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較勁兒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覺不再惦記著昨日讓她氣得咬牙的事兒,這是一個她自認不錯的優點。♀
夜晚睡得很安穩,隱隱約約听到朦朧溫暖的聲兒,她知道她在做夢,她想看清同她說話的人,但眼楮卻睜不開,用盡了力氣也睜不開,听著聲,她覺得那人的長相應當對得起她(他)的聲音,只不知是男還是女。總之,她很喜歡那朦朧優揚的聲兒。
小絲人呢?她醒來的時候已日上三竿,著里衣跳下床,踢踏著鞋子走出內殿。
外殿的宮女見她出來,恭敬地行禮。
她伸了伸手,舒展筋骨,打了個哈欠,問︰「羅絲人呢?」
「司制局有些事兒,羅姑姑親自去辦了,羅姑姑囑咐奴婢,她馬上回來?」
「知道了,」洛蓁揉揉眼楮,轉了方向,預備再去睡會兒,等羅絲回來再梳洗。但再睡,又睡不著了,睜眼躺著等了一刻鐘,羅絲回來了,手中捧著幾匹布。
羅絲笑盈盈地將錦緞放到床邊的白玉桌上,手似乎舍不得離開錦緞,一寸寸地撫模著,興奮地開口道︰「長公主,您看看,這是千葉錦城的繡女不就前織出來的錦緞,當真好看極了。」
她那副將錦緞比擬得無比珍貴且垂涎的模樣,洛蓁惡寒,渾身抖了抖,道︰「所以說,你這一大早的,便是去司制局拿了錦緞。」
「可不是麼,奴婢可是親自去挑的,您再看看,覺得哪些中意,奴婢馬上讓司衣局趕制一套新衣裳。」
听羅絲提起趕制衣裳,洛蓁想起此前天嵐慧的請求,思索著問道︰「上回五公主想做的衣裳,司衣局做好了沒?」
羅絲道︰「沒呢,哪兒能那麼快,此番若是再加上給您做衣裳,五公主的怕是要再拖個三天。♀」
洛蓁斜眼賞析了一會兒羅絲擱在白玉桌上的錦緞,手指敲了敲床沿,狡猾地笑著道︰「讓司衣局用這些錦緞給五公主制衣裳,小絲,本公主相信你,你的眼光錯不了。」
羅絲驚訝︰「您說的什麼?奴婢這千挑萬選才覺得這幾匹甚好,您竟然要給那個五公主。」
「听說過一種叫襯托的手法嗎?本公主卻是大度,越顯得天嵐慧計較,」洛蓁頓了頓,又道︰「小絲,你該換些旁的書仔細看看,長些智慧。」
羅絲愣了愣,長公主講得似乎很有道理,但她又覺得哪里不對。等等奴婢看的那些雜書,還不是為了長公主您麼?
「噢,還有」洛蓁補充道︰「既然錦緞都是你挑的,小絲你拿兩匹去添套新衣裳。」
「奴婢多謝長公主。」雖是個奴婢,但長公主對她向來是最好的,羅絲心里亦是充滿感激。
「你同本公主還謝什麼,」洛蓁從來沒把羅絲當外人,但凡有了好東西,會想著給羅絲一份,她沒有兄長,沒有姐妹,拋去禮制,從來都是將羅絲當做姐姐看。洛蓁眯了眯眼楮,笑著道︰「今日你手腳這麼快,是否不想讓司衣局拿錦城的錦緞給天嵐慧做衣裳。」
確實有藏著這點小心思,羅絲低垂著頭,點了點,似乎是羞愧自個兒太過于計較。
洛蓁贊了一個,「好樣的!」不愧是她的人。
羅絲︰「」
「等梳洗完後,去一趟玉凌宮。♀」
「是。」
洛蓁拉住她的衣衫,挑眉問︰「這一回,怎不問本公主去做什麼?」
羅絲想了想道︰「左右五公主此刻正傷者,奴婢不大擔心五公主舉止逾越。」
「天嵐慧一張嘴叼得很,指不定是言語逾越!」
「咦?奴婢不記得五公主佔過您的便宜,」羅絲費老大力氣想,又道︰「莫不是奴婢忘了,您竟有在言語上輸給五公主的時候?」
羅絲其實是個做事極小心的,洛蓁年紀還小的時候,那時宮里尚且儲著幾位嬪妃,她又是個坐不住的,到處跑,沒少去幾個嬪妃的宮殿,也沒少生出事兒。所以之後,但凡洛蓁去時,羅絲則長了一百個心眼,做好各種各樣措施防範稟告措施,怕她一不小心在嬪妃宮里吃個虧。
洛蓁大徹大悟般︰「確實不曾有。」
然她小時沒少吃過虧。最嚴重的一次是六歲的時,差點被永和宮儲著的一位陳婕妤害死,只是,她本人已然沒有半分印象。
陳婕妤是太後的親佷女,逝世的夏皇後,洛蓁的生母,在未位列皇後之位時,沒少受彼時位列貴妃之位的陳氏欺負,但夏皇後聰慧謹慎,行事低調,陳氏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與皇後的抗爭之中,後陳氏謀害皇嗣,因太後多番懇情,只貶了階位,禁了半年足。當年東旭後宮皇嗣稀薄,謀害皇嗣罪同叛亂,輕則必死無疑,重責全家抄斬。但如此重大之最卻也被太後攔下,可見陳氏後台之堅硬。
