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站台
丁瑩正在猛啃有關于「楊格格」的各種資料,八卦新聞,著實有些後悔當初沒多看幾眼格格大人一炮而紅的那個小白穿越劇。
一個巴掌重重拍她肩上,她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兒掉地上,憤憤回頭就罵。
「搞什麼啊!」
來人笑得古里古怪,直道,「搞掂!嘖嘖嘖,瞧瞧,這都過多久了,居然還沒消腫。」
「李倩,你夠了。」
丁瑩側過身,心疼自己的寶貝手機。
李倩欺上前,口氣更古怪,「我當然是足夠了,我的男人都快人一點零升級為二點零了。我說,你們都白日宣」瑩「了,何不將大船開到底,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據我所知,那種大戶人家很多到最後還是會看到孩子的份上,讓你母憑子貴,順利上位的。」
丁瑩臉色一僵,狠狠瞪了李倩一眼,又讓到一邊,與之拉開距離。
後者繼續跟進,目光掃下四野,繼續怪聲怪氣地問,「我說,這奸情都傳遍全公司了,你怎麼還這麼老實。直接坐閻少的私駕回去,多省勁兒!」
丁瑩癟嘴,「男人要可靠的話,那母豬都能飛上樹了。」
李倩哧笑,「大男人靠不住,可是你要有個小男人,那還是比較靠得住的。」
丁瑩不以為然,「小男人要靠得住,我已經人老珠黃了好不!哪個女人的青春等得起?事業才是女人永遠的春天!」
這番「男人無用論」,直讓李倩嘖嘖不休,各種埋汰。
直到一輛拉風的法拉利剎到面前,又輪到丁瑩糾結了。
車上的男人,一手搭在車窗上,取下墨鏡的動作,讓站台上的女人們頻頻側目,低呼艷嘆。
丁瑩的脖子都快梗斷了。
「還不上來,要我引起交通混亂和民憤麼?」
丁瑩有些不甘地跺了下腳,上了車。
不想剛拉上安全帶,男人又隔著她,詢問李倩是否順路,要禮貌地送上一段兒,而僵了動作。
這男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怕不夠招搖麼?
李倩笑得狡詐,「咱就不用送了,改日閻少請頓媒人大餐就行了。」
「沒問題,就明天中午,那邊的港府菜。」
丁瑩听聞,著實驚呆掉。
回神時,汽車已經飆出老遠。
羞惱的嚷嚷,飄了一路。
雖然這刺蝟好不容易撤去一面牆,兩只刺蝟要靠緊了,學會彼此取暖,仍然需要走很長的路。
這一晚,堅持分手時,男人似是威脅又幾分無奈地說︰
「到時候惹了麻煩,你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後悔也沒用。」
「閻立煌,你別瞧不起人。」
「丁瑩,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所以若真出了紕漏,我一力承擔,不會讓你這位大老板蒙羞。」
她眉眼一挑,斜睨著面有糾結的男人,嗆道,「還是閻大總裁你還跟那位楊格格,藕斷絲連,兼有不可靠人之秘密,怕我發現了?拿去八卦賣大錢呢?」
「丁瑩!」
男人厲眸一瞪,似乎已經惱得無語,伸手抓來小女人狠狠懲罰一通,弄得自己差點兒又當場失制,方才放了人逃掉。
看著那抹身影腳步輕盈地消失,初秋的晚風,也是暖的,甜的。
……
拍攝現場
工作人員抱來一箱東西,沉甸甸地,放下後跟小助理打了聲招呼,小助理連忙給對方塞了個大飯盒,和格格的簽名照,聊表感謝,對方十分高興地接受了這份酬勞。
回頭,小助理正坐在滿是明亮燈泡的化妝鏡前的女人,低聲說了什麼,女人轉過頭,看過那箱子里的東西,唇角輕勾。
「等鄧雲菲來了,讓她處理。」
小助理十分靈性,一看主子的臉色,立即點頭,又去忙別的了。
楊婉沒想到的是,這來的並不是她以為的閻立煌最得力的美女助理鄧雲菲,而是其貌不揚的小破公司的小小策劃員丁瑩。
「楊小姐,這是我的名片。」丁瑩遞出的名片,只被楊婉看了一眼,就扔給了小助理,「以後,我就是跟您的接洽員,楊小姐有任何需要,要求,建議,都可以跟我提。我們公司……」
一番官方交涉後,楊婉也十分客氣地接受了丁瑩的角色。
丁瑩打蛇隨棍上,掏出了好友金燕麗一早準備好的簽名薄和相機,借著半個粉絲的身份,討好親近大明星。
