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海和楊簡銳,帶著安和堂和千秋錢莊的掌櫃,組成了臨時戶部,主理太平通寶推行之事。
江成海是大永前戶部尚書,對于錢幣的流通、掌握,那是心中有一套的。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次在嶺南道推行新錢幣,會這麼艱難。因為,百姓根本就不相信新鑄造的太平通寶!
就算太平通寶成色、分量要比原先流通的大永錢幣更勝一籌,百姓們都願意選擇大永錢幣,而不會選擇太平通寶。
就算有胡氏安和堂、千秋錢莊在當中宣傳、保證,甚至使用太平通寶會更便利、更著數,百姓們都搖搖頭。
當中原因,江成海很清楚,那就是百姓對太平通寶不信任,說白了,是對鑄造太平通寶的沈家不信任。
大永錢幣,是大永皇朝鑄造的,是怎麼都信得過的,不怕作廢的一天;就算現在沈家起兵,佔據了嶺南道,百姓們的日子一樣和平,但在錢幣一事上,嶺南道百姓卻無比審慎。
百姓對一個官場、一個朝廷的信任,主要是體現在錢幣使用上。大永存在兩百多年,錢幣的樣式雖然幾經改變,但是那名稱,卻是不會變的,總歸還是百姓們認可的錢幣。
太平通寶?此前听都沒有听說過!
是以,江成海看著那枚枚簇新的銅錢,嘆了一口氣。問題的所在,他都已經知道了,但是這個問題暫時解決不了啊。
要讓百姓對太平通寶信任,最好最快的途徑,就是一個新皇朝的出現。以新皇朝的名義來鑄造、推行太平通寶,那麼百姓自是相信太平通寶的。
但這個辦法,被沈華善一口否決了,沈則敬也搖搖頭,道此辦法不可行,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候。讓江成海和楊簡銳另想辦法。
見沈華善和沈則敬如此堅決,江成海和楊簡銳也無法,只得按照原計劃去行,再次找來了安和堂和千秋錢莊的掌櫃。商定推行的計劃。
應南圖雖然帶領著虎賁軍,但作為千秋錢莊實際的當家人,當然也參與到這當中來了。他和江成海討論良久,終于商定了一套辦法。
只是,這一次太平通寶的推行,少不得要借助沈俞氏、沈寧等內宅婦人之力了。
「需要母親和我幫忙?這是為何?」沈寧听了應南圖的話語,有些訝異。
這一段時間,她和俞正道在傾力推敲沈家所走的下一步,沈家要推行太平通寶的事情,她當然知道。
沈寧擅長的是權謀人心。卻不太懂這些商事,听到應南圖這麼說,自然有性驚。
「我已經和江大人商量好了,要推行太平通寶,必分兩路。其一是大額交易。安和堂、千秋錢莊會有變法;其二就是日常用錢,這一點,就要靠母親、嬸母她們了。」
應南圖仔細說道,笑了笑,眼中疲憊的神色一閃而過。
「日常用錢?你是說上行下效?母親等官員夫人、還有嬸母等商家夫人,就是最好的風向?」
沈寧略一想,就知道了應南圖說的是什麼意思。她看著應南圖眼底的暗影。一陣心疼。
應南圖本來就沒有多少空閑的之間,在南雄之戰後,就更加忙碌了。尤其是在帶領虎賁軍之後,回有余居的時間就更少了。
「你太辛苦了,有些事情,可以交代陳成去辦。秋梧和沈其,也能幫得上忙的。」
沒等應南圖回答,沈寧又繼續說道。她知道應南圖會安排,這麼說,也只是心疼而已。
「陳成他們如今也忙。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擔心,照顧好登兒便是。」
應南圖這樣說道,拍拍沈寧的手,讓她放心。
如流處並入了虎賁軍,隸屬虎賁軍,仍是稱為如流處。陳成、秋梧和沈其,如今也是虎賁軍的士兵了,他們也十分忙碌。
沈寧雙手撫上應南圖額際,用指以壓,笑著說道:「我來幫你按按。秋歌這樣幫我按過幾次,甚有效。太平通寶那里,怎麼說?」
應南圖閉上眼楮,很享受這一刻的溫馨,或甜膩。似乎他們成親以來,就一直異常忙碌,這樣的時刻,真的很少有。
「其實也不難,首先在曲江邊的院子里做起。這些,岳母應該知道的……不急,慢慢來,慢慢來……」
應南圖斷斷續續地說著這邪,在沈寧輕緩的按摩下,很快就沉沉睡去。’
听見應南圖均勻的呼吸,沈寧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看著應南圖疲憊的面容,眼楮眯了起來。
第二天,沈寧就去了和鳴軒,給沈俞氏請安。正巧,嬸母沈胡氏、大嫂沈安氏和二嫂沈成氏都在,她們正在說著沈家設宴之事。
「老太爺說了,自我們沈家遷居嶺南道後,就沒有設過宴會了。老太爺的意思時,近期可以遍邀嶺南道夫人前來,聚一聚,見一見。」
