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娘雖然心里有了打算,卻仍想听听孫大娘作為本土人的想法,因此爽快地回答︰「大娘,想及我們娘倆以後何去何從,我的眼前就是霧茫茫一片,想了許多都沒有理出個正經頭緒,您能給我一些建議麼?」
安寧娘的回答正應了孫大娘的心意,她也未假意推月兌,立刻詢問起安寧娘可會什麼手藝,兩人便如下一問一答。
「刺繡可好?」
「不好。」
「織布可會?」
「不會。」
「打絡子呢?」
「不會。」
「納鞋底可會?」
「從未做過。」
「會梳頭麼,呃,算了當我沒問。」
寧娘無辜的模了模頭上簡單的盤髻。
「編草鞋可會?」
「不會」
「做布鞋可會?」
「不會。」
「……你到底會做什麼?」孫大娘退敗,沮喪的問。
「烹飪,呃,我是說我灶上的工夫不錯,在嫁人之前,我曾做過廚娘的工作。」寧娘無辜的眨眨眼,認真的回答。
「孫女乃女乃,我娘親做得飯菜又好看又好吃,雪兒百吃不厭。」安雪眨眨眼,在一旁附和說,小臉上的表情認真的緊。
老天爺憐見的,總算還是懂得一門手藝,可面對眼前一大一小兩雙酷似而天真的眼楮,孫大娘真心憂愁︰「廚娘的活兒不好踫啊。一般人家招廚娘都是供吃住要住在主人家的,如果遇到好人家,容得下你帶著孩子一起住還好,否則,雪兒可怎麼辦是好。而且廚娘也不好做,小戶人家也就紅白喜事會請廚娘幫忙,給的工錢不多且不是常常有活。大宅院的廚房更不是隨便能進的,里面的頭頭道道多得很,一個不小心不僅賺不得銀錢,自己都得搭進去。」
咂咂嘴,孫大娘無奈的提議︰「這樣,廚娘的活兒我幫你打听著,你也不好一直呆著等。我明日去問問王秀才娘子,看她干活的地方還招不招洗衣工縫補工,你且做些日子,多少是些進項,總好過坐吃山空。」
望著眼前一大一小兩雙緊握在一起的手,一樣的白皙細膩,一樣的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手掌,想象著眼前這雙手變得紅腫粗糙,孫大娘心里掠過不忍。可是安寧娘的條件擺在這兒,王娘子的這個活兒最適合她來做。工作地點在家,工作時間還能照顧著安雪,的確十分辛苦,收入也微薄。不過孫大娘想著她再給介紹些紅白喜事幫工的活兒,安寧娘母女倆的生活也就勉強能支撐下去了。
人家秀才娘子也是不只做洗衣縫補這一樣活,閑下來的工夫還要做幾雙鞋墊繡兩個荷包拿到街上去賣來貼補家用。
想要不吃苦不受罪過錦衣玉食的生活,那是做夢,是這輩子燒香積德下輩子投胎到好人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安寧娘不想做洗衣工,這個工種即沒有技術含量又費時傷身,最重要是賺不到幾個錢。她自認沒王娘子吃苦耐勞,想想整日埋在小山一般的髒衣服堆里,她便覺得暗無天日。
因此,安寧娘對孫大娘的提議未說同意,也沒否定,思索了會兒後,開口說︰「大娘,其實關于以後的營生,我倒是有一個想法,您見多識廣,幫我看看是否行得通。」
孫大娘人老眼厲,她看出安寧娘是個外表柔弱內里堅韌有主見的女子,听到安寧娘這麼快就了主意,立即感興趣的說︰「你且說來听听。」
「寧娘自小命苦,家境貧寒未曾學過丁點針線功夫,只是圍著鍋台轉悠,後來干脆當了廚娘,在廚藝方面得到了學習和鍛煉,嫁人後,相公,呃,先夫口刁,為討先夫歡喜,我對廚藝這方面便愈加精練。先夫酷愛美食,搜羅了不少各地美食的作法交予我學習,這些美食小吃很多在鎮上都見不到,因此我想擺個這樣的小吃攤子,就是不知能否受歡迎。大娘你看,我這個營生行得通行不通?」