楊婉也都一一應下,態度友好。
稍後,攝影師助理前來提醒,即將開拍,這談話方才結束。
小助理突然叫住丁瑩,「你幫我把那箱道具搬過去,攝影助理說一會兒可能會用上的。」
「哦,好。」丁瑩立即收好東西,就去抱那箱東西。這一抱才發現,看著沒什麼東西,可著實沉得厲害。
恰時,楊婉回頭看到,即道,「怎麼讓丁小姐干這種粗活,那東西讓工作人員來搬就好。」
丁瑩搖頭表示沒關系,楊婉卻是堅持。
事後,楊婉拖了丁瑩的手,很是誠懇地表示,「丁小姐你來就是代表你們公司,雖然這其中不乏閻少的關系,可是我即答應了你們的約,你們也就是我的客戶了,怎麼能讓自己的老板代表干這種粗活呢!丁小姐,你們這里的人可真是誠實,女孩子特別能干,今天你可讓我大開眼界了。」
對方口氣誠懇,明是道歉實則贊美的言辭,丁瑩雖听著覺得有些怪怪的,也只是一笑置之,直說小事而矣無足掛齒。
這日的第一組圖片,拍攝得很順利。
丁瑩看著在鎂光燈下擺著各種pose的女人,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至少她自己對著鏡子是不可能做出那麼多種的表情和動作,還能做得如此唯美,每個角度都恰到好處。這期間,她也做了一回小小的模特,為楊婉演示職業女性的一面,受到楊婉的一再贊嘆。中午時候,楊婉還邀請她一起用餐,聊了不少女孩子的話題。
經這一日相處,丁瑩覺得楊婉並不像閻立煌所說的那麼可怕。只覺得,楊婉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還有很多方面,顯得很單純。
「丁瑩,你沒發現立煌吃東西很挑剔麼?」
「呃,有麼?」
只是,這位大明星的談話里不時都會叉入那個男人的點點滴,想不在意都難。通常這個時候,丁瑩方才意識到,這位大美人跟那個男人有過的關系,只覺澀澀難解。終是,只能裝傻充愣,表示完全不在狀態外。
「丁瑩,鄧雲菲是不是已經跟立煌好上了?」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閻總他,是個對工作要求很苛刻的人……」
楊婉的話題漸漸往刺果果的打探方向發展,丁瑩只能硬著頭皮,顧左右而言它。♀心里直埋怨男人的花心債務太多,對于楊大明星的認識又多了幾分。
這一日完工後,楊婉又熱情地邀請丁瑩一起去酒吧玩,還說跟丁瑩很談得來。想要丁瑩給她介紹幾個蓉城好吃好玩的去所,這讓丁瑩很苦惱。因為這屬于公關性質的活計,她並不擅長。對于蓉城的夜生活,她從不感冒,興趣更不大。
「對不起,我的腸胃不好,不適合喝酒。」
「不能喝酒,那就一起唱歌嘛,玩玩游戲。你該不會,已經有男朋友了,不讓出去玩吧?要不你把男朋友叫上一聲兒。對了,丁瑩,你男朋友是做什麼的呢?」
丁瑩澀然,應得吱唔不清,更讓楊婉對她的私務興趣大增,直攥著不放了。
楊婉只覺得這個助理太羞澀靦腆,難登大雅之堂,典型的小家碧玉,覺得閻立煌做事向來直接,應是不會喜歡上這種扭扭捏捏嬌情過份的小草根。
他們這方正打趣兒說笑時,外面忽傳一陣低呼,眾人看去,便見一道高大鋌拔的身影,逆著光,大步走了進來。
那人投來的眸色,與丁瑩直直接上,她的心「咚」地一聲,氣息微窒,面上就熱了。
旁人低聲竊語,都是欣羨和艷嘆,悄悄的,為她打開了屬于那個男人的世界的,另一面。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那位高富帥吧?」
「哧,什麼高富帥!用這種平民老百姓的標簽形容閻少,那都是侮辱。」回話的正是楊婉的小助理,俗稱明星保姆,言表之間難得浮出了與平日瞻前馬後不同的倨傲之色。
經她一挑,八卦之心立馬圍攏過來,紛紛指問一二。
「怎麼就是侮辱了?」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閻氏家族在京城的底蘊可厚著,家譜能追溯到明朝時期。在政軍商三界,都有一擲牛耳的地位。」
頓時,眾人一片低呼,艷羨的眼神又變了一變,那是跟看到美人明星時的驚艷截然不同的,有了龐大的地位和利益做後盾,只能望其項背,仿佛古代小白丁親見了皇帝似的。
