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纏著白色綁帶五歲洛蓁跑完了東旭皇宮最後一處地方之後在御花園嗑瓜子。
「小絲,瓜子不好吃。」
羅絲見小公主嘴里的瓜子有進無出,頓時明白瓜子為何不好吃,提點道︰「公主,您要把殼吐出來,不能嚼著瓜子肉一起吃下去。」
御花園身著華麗宮裝的女子領著一個男孩子走來,身後是隨從的侍女。
「母後。」洛蓁從石凳子上跳下來跑到女子的身邊。
倪越眼楮掃過女兒衣衫上大大小小髒兮兮的印子無奈地搖搖頭,從一袖口拿出帕子給她擦擦臉,道︰「母後走了幾處才尋到你,看你玩的」
洛蓁扭臉從母後的擦拭臉頰的手掌中逃出來,大眼楮滴溜溜地轉到旁邊清瘦高高的男孩子,見那人面無表情近乎愣愣地看著她,不禁好奇道︰「喂,你會說話嗎?」
十歲的曲若懷白淨的雙手負在身後,眼楮里閃動著讓人看不清的色彩,立在原地不動一毫,亦沒有對洛蓁的話做出反應。
洛蓁走上前幾步,伸出一雙沾著瓜子碎末的手捏曲若懷蒼白的臉,扭頭問倪越道︰「母後,這人是個傻子嗎?」不會動,不會說話,傻子是這個樣子的嗎?
「琉洢,把手放下。」倪越真真是拿這個孩子沒有辦法,眼見著曲若懷的臉被捏得有些通紅了,忙把女兒的手給拉下來。
洛蓁剛被拉下來手又不服氣換個方位挪到曲若懷的耳朵旁邊,清了清嗓子對著他的耳朵大喊︰「喂!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你——叫——什——麼——名——字?」
交握在背後的手指牢牢緊握,本來耳力便是極好的曲若懷在听到如此響亮的叫喊聲,整個耳膜都強烈地震動起來,體內原本緩緩流動的氣流異樣地躁動起來,提起真氣用功才壓抑了噪聲帶來的異動,艱難地動了動唇角吐出三個字,「曲若懷」
倪越看出他的艱難與不適,將洛蓁從他身邊拉到自己的身邊,低聲在耳邊說︰「懷兒是孤兒,以後他會同你一起上課,你可不許欺負他。♀」
洛蓁好奇地問︰「孤兒?孤兒是什麼東西?」
「噓——,」倪越掩住女兒的嘴,嚴肅道︰「會讓人傷心的,琉洢以後不要再提好嗎?」
洛蓁眨眨眼楮,溫柔的母後很少用嚴肅的語氣同她說話,當即閉上了嘴巴,繼續打探前面比自己個子高不少的男孩子。除了皇弟,皇兄,又是一個讓母後如此關心在意的人,她心底里表示十分不屑,與自己一起上課,就面前這個連話都說不出整句的人,這不是在拖累她嗎?
不屑歸不屑,她抱有最大的興趣就是觀察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這個人會不會吃東西?哦!會不會吃瓜子?哈哈哈哈,他肯定不知道瓜子怎麼吃,肯定和她一樣連殼帶肉一起咽下去。
公主躺在榻上像個球一樣滾來滾去,嘴上哈哈地不知在笑什麼,手里剝著瓜子,羅絲忍不住問道︰「公主有什麼好笑的事情說來給奴婢也听听。」
「嗨,小絲,你說他是怎麼長大的我猜他不會剝瓜子母後說他十歲了,哈哈哈,這麼笨」
羅絲︰「公主」
尚思房,皇子公主專門上課的地方。
年紀六十五的劉太傅被皇帝親命為公主太傅,懷揣著一顆忐忑的心給皇上的心肝寶貝上課,罵不得打不得,苦得很。
皇後吩咐即日起有個孩子與公主一同上課,這是莫大的殊榮,劉太傅坐在椅子上,端著課本眼楮瞟下面端坐著清瘦沉靜的男孩,小小年紀卻散發著成熟的氣質。
「太傅!太傅!」洛蓁用課本拍著桌面,道︰「為何本公主的課本字這麼少,」搶過曲若懷桌上攤開的課本與自己的放在一處,質問道︰「他的本子上全部都是字?」
劉太傅坐正了,問道︰「公主認識曲同學本子上的多少字?」
「不認識」洛蓁研究了一會兒頁面上的文字後把書一橫,仍回曲若懷的桌面上,反問道︰「難不成,他認識?」
「曲同學將第一卷第二章所講的內容讀給公主听一听?」劉太傅也不知曲若懷認不認識,只是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將《通史明鑒》一本記載史事的書籍給了他。♀
曲若懷怔然抬頭,從座位上站起來,手指觸在書角上,問︰「全部?」
第一卷第二章總計兩千三百字,劉太傅見他有些生澀,便道︰「只須讓公主心服即可,曲同學挑一段讀吧。」
一段?曲若懷拿起厚厚的《通史明鑒》翻到第二章,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段最少的,八百字。
「停」書上講得什麼洛蓁一點也听不懂,反而被曲若懷淡漠的語調幾乎催眠,認栽道︰「太傅,您上課吧。」
盤算著時間,在九華殿的倪越親自做了點心,帶快下課的時候,坐上轎攆去尚思房。
「琉洢,今日听太傅講了什麼?」
母後做的點心越來越好吃了,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洛蓁沉靜在美食中無法自拔。
