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堂很晚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客廳內一片漆黑,他以為這個時候陳諾已經睡覺了。于是打開房門後,松了松領帶,動作輕緩地帶上門,接著打開客廳的燈。
驟然強烈的光線讓一直怔坐在黑暗中的陳諾有些不適應,伸手擋住刺目的光線。
看到陳諾後,蘇靖堂驚訝了一下,忙問︰「老婆,你坐這兒干嘛?瞎燈滅火的。」
陳諾有些適應了燈光,蘇靖堂也坐到了身邊,很自然地摟著她的肩膀,他總喜歡摟著她的肩膀,像把她當鐵哥們兒似的,說不上來的親昵與友好。有時又會摟著她的脖子,一種「你不從我,我勒死你」的危險前奏,一般這種姿勢,要麼是蘇靖堂太開心了,要麼就是要發火了。公共場合他又會攬著她的腰,紳士禮貌。
這會兒,陳諾又被他摟著肩膀,望著他說︰「電視不好看,燈亮的晃眼,又不想睡覺。」所以干坐著。其實,大約心太亂,想通過外界的安靜試圖平撫內心。
「是不是想我想的?」蘇靖堂興沖沖地問。
「不是。」
「……」那好吧。孔雀開屏,自作多情了。
話畢,陳諾緩緩地將頭靠在蘇靖堂的肩膀。
蘇靖堂當即就說︰「誒,我說你這丫頭怎麼回事?不是不想我嗎?怎麼就湊上來了呢?」
陳諾毫不示弱,「你不高興你閃開啊。」
「我很高興!」
「那你閉嘴!」
「喂,蘇陳諾,我發現這兩天你又上去了,你有本事把你剛囂張的語氣再重復一遍!」
「你閉嘴!」
「再說一遍!」
「你閉嘴!」
「有!本!事!嘻嘻,老婆你真乖!」
「閉嘴!」
「嗯。♀」
「乖。」
「喵~」蘇靖堂沒骨氣地發出這麼個聲音。
清冷的月光下,小區內樹影綽綽。一面落地窗前一個頎長的身影負手靜立著,須臾間,抬起手,一塊形玉佩在月光下晶瑩圓潤,他淺淺一笑,望向天空中皎潔的月色。
再等一個月。
同一時間的隔壁。
蘇靖堂與陳諾同時望著一輪新月,蘇靖堂沒陳諾那麼多愁善感,他是行為派,並且他也並不知道這會兒陳諾內心的波濤洶涌與掙扎。如他自己所言,他是一爺們兒,很少會去細膩地注重一些小情小緒。他自己也會說,男人與女人的腦回路完全不是相同的弧度,甚至南轅北轍。
就好像秋天到了,女人多會因季節影響而有些傷感。這時男人大約會遺憾,在大街上看到大腿妹妹的機會變少了。
這會兒,蘇靖堂感覺到陳諾有些許的傷感,似乎陳諾每個月總有幾天心情會相對低落,而這幾天一般是……于是蘇靖堂開口問︰「老婆,你又來月經了?」
「沒有。」
蘇靖堂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轉念一想,那為什麼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呢?不待蘇靖堂詢問。陳諾突然開口說︰「我好困,想睡覺了。」
喔,原來是困的。蘇靖堂沒再多想。
第二天上班。安靜的辦公室內。
「喂!」突然震耳一聲。
「啊!」陳諾驚叫一聲,猛地起身,一杯白開水隨即灑在辦公桌上,陳諾手忙腳亂的不知從哪兒下手。
武單單伸手將杯子扶起來,用毛巾邊擦桌面邊嘟囔著,「你這一天都神游到哪里去了?喊你跟叫魂似的,是不是家里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諾如剛睡醒一般,「你喊我了嗎?」
「大美女!我上嘴唇踫下嘴唇都踫疼了,你說呢?」
陳諾抱歉地取過武單單手中的毛巾,認真地收拾說︰「不好意思,我真沒听到。♀」
武單單哪會真生陳諾的氣,挽著她的胳膊興致勃勃地說︰「我們晚上一起去烤魚好不好?昨天我男朋友帶我去吃的,超好吃,今天我請你!」
「我今天就不去了。下次我請你吧。」接著就低頭擦桌子。
「喔。」武單單失望一聲。
一直到臨近下班,陳諾都是這種靈魂不在身體的狀態。
武單單納罕了,就算陳諾平日里話少,但她說話陳諾都會接腔,勉強算是在冷幽默的範疇,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總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
「陳諾,你是不是和你家老公吵架了?」武單單邊將手在陳諾眼前晃著,吸引她的注意力,邊和她說話。
陳諾這才看向武單單,搖頭。
「那你怎麼這麼低落?」
陳諾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和武單單去說,在心里斟酌了許久後問︰「單單,假如生命只余下一個月,你會怎麼做?」
武單單第一反應就是陳諾入戲太深,一定是前幾天她強推的那部虐心電視劇起了效果,她自己看劇看入迷了,也會連著幾天失魂落魄,緩不過來勁兒,特想找一個男主那樣又深情又帥又有錢的男人來慰藉自己。