皇親國戚,當然比從老百姓群里奮斗出來的明星們,更具真金白銀的價值。
「那就是太子爺了。」
「那當然。」
「太子爺專門來探格格的班,這可是……」
一片竊竊低笑,周下的氣氛就變了調兒。
丁瑩的心,卻在這片愛昧氤氳的氣氛里,漸漸低落了下去。
比起王總曾經透露的信息,更詳盡的資料一條條地鑽進耳朵里,閻家在政軍商三界都極有地位。
那是在京城,不比什麼瀘城、鵬城、港城,那是國家的心髒。能在那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和權勢,可想而知。
小助理突然壓低了聲,「閻少人很好呢,來探班的時間掐得最準,每次……」後面便是意謂不明的笑。
丁瑩看不懂,但那軟糯甜蜜的女音響起時,她便明白了。
「立煌——」
整個拍攝場上,一頭性感波浪卷發的美人兒,載著所有人驚艷的目光跑了出去,撲進了那個男人的懷抱。
……
男人的面目在逆光中,是何表情,看不真切,不知他做了個什麼小動作,顯然這是專屬于情侶之間才有的親昵。大明星發出一聲低低的嬌笑,身形輕輕一轉,剛換上的雪紡裙在空中漫開層層迷幻的影,惑人眼眸,雪臂便掛上男人的臂彎。
兩人言笑晏晏,一起朝他們走來。
八卦人群立即埋住了丁瑩的身影,她站在人群之後,看著這極致唯美的一幕,那麼相得宜彰。
卻只能,左手絞緊了右手,心口像塞了好大一團綿花,或者被什麼該死的東西重重壓著,有些喘不過氣來。
立即側開了眼,唇角還勾著公式化的笑容,低頭去整理已經整理裝好的資料和待選圖片,不知道要尋個什麼,或者只是一條出路。還岔著神兒在想,如果可以把耳朵也堵上就更棒了。
習慣性地掏出了手機,有信息提示的燈光閃爍著,仿佛終于尋到救命靈丹,急急打開,一點!
僵了表情。
竟是男人在五分鐘前發的,寫著︰餓了沒?快出來,一起去吃飯。吃完飯,陪我加班!
這短信,可真是一點兒都不體貼,半點也不浪費,完全沒有交往中男女的甜蜜感,仿佛……
加班,就是約會了?!
她自嘲一笑,曾經的那個她,還傻傻地說過這樣的話︰加班就是約會,兩個人一起努力,將來就是加倍的收獲,多棒啊!咱們的戀愛,可是響應「襠鮮布」的號召,標準的低碳環保,綠色生活!
不,丁瑩,你本來就是他的下屬,有什麼好埋怨的!
可眼前,給她發這短信的男人,美人相偎,在人堆里豐流調笑。
于她,竟似毫無半點關系。
丁瑩壓下一口氣,收拾好了東西,將大包包一提,不得不走了過去。
心里默念著︰這只是工作,這里是工作場合。抬頭,鋌匈,微笑!
「立煌,我听丁瑩說了一家不錯的串串香,你陪我去吃,好不好?還有啊……」
可一听這軟糯糯的撒嬌聲兒,氣兒就不自覺地泄了一半。
怎麼會有女人說話把嗲音發揮得這麼地道,簡直讓人……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那男人也不覺得難受麼!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閻總,今天的工作很順利,這里已經完了,我先回公司整理資料。你們慢慢聊!」
男人的一只手指,正擱在楊婉唇中,停了她的話。楊婉眼眸一轉,側臉就對丁瑩發出了邀請,語聲便多了一分微重的命令,明星的派頭都端上了。
丁瑩看著那只被別的女人抓住的大手,臉色僵了一下,垂下了眼眸,雙手將大包一提,抱在了匈前,仿佛能把自己與那些不愉快的畫面完全隔絕開,像道屏障。
男人的眸色微沉,唇邊的笑意卻深了幾分。
「一起嘛!丁瑩,難得咱們這麼投緣。立煌,你別怪我打小報告啊,你這個助理可比鄧雲菲那個大美人可愛多了。」
「是嗎?」男人似笑非笑地掃過丁瑩。
「那當然。呵呵,」楊腕轉身就挽住了丁瑩的手臂,一副姐妹好的模樣,頭踫著頭,獻寶似地對男人笑道,「你看,我們身高都差不多,而且身材也差不多哦~!」
其實,明明差很多的。為了方便工作,丁瑩今天穿著平底軟膠鞋,藍襯衣,白短褲,長發扎成一個簡潔的馬尾,頗有幾分學生氣質。跟美艷風情的大明星站一起,簡直就是小白花襯托著盛放的玫瑰,真個兒只能靠邊站了。
不然周圍的笑聲不會那麼大,男人的笑容也不會那麼深。
丁瑩只覺得,如置碳烤,尷尬,又難受。可臉上始終都能保持職業化的笑容,現代人吶,多虛偽!