倪越再次嘆氣,心知女兒定是沒有認真听課,問了也是白問,轉而對同坐的曲若懷道︰「在這里可還習慣?」
「習慣。」曲若懷問答道。
倪越倒了一杯茶,移到他的面前,道︰「雖然你與我不熟,但是,既然受人之托,你先安心在宮里住下吧。」
「謝謝」
「不用。」受隱居數十年叔父的囑托暫時照顧這個孩子,他在這世上還有一位行蹤飄忽不定的師兄,找到這個師兄將他托付給那位師兄即可,在這之前,倪越只好將他先帶回皇宮。其實她可以將他安置在娘家,可是這個孩子太特殊,安置在娘家她並不放心,在宮里,她方便照應。倪越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她覺得這個孩子,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想法,但是讓他和女兒相處,那是真的讓她疑惑了,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
從尚思房回到九華殿,處理完政事的公儀緋已經在內殿等她了,見她進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道︰「見那個孩子了?」
倪越問道︰「找到他師兄了?」
「茫茫人海,他的那位師兄久無定居,根本無處可尋,最有效的辦法,不是我們尋他,而是他自己尋我們。」
倪越靠在他的身上,又問道︰「我將他安置在皇宮里,你擔不擔心」
「找到他師兄,你還了人情,心里不再惦記,那樣就好。」
倪越笑了,轉移了話題道︰「琉洢太胡鬧了,那孩子與她相處,怕是要不少虧的。」
公儀緋听了大笑,道︰「朕的女兒怎能吃虧,」又安慰她道,「但想讓那個孩子吃虧也是不容易的,雖然不善于交際,但憑他學得的本事還不至于在琉洢手上吃虧。」
事實證明公儀緋講的十分有道理。
某天早晨,洛蓁在尚思房門前挖洞,用的是庫房里偷拿來的玉如意做鏟子挖。
「公主,您這是在做什麼?」
「挖洞」明擺著的事。
羅絲從身後拿出一柄鏟子,建議道︰「奴婢以為,如果是挖洞的話,應該用這個,公主您怎麼拿玉如意來挖洞?」
洛蓁好奇盯著她手中奇怪的東西,問︰「這,什麼?」
「鏟子啊公主,挖洞一般都是用這個東西的,奴婢讓人去內侍局拿來的。」
眼楮放光芒,洛蓁一把扔了玉如意,奪過羅絲手中的鏟子,贊嘆道︰「好東西,小絲,你做的太好了,回頭,本公主一定在母後面前重重夸獎你。」
如果羅絲知道小公主此時挖洞會造成的後果,她絕對不會去內侍局拿來鏟子,更不會在听到小公主說重重夸獎心里還激動了一陣子。
「曲若懷呢?」在挖洞的同時,洛蓁還不忘隨時掌握目標人物的行蹤。
羅絲拾起被小公主丟在一旁沾滿泥土北蒼國進宮的玉如意,嘴角抽搐了一會兒,回答道︰「曲公子一直站在御花園的梨花樹下。」
「一直在那里?怎麼老是在那里?」洛蓁想到很多的夜晚父皇總是會呆呆地站立在九華殿的窗口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月亮,那種場景就像曲若懷站在梨樹下呆呆地望著樹上的梨花一樣,奇奇怪怪的。
羅絲想到什麼,繞了個彎子問道︰「公主是想讓曲公子來尚思房。」
「可不是嗎?沒見本公主挖洞挖得如此勤奮,」洛蓁放下鏟子,道︰「本公主累了,小絲,換你挖,記得要這麼大,看好了,這麼大」
「公主,您想讓曲公子掉進去也不用這麼寬,您看,連奴婢都能掉進去。」
「父皇說了,凡是要考慮個意外,」洛蓁指指地上的洞,分析道︰「如果他踩偏了,就掉不進去了。」
羅絲糾正道︰「公主,皇上的教誨,不是用在這個方面上的啊!」
洛蓁鄙夷,「你懂什麼?劉太傅說了,能用于生活的知識才是掌握知識的最高境界。小絲,你沒讀過書吧?」
羅絲徹底愣了,咬牙道︰「奴婢確實不曾讀過書。」
「改日讓父皇準你陪听課。」
「不不用了,奴婢多謝公主好意。」
半個時辰大功告成,尚思房門口挖出了一個巨大的泥土洞,上面用布遮住蓋了一層薄薄的泥土。
洛蓁瑟地笑,這個方法是從母後那里听來的,據說母後小時候也玩過。
「快上課了,小絲,去把曲若懷叫過來。」
洛蓁跑進尚思房內,趴在窗戶上側著頭監視著房門外面。
曲若懷依舊是一副長久不變的模樣,雪白的衣衫,雙手負在身後,腳在踏到房門前的一顆,清冷無波瀾的眼眸微微轉動,洛蓁提著一顆激動無比的心等著看他後一步落下,只見一瞬間的模糊身影,曲若懷已經踏入尚思房內。
「啊~~~~」的蒼老叫聲。
未來得及叫住,羅絲只得閉眼,「太太傅,您您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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