了。
「山河乾坤鼎是有靈氣的,自然會有揀擇。如今寶鼎隱世,說不定啊,會有大災難了……」
百姓丙這樣說道,他也沒有敢說出大永王朝氣數已盡這樣的話語來。
盡管是這樣,他們沒有說出來的話語,其實百姓們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有些道理和印象,是在于百姓心目中的。
當左良哲從僕人那里知道這些市井之論,慌得坐都坐不住了。民情民心,竟然是這樣想的,皇上威望盡失啊!
可是此刻跪在紫宸殿里,他根本就不敢將民意傳達給景興帝知道。皇上在深宮之中,所知的,畢竟有限,左良哲如今想的,乃是怎樣去補救此事。
「皇上,臣等不知道此事是怎麼傳出去的。但是臣有一策,可讓百姓不再討論太常失瑞之事!」
左良哲開口說道。如今沈華善已經罷職,但凡這種場合,都是左良哲出言的多了。
「皇上,如今唯有一事,可以讓京兆百姓津津樂道,那就是大采選!大采選必要隆重其事,能有多隆重就多隆重。這樣,一來顯我皇室之威,二來也可以消弭太常失瑞影響!」
左良哲的話語一下,尚書左僕射忍不住微微抬頭,看了左良哲一眼。
這個提議,听起來十分可行。可是,左良哲這明擺著是坑皇上和朝廷的吧?戶部已經沒有錢了,因為大采選錢財之事,江成海都罷職了。如今還要隆重其事?那所費的錢財是幾何?錢財是從哪里來?
「皇上,臣曾聞得戶部緊缺,大采選實不宜隆重,此策恐非良策……」
衛復禮奏言道。如今他的嫡孫已經離開京兆了,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衛大人此言差矣。戶部緊缺,乃是前戶部尚書江成海不盡其職。戶部新尚書上任,已經加征了賦稅,戶部緊缺的問題,不久就緩解了。」
左良哲此言一出,衛復禮再次微愣。加征賦稅?這與飲鴆止渴何異?
「皇上……」衛復禮還想說什麼,就被景興帝止住了話。
「好了,戶部的事情不必在此時議論。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將太常失瑞的影響減至最低。按照侍中大人的話語去做!」
景興帝這樣說道。贊同了左良哲的建議。
衛復禮看了看景興帝的臉色,嘴唇蠕動,最後還是歸于靜默。
比起揣測帝心,衛復禮不如左良哲多矣!他不知道。如今景興帝最懼怕的是什麼。
景興帝不是不知道加征賦不可行,但是此刻他心中最怕的,乃是太常失瑞的影響。加征賦稅可以平息這個影響,景興帝又怎麼會不贊成左良哲的話語?
左良哲听見景興帝這樣說,心中有一絲自得。果然,皇上的心思,自己還是看得最準確的。
當然,府中的僕從也有一點用處,獻上了這個計劃。
按照左良哲的建議,戶部和殿中省的官員。為了大采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這一次大采選高于以往的規模,令得朝官和百姓咋咋稱舌。
這一次大采選,對于普通官員來說,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光是「有人入選。官蔭兄弟」這一條,就引得朝官為此掙破頭。
至于百姓們,更多的是在點評哪家姑娘能夠中選,又是哪家姑娘會落選了。這樣的事情,最能引起京兆百姓的興趣。
就這樣,太常失瑞的影響,就堪堪遮擋了過去。至于是不是真的完全過去了。就另當別論了。
總之,對于京兆目前的情況,左良哲是很滿意的。
沈華善被罷官之後,很多官員也相繼被免,又或者外調、請辭,朝堂出現了很多空位。
這些空位。填上去的人,或多或少都和左良哲有些關系。如今的京兆朝堂,左良哲的分量更重了。
景興帝對左良哲,近日也看重許多。因為他獻上那個大采選計劃,使得太常失瑞的事情壓下去了。景興帝對此很滿意。
這一日,左良哲就召來了獻策的僕從,賞賜了他一番。這等攏絡人心的錢財,左良哲是不會省的。
「主子,將大采選隆重其事,對主子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此策,更重要的影響還在後面。就算大采選勞民傷財,百姓們也只會認為皇上昏庸無道,皇後娘娘所出的皇子,必然是天命所歸……」
那個僕從彎著腰,阿諛地說道。
「大膽!這等言辭,大逆不道!你不要活命了?」
听罷此言,左良哲勃然色怒,惡狠狠地說道。
「主子請恕罪!主子請恕罪!奴才一時口快,才說了這樣的話語,奴才實在覺得皇上非明君之選,皇後有孕乃是天意所屬……」
那個僕從馬上跪了下來,忙不迭地請罪說道,卻還是這樣堅持說道。
左良哲听罷這句話,臉上有一絲奇異的笑意,仿佛剛才的震怒不曾存在一樣。
「這一次,看在你有功的份上,就饒了你死罪!此等話語,絕對不能再說出口!」
左良哲這樣說道,先是惡怒,然後和緩,最後善誘。這一手恩威手段,左良哲施得很嫻熟。
僕從自然低下頭領命。不能再說出口,並不代表心中不能這樣想,對吧?
在景興帝不知道的時候,他的朝臣,已經給他挖了一個個深坑。他最終被深埋,也不知道究竟在哪一個坑上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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