不知道男人說了什麼,勾了勾小手指,楊婉方才罷了一番唱作,又挽上男人手臂,側耳听了男人的什麼話兒,臉上迅速閃過了一抹驚喜,又矛盾的神色,卻又極力克制了下去,仿佛是怕誰看到。接著就一臉惋惜地表示有重要飯局,今天不能犒勞大家辛苦,等工作全部殺青後會請所有人大搓一頓兒。
丁瑩提著大包包,快步離開了攝影棚。平底鞋踏在水泥路上,發出嗒嗒嗒的急響。
她走得極快,一眨眼,就看到了公交站台。
加快腳步,仿若逃離,卻不妨耳朵卻直往後方延伸著,期待什麼呢?
不覺可笑麼?
驀的,臂下一松,她裝滿東西的大包包就被人搶了去。
「啊,我的……」
聲音剛剛揚起,便見熟悉的高大身影,嘎然而止。
「跑那麼快,逃命?」
听到這樣戲謔又不以為意的聲音,她想壓抑脾氣都難了。
「你才逃命,你們全家都逃命!」
他立即垂下了唇角,「丁瑩,你這也沒說錯。當年,我全家的確都被打下鄉進行勞改,跟逃命沒兩樣。若不是老爺子脾氣硬,撐住了這個家。若不是我大哥……現在你眼前已經沒有我!」
一席話,瞬間僵了氣氛。
她張了張嘴,不想無心之話,讓他流露出那樣的表情,冰冷,沉重,黑眸中壓抑著慍怒,似還有一股潛流洶涌。
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更好,那個世界,距離她太遙遠了。他的世界,過去和現在,都那麼陌生。也許,楊婉在這時候更懂得如何與他交流,說話,或者,逗他開心,安撫他的情緒罷!
她垂下了頭,看著左手絞著右手,都是無措。
有什麼好糾結的,何必自卑!
可還是會覺得心里悶悶的,攪個不停,這情緒,似乎從相識那天開始,就悄悄地萌芽了。
雲,泥,之別,豈能忽視?!
「抱歉,我……」
「呵呵,跟你開玩笑的。瑩瑩,你可真是……」
額心被輕輕一點,她的右手被大掌包住了。
她抬頭,想,自己臉上的錯愕,在那雙黑眸中,必然又呆又蠢,蒼白如紙,哪里及得上楊婉的唱作俱佳,精彩得恰到好處。
「這麼認真,這麼可愛!」
他突然左右看了看,趁著一群人都往剛到站的公交車上擠,俯身快速地親了下她的臉頰。
她著實一愕。
這個男人!
他攥起她的手,就往停車處走,邊說,「快餓死了!剛才等你半天,你也不回信兒。我就怕楊婉的吹毛求疵,讓你加班。還好,這丫頭雖笨,還懂得掩飾。」
「你,剛才跟格格說了什麼?」居然那麼痛快地就放棄了跟真正的大金主吃飯拉關系搞愛昧,舊情復燃的絕佳好機會。
「我說,有個港城的資深電影人正在這邊渡假,給她引薦一下。」
電影人的名字說出來,丁瑩也小小驚訝了一下。不只是因為電影人號稱金馬獎專業戶,更因為,男人的手眼通天。莫怪乎,楊婉那麼掂念著,即使分手了,還總是念叨著兩人一起的好。
不能不說,心里有些發酸。
「那你怎麼不直接打電話?」得,口氣好像真有點酸了。
他低頭笑看她一眼,手一松,摟上她肩頭,重重地用力一下,「攝影棚里的工作,忌諱的東西多。特別是有大牌明星在場,他們的習慣多會隨著名氣成正比遞增其古怪指數。你第一天上班,還是小心點好。」
原來,他也都是為她著想。
心口的那團窒悶,就這麼一點點被他消掉。
眼角瞥到他將她特意為今天的工作準備的大包包,輕輕甩在了肩頭上,那模樣,仿佛尋常的男朋友都會幫女友提包包,那麼自然,動作比別人都帥!