孫大娘咂咂嘴,心里琢磨了一個圈,不多時,立刻拍著大腿喊妙,「通,通,行得通。咱們這個地方守著一個大學院,還有北城最熱鬧的元寶街,只要你做的食物好,不愁沒人買。這個營生做得。即便是老天爺不賞你這口飯吃,小吃攤的本錢薄,即便虧掉也不至于到活不下去的境地。這個想法值得一試。」
安寧娘緩緩綻放自信的微笑,就憑借她的能力和資源,小吃攤想虧本也難啊。她不僅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對自己隨身廚房里的食譜和各色調味料更有信心。
從前對于烹飪不過是裝飾單調生活的色彩,現在卻要成為自己生活的支撐,興趣變為必需,安寧娘內心暗暗地感激……
給一個人做菜是欣賞,給許多人做菜是享受。生活便是如此,不能反抗,便微笑著享受。
也許,老天爺注定要讓她吃廚子這碗飯。
孫大娘心事已了,該講的事該提的醒該幫的忙都已經做完,便起身告辭。安寧娘自然是送到門口。
孫大娘離去的身影,步子跟她的性子一般,步伐很大很爽快。
寧娘站在門口盯著天空看了一小會兒,在別人眼中她45度角仰望天空如此明媚又憂傷的姿態,大腦自動腦補她正在感傷春秋感懷自身。
就是不經意回頭看到的孫大娘也忍不住腦補了,回到家里又是告誡了一番自己不爭氣的兒媳婦少出去惹是生非,尤其是不要再做針對安寧娘一家的事。心里盤算著要不要讓小女兒也跟著安寧娘親近親近,讀書人都說接近啥就像啥,孫娟的脾氣太軟,若是能學得安寧娘三分的堅強,那她便不用擔心娟兒嫁到夫家受欺負。
可惜,想及安寧娘新寡的身份,孫大娘不由得搖頭嘆息,脾氣相貌秉性樣樣都拿得出手的一個好姑娘,真是可憐見的。
寡婦,又帶著一個小拖油瓶,以後也就只能嫁個泥腿子或者是給人當偏房。
孫大娘惋惜的對象本人可沒在看景听風悲傷春秋,安寧娘盯著藍天白雲大日頭看了多久,純粹是在練習估算時辰。她還不習慣根據太陽在天空中的位置來推測時間,夏朝有一種計時的工具,叫漏壺,里面裝著沙子,根據沙子流都漏壺的哪個刻度位置來計算時辰,原來安寧娘在蘇府時,屋子里就擺放著一個漏壺。在她的記憶力漏壺的價格蠻昂貴的,一般百姓人家裝備不起,還是要靠日頭來估算時辰。
看的眼楮酸澀,安寧娘終于停止了大腦回路里換算的時辰,估算現在的時辰應該是午時一刻,不知道這里會有多少偏差,安寧娘嘟囔著閉上眼透視了下隨身廚房里的時鐘,下午一點四十八分鐘。寧娘掰著指頭一算,哎,白浪費時間,又是錯,現在應該是未時。
罷了罷了,這等細枝末節就不要斤斤計較了吧,看不懂時辰又不耽誤著呼吸吃飯睡覺走路,安寧娘在心里自我開月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安寧娘馬不停蹄的帶著安雪又在外面奔波了幾日,銀錢流水般的流出去,二人的小家也愈加舒適溫馨。當然,安寧娘重點武裝了廚房,由于有了之前同孫大娘的一番推心置月復的談話,孫大娘在院子里便有意無意地散播出安寧娘大肆采購是為了擺小吃攤位做準備,因此,院子里關于她驕奢婬逸,呃,有驕奢沒婬逸的閑話也幾乎听不到,至少再沒有不長眼的人當著她的面說三道四,讓安寧娘的耳根子清靜了許多。
在外人看來,她的廚房里的各種工具齊全的已經是普通人家都無法比擬,他們不知道的是,安寧娘真正厲害的秘密武器,還隱藏在他們看不到的另外一個廚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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