當陳氏被封為皇後之後,後宮便從此一片冷清,雖依舊儲著嬪妃,但卻只是虛設後宮罷了。
洛蓁出身在宮外,四歲的時候隨母親回宮,彼時的宮廷以盡在先帝公儀緋的掌控之中,所以她的童年生活一派隨心所欲。她封號為洛蓁,洛是東旭的都城,蓁是昌盛之意,長公主象征著昌盛的東旭亦或者給東旭帶來福祉。可見她自小有多受寵,性子被養得有多嬌慣。
陳婕妤從小也是被嬌慣著養大的,從洛蓁的身上簡直看到了自己當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場面,但偏偏洛蓁的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對皇後的嫉恨,對尚是孩子的洛蓁的嫉恨,身在壽康宮佛堂之中的她,亦生歹念,起了殺心。
皇後身局九華殿極少外出,只有洛蓁玩轉整個皇宮,陳婕妤自然挑著她下手。被嫉恨蒙蔽雙眼的陳婕妤並不知道洛蓁身後出現的,貌比女子瘦削的男孩子竟然是學過武功的,這一點憑她的腦子,以及多年的宮廷生活根本不會想到,以為只要周邊無人時,下手易如反掌,卻沒想到差點被一個小男孩掐死。
曲若懷當年並沒有掐死洛蓁,他只讓陳婕妤體驗了一回瀕臨死亡垂死掙扎的滋味,聰明如他,深知皇帝不可能再讓陳婕妤繼續活下去。另外,很快守護她的侍衛趕來,听到腳步聲後,他松開了手指,彎下瘦弱的身軀大恆將她抱回九華殿。
這一件事,在洛蓁的主觀世界里沒有任何波瀾,在她的意識里,只是在禽珍園玩累了,爬到望風坡上睡了一覺。唯醒來的時候,感覺脖子處稍微有點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九華殿中驚訝了一番。那時她問曲若懷,是不是因為落枕的原因,所以脖子感到有點疼。曲若懷凝視著她的脖頸,遲疑了一會兒,點頭。此後,隔了一兩日,壽康宮傳來消息,她皇祖母病了,再後來在壽康宮與皇祖母住在一起的陳婕妤斃了,至于為什麼斃了,她沒在意。
此後隔了一年,皇祖母逝世。洛蓁認為皇祖母是因思念陳婕妤心切過世,因為她記得陳婕妤病逝後,有一次經過昭明殿,听到母後與父皇在講話,她听到半句奇怪的話,太後保陳氏多年
她對這位陳婕妤萌生了好奇之心,覺得能讓皇祖母這般喜歡的人必然有幾分能耐,母後這麼好,皇祖母為何不喜歡。
後來她問曲若懷,盡管她那時依舊有些看不上曲若懷,但著實沒人可問,曲若懷的年紀與她差不多,最是可以訴說的對象,並且她清楚,對曲若懷說了,他不會跟別人說,因為曲若懷說話的時候少得可憐,更匡侖嚼舌頭這種小宮女愛做的事兒。
她揚著小腦袋坐在望風坡,聞著沁人心脾的淡淡薄荷香,櫻紅的嘴唇可愛地嘟著,手撐著下顎,「你說,母後哪里不好呢?听說陳婕妤從前蠻橫地很,父皇納她為貴妃做什麼呢?唔,小絲說,貴妃是個極高的階位,比剛進宮的母妃階位高了許多」
曲若懷沒吭聲,安靜地听她講,深得像一潭深水的眸子不知視向何處。
她自顧自地絮絮叨叨︰「皇祖母不喜歡母後,好像也不大喜歡本公主,除了重要的宴會,本公主從沒見過皇祖母,壽康宮是個模樣現在也不知道」
忽然曲若懷轉而看向他,嘴唇微顫似乎要開口說什麼,但未能說出口,被她的繼續絮叨給打破了。
「哼!本公主也不大喜歡皇祖母。她都不喜歡本公主,本公主為何要喜歡她!」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突然對曲若懷鄭重道︰「是不是因為我一直不大看得起你,所以你不大喜歡本公主,討厭本公主?」
「不、是。」
「真的?」
水汪汪的大眼楮期冀地盯著他,紅潤的小臉盛著淺淺的微笑,曲若懷倒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羞澀,終是點點頭。
「好,自即日起本公主決心與你做朋友,以後不再搶你的糕點,劃你課本,尚思房桌上的界線今日起取消嗯,為了表示誠意,以後你可以喚本公主,哦不,我的封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