坐上車,閻立煌將女人的大包包扔在了法拉利後座上,回身給女人開門,拉安全帶。
突然湊近那小臉一嗅了下,「什麼東西那麼酸?」
她目光一亮,嬌斥,「對,酸得都冒泡兒了!所以你得負責任擺平。」
一雙小手,正正擰上了他湊近的帥臉。
他眼眸深深,笑意融融,用力地捧著她的臉,嘬了極響的一口。
歡笑嬉鬧聲中,他們揚風,漸行漸遠。
……
楊婉對著化妝鏡認真地上妝,為了去見那位資深的電影人。
但腦子里,卻轉著剛才閻立煌的一顰一笑,尋思著,眉結愈深。
她迅速掃好了腮紅,拿起桌邊瓖滿了水晶鑽飾的手機,撥了出去。
「鄧雲菲,你就那麼怕我?」
鄧雲菲正支著黑框眼鏡,頭發微亂,加著班,被打擾了,听到來聲,眉頭也夾了起來,將桌腳一推,椅子滑到了窗邊。
「呵,楊大小姐,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一個仰男人鼻息,常尋垮下之辱的戲子,她就是活一萬年也不屑干這種行當。
無由的,鄧雲菲和丁瑩在某些方面的觀感,卻不謀而和。
「鄧雲菲,別以為隨便扔個小白菜過來,就能應付了事兒了。今天不過第一天,至少還有六天,不是麼?」
這麼長的時間,誰能保證半點兒紕漏都不出?!
「楊婉,你自己白目,有眼不識泰山,能怨誰。呵呵,這麼久了,你還是老樣子!」當初,搞不明白閻家忌諱花邊新聞,不守本份,胡亂折騰。現在把情敵送到她面前,任她折騰,也不知所謂。連這點兒眼力界兒都沒有,就靠嗲功媚功,能在那圈子里混幾時。
若不是為了丁瑩,楊婉這女人也不一定能拿到小破公司的形象宣傳合約,更不可能再跟閻立煌有任何接觸了。
楊婉的手指一緊,蒂梵妮的戒指勒得指節蒼白,如她臉上迅速失去的血色,「鄧雲菲,你別得意。你跟了他那麼久,還不是連他船都沒爬上過一次。好歹,我也曾經擁有過。總比天天看到吃不到,心如刀絞,欲罷不能的好太多了!」
「楊婉,你也就這點兒嘴舌本事,你特麼有本事的話,就不會連個……」
啪 一聲,電話被重重砸斷。
鄧雲菲氣結,扔了電話,進了浴室。
另一頭,楊婉憤憤然扔了電話,咬著牙,在化妝鏡前走來走去,直喘粗氣兒。
天知道她有多麼後悔,當初自己剛出道太過冒失,以為在圈子內部宣揚幾句沒什麼事兒,就能讓閻立煌帶自己回閻家見家長。當時,閻立煌非常喜歡她,很chong她,每次探班,都會給她帶各種各樣她愛吃的小點心,還有小禮物。若是她沒那麼急躁,恐怕現在已經當起舒舒服服的豪門少女乃女乃,一年拍個一部經典劇集,也能紅到老。可惜……
即使現在,她也覺得他應該還沒有全部對她忘情,不然不會她到蓉城後隨便打了個電話,他就來接她一起去吃了火鍋,還幫她安排了她喜歡的酒店套房。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他們分手後,這半年來都沒有一個固定的女伴。
她接下這單子,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
若是他對自己無意,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自己介紹那麼多的關系和門路,讓她在川省的這段行程里,比之前經濟公司預計的收獲,還要豐富得多得多。
可是鄧雲菲卻矢口否認跟閻立煌有一腿,這讓她很費解。若鄧雲菲在騙她,似乎也沒這個必要。那女人當初也不知使了什麼詭計,先踢掉了那個女主持,後又讓她迅速爆光。若真成了閻立煌的女人,怕早就跟她耀武揚威,而不會在那晚宴會後,跑到一邊去抽悶煙。有閻立煌做保,鄧雲菲也不妨來這里配合她做事兒。
難道……
……
一起吃完飯,男人要求丁瑩實踐當初那個未償的心願。
丁瑩癟了嘴,「怎麼說,我都救了你的命,現在又幫你接待難纏的大明星,都該是你犒勞我,怎麼你還來討償了?!」
男人捏了下掌心的小手,回眸時,那瞳仁中盈滿天光,俊美的側顏讓人心神怦動。
「我也幫你得了個頭等大獎,那只隻果你是不是不打算要回去了?」
「有沒搞錯,那都是我老爸打小教導的經驗,你不過就是……啊呀,好痛!」
那大手愈發用力,她氣呼呼地尖叫一聲,甩了開,多跑了幾步拉開二人距離,回頭狠瞪男人壞笑的臉。