沈俞氏的語氣怏怏,臉上也沒什麼精神。她的老母親俞老太在南雄之戰中遇害,五七之期雖已過了,但沈俞氏仍是十分傷心。
這設宴之事,如果不是沈華善親自交代,她還真沒有這個心思。
她沒有想到,沈寧給她請安之後,說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
原先沈俞氏以為,設宴邀請官員夫人,更多的是為了給沈則敬鋪勢,卻沒有想到,還有這麼重要的任務在里面。
仔細一想,沈俞氏便知道當中門道所在了。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如今是你當家,家中下人的月銀、莊子的收益等等,全部都換成太平通寶。銅錢、銀子、銀票,都要準備妥當了。」
這話,是對沈安氏說的。如今沈家的後宅,是沈安氏在當家,下人、庶務、中饋等,都是沈安氏的職責。
沈家要想推行太平通寶,當然首先要在自己推行。僕從、莊子等等,也是一張巨大的聯系網絡,他們身後也有姻親故舊。這張網撒出去。影響也不會小。
只要沈家起了這個頭,只要沈家使用了太平通寶,那麼與沈家的一切往來,都會是用太平通寶。
這就是沈俞氏吩咐沈安氏做事的目的。
「酒宴之時。就勞煩二弟妹幫幫忙了。至于宴會的回禮,由我親自來辦,寧兒和胡氏來一旁協助。」
沈俞氏繼續說道。這一次沈家由她出面設宴,規模要多大、要邀請些什麼人等等,她都要仔細思量一番才是。
沈胡氏、沈安氏和沈成氏,自然點頭稱是。沈俞氏交代的事情,雖然繁雜瑣碎,但只要用心,就能輕易辦好的事情,她們都沒有什麼問題。
沈安氏經過了幾年的鍛煉。辦事能力那是杠杠的。在沈俞氏吩咐之後沒兩天,她就召集了家中的大小管事、管事娘子、得力僕從,宣布了沈家從此使用太平通寶的決定。
沈俞氏的命令,面上不會受到任何質疑。她是主,管事等人是僕。這個等級觀念,是不容紊亂的,與士兵們的騷動又不一樣。
在沈安氏的細致安排下,沈家的下人僕從,很快就提前領到了他們的月銀。這月銀,當然是太平通寶,比他們之前領得還要多一兩。
下人僕從心里多少有些異樣。可是當他們拿著這些銀子,也能買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時,心里就無比歡喜了。
而這時,沈寧也知道沈俞氏準備的宴會回禮是什麼東西了。看到這禮物的時候,沈寧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竟然是一錠銀元!當然是太平通寶的銀元!
這的確是最好的回禮,也是對她們赴宴的最好答謝。沈俞氏設宴表達的意思。盡在這銀元中了。
沈俞氏設宴,遍請了嶺南道五品以上的官員夫人。
沈俞氏作為主人家,應酬的功力是非同一般的,讓每一個官員夫人都感到了親切和熱情。還有長袖善舞的沈安氏,細心察覺到了每一個官員夫人的心理。適時和她們喝酒、提話題,交談聲一直都沒有停過。
那一晚,曲江邊的庭院熱鬧非常,雖則非觥籌交錯,卻也其樂融融
這嶺南道的官場夫人,有幾個是愚笨之人?她們深居內宅,當然從前院丈夫的口中,知道沈家如今的地位和意義。
那是超越嶺南道所有官員的存在。而作為沈家內宅之主沈俞氏,她們當然給了十足的尊敬。
當她們見到沈俞氏的回禮,臉色的笑意微凝。這個回禮,是什麼意思,她們十分清楚。尤其在心月復管事娘子探听到,沈家的下人僕從領到的月錢,都是太平通寶時,她們更確定了沈俞氏的意思。
有不少眉眼通透的官員夫人,很快就召集了家中的管事和僕從們,將他們的月錢,由大永錢幣換成了太平通寶。
上行下效,這四個字實在是真理。嶺南道六、七品的官員夫人,不用怎麼查探,就知道嶺南道上層官員夫人的風向,她們思來想去,當然也是照做了。
于是,和這些官員家有往來的菜販、肉販等商人小販,都發現這些官員之家,使用的是太平通寶了。
而且這些官員之家的管事也說話了:要結算,只能用太平通寶,不然,就換另外的小販。——開玩笑,這些小販最大的顧客,就是這些官員之家了,不用太平通寶,那不就等于是自己倒米嗎?
就這樣,從上到下,一層影響著一層,太平通寶在小販、百姓這些最底層的百姓眼中的分量,越來越重了;他們使用太平通寶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
江成海他們苦惱的事情,終于有曙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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