于是這會兒開始長篇大論的讀後感及發散性延展,「我覺得人生的意義不在于長短,而在于絕無僅有的一次。不管是一個月還是一百年,有意義便可以一夕勝十年,你看《百年孤獨》多孤獨呀。活那麼久有什麼用。」其實武單單讀了三遍也沒有讀懂《百年孤獨》是啥意思,僅僅感受了些靈魂深處的孤獨與矛盾,但是她寫習慣了賞析與讀後感,必須得找個高大上的書來拉高自己的檔次。這是職業病。
說完武單單也覺得這樣說太有距離感了。接著話鋒一轉,很直白地說︰「我以前閑著沒事也想過,答案就是過好今天。說實在的,現在世界發展速度如此快,危險源那麼多,誰也不知道一覺睡下去,明天還能不能像往常一樣睜開眼楮。與其數著剩余的日子庸人自擾,不如讓人生少點遺憾,多點甜蜜多點意義。說句不好听的,打我們一赤條條的落地,可不都是朝著生命終點奔去的。誰都沒有規定一生必須達到多少天。是吧?別等到奄奄一息之時,才後悔之前光想著死,沒想著怎麼活了。」
武單單又針對兩人共同觀看的電視劇進行的分析,給陳諾寬寬心。
陳諾有個特征,她特別愛從一堆話里提取自己想要的訊息,並且對號入座,這大約就是在陳媽媽的話癆之下煉就的本事。就像武單單第一次和她說星座談時,她會大呼太準了,太神奇了。所以這會兒,她沉默著听著,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下班後,陳諾剛出公司就見蘇靖堂的車子停靠在路過,一見陳諾出來,蘇靖堂便從車內邁出來,隔著一條馬路,微笑著,舉起手來向陳諾揮動。
遠遠一見,陳諾心中一慟。鼻頭犯酸,視線有些模糊,她猛眨了兩下眼楮,定神後後,蘇靖堂已過了人行道,款款上前來拉住她的手,笑著說︰「老婆,咱們回家。」
「嗯。」陳諾深情地望著蘇靖堂點頭。
天邊一抹晚霞,穿過層層雲彩昏黃而妖紅,浸染臨近夜幕的酸澀感,公路上穿流不息的車輛似被蒙上了薄薄一層昏色,蘇靖堂拉著陳諾的手,站在紅綠燈前,等待著,注視著跳閃的小紅人,轉為小綠人,蘇靖堂大手微微帶力,拉著她一步步跨過一道白色的人行道道。
陳諾一直望著蘇靖堂的側臉,他專注地望著前方。
她還記得,剛來到這里時,看不懂紅綠燈,慌亂又呆傻地不敢步,邁了步子又不知往哪里走,哪種無措感。
她還記得,有一次她過馬路時,差點被撞到,蘇靖堂氣得把司機罵得狗血淋頭,拉出架式來要把人給打一頓。
她還記得,她起初是對他無感的,他那麼鬧騰,那麼愛使壞,那麼自戀,那麼不要臉,毛病缺點一籮筐。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成了她最最舍不得的人。
她跟隨著他的步子,走著,不去看前方,只要跟著他走,她就有安全感。側首望著他,淡淡薄薄的暖色灑在他的臉上,看上去那麼溫柔帥氣,稜角分明的側臉,挺立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最近,即使他不在跟前,她只要一閉上眼楮,就可以清晰地描繪出來。
剛走到對面時,陳諾突然墊起腳尖,湊上前,閉上眼楮,輕輕地親吻一下他的臉頰。
微微的涼意讓蘇靖堂一怔,猛地頓下步子,一寸寸地轉過頭望向陳諾,這是陳諾第一次自發性地吻他,平常都是他惡狼一般撲倒她,現在她主動親他了,他沒有逼她!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蘇靖堂受寵若驚,驚喜難掩,眼神中跳蕩著激動,旋即伸手撫模被陳諾親吻過的臉頰,接著臉上竟泛起了圈圈淡淡地紅暈。
陳諾也被自己突然的情不自禁驚到了,愣了會兒神,見蘇靖堂居然破天荒地臉紅了,不由得也跟著害羞起來,緩緩垂下腦袋,嬌羞十分。
喧嘩的馬路上,行人車輛川流不息,兩人在紅燈架跟前。
陳諾低著頭,小手一點點扯著自己的衣角不敢看蘇靖堂。
蘇靖堂捂著臉,看著陳諾的腦門,傻樂。
來來往往的路人,以奇異地目光打量這倆人。
陳諾偷瞄了幾下路人的目光,羞赧地伸手扯幾下蘇靖堂的衣角,弱弱地說︰「靖堂,我們、回家。」
「好,回家。嘿嘿。」蘇靖堂開始笑出聲來。
蘇靖堂還在開心之中,陳諾懊惱剛剛自己腦子犯抽了,這會兒,蘇靖堂笑個不停,越笑她越羞惱,垂著腦袋扯著蘇靖堂的衣角向前走,像牽著一頭小寵物似的。
「靖堂,你別笑了。」陳諾糯糯地說。
「好,不笑。……哈哈。」
「別笑!」
「嗯。……嘻嘻。」
「不要笑!」
「不笑!哈哈……」
「……」
作者有話要說︰堂哥羞答答滴說︰「老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親人家。」(*? ?*)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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