一邊揉著手,「有你這樣的嘛,小氣鬼!除了佔人便宜,欺負人,你還配稱……」那兩字沒能迸出來,男人的眸色已經轉沉,掬著一抹深沉的笑意。她真想咬斷自己的笨舌頭,立即轉了口,「咳,沒見過這麼小雞肚腸的北方爺們兒。小鼻子小眼的計較,不向來都是南方小男人的專利。」
她別過眼,掩飾尷尬。
奇怪,怎麼每每在男人面前,她還算不錯的口才,就蔫兒氣了。
他暗暗嘆息一聲,將那只施虐的手,背到身側。
其實,何償不是自厭,踫著眼前這人,似乎好多事兒都開始變得古怪,自己也變得不太像以前的自己了。
……
能不能說,愛情,其實也是一面照妖鏡。
尋常的你,一踫到它,便會展露出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那個自己!
……
「丁瑩瑩同志,那今晚怎麼安排?泡吧?」
搖頭。
「壓馬路,逛商場,購物?」
更搖頭。
「你知不知道,你比公主殿下還難伺候?」
「你什麼伺候過公主殿下?」
她的表情又認真了。
他一下忍不住笑了開,之前的不忿,竟然就這樣,被她打散。
她擰眉,「你真伺候過公主?哪個國家的?英國皇室,還是比利時公主?」
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指頭輕彈了下她攏起的眉心,「英國的公主還沒出生,比利時公主才十二歲。你為什麼總是黑化我這麼好的男人?」
這回,輪到她哈哈大笑他的「王叔」賣瓜。
笑聲里,他又用力嘬了她一口。
這一次,她已經沒有初次那麼尷尬,緋紅的臉兒,笑得圓圓,那大眼楮里流光溢彩,純澈,清靈,動人心扉。
「走吧,小醋壇子。」
「閻少,去哪兒?」
「走到哪兒,就是哪兒!你願意跟我走嗎?」
「走就走,who怕who!」
這晚,她帶他逛了有名的古街,那里小橋流水,煙雲香籠,他學藝人捏了個她的面人兒送她,本來還想一起讓老外畫手畫個漫畫情侶照來著,卻因為時間太晚,約定下次再來。听著傳統小吃里的三大炮打得銅鑼鏗鏗響,兩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兒,忘了時間。
這晚,她卻記著了他說的一句話。
「爺們兒結婚,也得走一遭老閻家的祖傳禮儀,八抬大嬌,敲鑼打鼓,迎咱媳婦兒進門。」
說這爺們兒氣十足的話時,周圍的好多游客都笑開了,看著他摟著她的模樣,都是祝福。
連著數日,白日工作都非常順利,晚上兩人不出外約會,就會在那大辦公室里一起加班,然後他再親自送她回家,在樓下的小暗巷里,略做纏棉。
好幾次,吻得擦槍走火,他抱著她不放,沉沉喘熄。
她心襟動搖,卻總是緊守著那一步。
他似乎明白她的心情,兩人之前有好幾次不歡而散,都不想太快打破眼前的美好感覺。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將那種更進一步的親密,悄悄回避了開。
「明天,拍攝工作就全部殺青了。晚上,楊婉要請客。我听小助理說,已經在大酒店訂好位置了。」
「慶功宴是必須的。怎麼,口氣這麼酸,舍不得?」
他撫上她的臉,長指輕輕梳過那一頭被夜風拂亂的發,眸底黯色涌動。
她立即赦了表情,抿唇的模樣,正是他極愛。
「天天瞧著,你就不會膩味兒。」
他點頭,表情也突然變得認真。
她的心一下失了重,露出驚憂的表情。
他即道,「最近白天欺負不著,這會兒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孤枕難眠啊!這滋味兒真膩味極了。」
晴人的話兒,就是魔咒麼?為什麼他(她)一句,所有的郁悶情緒,擔驚受怕,糾結矛盾,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便是甜蜜得無以復加,一次比一次濃烈,總也不夠。
「真的?」
她傻傻地問,連智商都在這魔力之下拜服,稱臣。
他擰擰她的臉蛋,「明天我讓鄧雲菲來鼎飯局,你好好休息一下。然後……」
話盡沒于他神秘勾起的唇角里,心跳,也沉溺在那炙熱溫存的眼神里。
愛情的魔力,可以穿越一切吧!
「然後什麼?怎麼說話又一半哪!」
「這叫策略。」
「去!」
「瑩瑩。」
「姐不跟夾舌子說話,你把舌頭擼平了說完一句整的,再來。」
「晚安,吻!」
「流忙,唔……」
「擼平了舌頭,不好操作啊,瑩瑩。」
這廝,真的是地地道道的流忙啊!
……
攝影棚
「ok!本次公司形象宣傳照及小片,正式完工,perfect!謝謝大家這七天的辛勤努力,大力配合!謝謝,謝謝!」
導演大聲宣布完,挨個與工作人員握手,不分職位高低。
剎時,全場一片歡騰,一張張微帶倦色的臉上,都寫滿了成就感。
丁瑩激動得把手掌都拍紅了,沒人能否認,能擁有一份完全屬于自己的事業,會讓一個人多麼自豪。這是她在這座城市里,打拼近十年,留下的最耀眼的一座風碑,誰也不能抹殺。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會明白,這對一個人來說,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有多麼重要。
也正因如此,她才會那麼堅持要男人將這個任務交給她。
當導演喔住丁瑩的手時,眉眼開笑,道,「小丁,辛苦了。」
「導演,不辛苦。我該代表公司感謝您的傾力相助,在這里我學到不少東西呢!謝謝您。」
導演是鄧雲菲從京城請來的專家,為人卻是相當和藹,在這段時間里,丁瑩受益菲淺。
導演點點頭,卻突然壓低了聲,說,「若有心來京城發展,就來找我。」隨即,就掏出一張寫了其名字的名片,塞到她手里,即轉身離開了。
丁瑩愣住,好半晌,才意識到這名片意謂著怎樣的鼓勵,受chong若驚,欣喜若狂。
一下子,便想到要跟那個男人分享。
不想一轉身,撞上楊婉正站在身後,眼神深重,卻又忽爾一笑,她心兒不禁砰砰直跳。
「楊小姐,這些日子,非常感謝您。」丁瑩立即伸出手,掩飾尷尬。
楊婉立即換上一慣的親切笑容,讓丁瑩以為自己眼花了,繼而還恭喜丁瑩,說,「賈導可是最近京城炙手可熱的新起之秀,之前過來看到是他,我都嚇了一跳呢!他有意給你引路,可千萬別浪費了。丁瑩,你有天賦的。」
一連被兩個大腕夸獎,丁瑩有些受不住,連連謝了退場。躲到角落里,跟男人報備。
「當然不能讓鄧雲菲來,你不知道啦!今天賈導給了我一張名片,慶功宴我必須親自過去,不然多不禮貌。你別來接我了,晚點兒我自己回去。不會啦,都已經全部殺青了。接下來都是後期制作部門的事了……嗯,我知道,我不會喝酒。你別……你,你胡說,我才沒有興奮過度。我只是……」
女子拿著電話,在屋角邊轉悠著,電話講得面頰緋紅,星眸流轉,讓人毫不懷疑,這顯然正跟晴人通話,女人的直覺都不會錯。
隱在屋檐陰影里的女人,眸色銳利,沉兀至極。
突然,講電話的女子微微揚聲,嬌斥一聲,「閻立煌,你壞死了!」一下,掛掉了電話,就往大前門的集合點跑去。
陰影里的女人走了出來,已將手中的白領外套揉皺,紅唇重咬,眉峰緊皺。
搞了半天,還真是這個青粥白菜似的老女人?!之前完全沒看出來,竟然還愚蠢地跟她打探閻立煌的現任消息?!想到之前跟丁瑩相處的點滴,本來僅剩的一點兒好印象,瞬間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嫉恨到無以復加的咬牙切齒,極度不甘。
一些事實真相也浮出水面。
賈導之所以會那麼照顧這個丁瑩,無非是閻立煌事先打過了招呼。賈導跟閻家有些淵源,鄧雲菲能請到人,也不過是在京城的閻家時,跟其有過罩面,彼此都是一路人。否則,一個京城大導演怎麼會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白領拋橄欖枝!
似乎丁瑩這女人還蒙在鼓里,跟個傻子似的,還高興得像揀了百萬黃金。
閻立煌,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有品了。
……
慶功宴上,少不得勸酒。
丁瑩做為全程跟隨制作的公司方代表之一,自然是少不了被人盯上的。
「小丁,難得今天大家高興,怎麼能不喝兩盅。你瞧瞧,這里的女孩子,哪個不是一口悶。你至少也要抿上幾口三!」
「就是就是,你看咱們的格格,這不也倒上紅酒了嘛!來來來,我給你倒半杯,女人喝紅酒,美——」
這人還沒醉下,活已經開始犯葷了!
雄性動物們一個笑得比一個歡暢,杯觥交盞間,不少就直往女人堆里扎。
丁瑩看著那說是半杯,卻實實在在盛了滿滿一大杯的液體,頭皮直發麻。
心里直犯嘀咕,中國人的這種酒文化,實在就是種慢性自殺。她的身體早就被醫生宣告過不易爆飲爆食,煙酒皆不易過量,最好不沾。對此,她只能在別人舉杯時,一臉苦笑。
可是,今晚有心之人卻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
「丁瑩,我代我們格格組的所有人,感謝你這幾天來的支持和照顧。這一杯,我先干為敬!」
楊婉突然端起那杯滿滿的酒杯,上前踫了下她的杯子,就一仰而盡。
倒杯,無滴。
剎時一片驚呼聲,氣氛一下被格格的縴縴玉手,輕易推到搞潮。
在一片呼「喝」聲中,丁瑩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楊婉美眸微眯,笑容不變,「丁瑩,你瞧沒跟我干杯的都喝光了,你總不能連我這點兒面子都不賣吧?好歹人家還叫了您一聲姐。」
一群人就跟著楊婉起哄,丁瑩愈發為難,解釋自己不適喝酒,卻招來某些人的貶斥之聲。
「丁瑩,一口就喝了,這葡萄酒都跟飲料似的,濃度又不高。這麼扭扭捏捏的,算什麼呀。我們家格格平常可沒少關照你,請你吃了多少次大餐哪!」楊婉的忠心小助理成為口氣最為尖銳的一位。
「那個……」
丁瑩在群情激動時,不得不端起了酒杯。看著那紅汪汪的液體,斑斕,誘或,卻也如斷腸毒藥。這一杯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把已經許久未動過的整瓶藥給吞下去。
靠至唇邊,剛抿了一口,那沸重的酒氣,微苦的味道,就讓她皺起了眉。
也罷!喝了馬上就去廁所挖喉嚨吐出來,應該問題不大。
為了她第一次完成這種名人代言的大項目,今天就豁出去了!
丁瑩端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眼一眯,脖子仰起,敞開了喉嚨,任液體往下灌。
咕咚,咕咚,咕咚……
咦?!
手上的杯子突然被人狠力抽走,身子一晃,就被人重重扣住了肩頭。酒香中,滲入了熟悉的男性氣息,讓她又驚,又喜,無以銘狀。
「她腸胃不好,不能喝酒。這杯,就由我代了。我這個主辦方代表人的身份應該合適吧,格格?」
楊婉沒想到男人會突然殺出來,就撞到她故意欺負人的正場。
頓時,臉色如煮蝦,接著又青白一片如死魚。
回頭,男人就敲了女人腦殼一記,「你沒長腦子麼?明明自己不能喝酒,還逞能。這一杯下去要進了醫院,那就是工傷,王總和陳總的面子往哪兒擱?」
說話間,大開的門後傳來老總們爽朗的笑聲,接著就與在座一圈兒人都見了禮,端端坐下。
丁瑩看著男子隱去眼底的著急和擔憂,又惱恨得發亮的厲眸,心中只覺燙慰。
只是,他不知,她想要做到最好,不僅為自己,也為了能變得更好,更有資格,在他身邊。
付出,便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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