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宮宮主對于往生城城主親自到來也很驚訝,只不過他面上不顯,只是沉聲抱拳道︰「貴客臨門,我隔世宮當掃榻以待,」頓了頓,他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我隔世宮已經自立隔世,與世俗之禮再無瓜葛,且今日正值我隔世宮每年一度的風箏盛典,就恕隔世宮上下不能全力招待了,不如諸位再擇一日,遞送拜帖,我隔世宮必定傾宮迎接。♀」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歸結起來,也就兩點,一是指責往生城和馭獸苑不懂禮數,不請自來;二是言及自身沒有閑暇招待,不如兩伙該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算了。
在場之人,都是經歷大風大浪,誰都有幾分分量,听了這話,尷尬有之,倒是沒有立刻撕破臉。
反而花老太一笑而化道︰「隔世宮果然遺世**,行事作風自成風格,讓人欣羨。我們兩家不告而來的確失禮,只是隔世宮規矩自成一路,與外界無關,我二家不按規矩辦事倒也有情可原。」
她倒是笑眯眯地反將一局。
宮主喉嚨哽動,最後什麼也沒說,大手一揚,請。
這片冰湖屬于隔世宮的外圍,若要招待這幾人還需前往中間地帶的大殿,小十本以為今日的風箏大會只能到此為止了,沒想到葛遠突然揚聲道︰「且慢。」
眾目睽睽之下,葛遠一點兒也不打顫,有股濃重的蠻野勁兒,他道︰「我見隔世宮的弟子人人腳踩冰鞋,手攥風箏,有些人還身上帶傷,可是在冰湖上切磋比拼?」
宮主頷首︰「正是如此,不知葛兄有何高見?」
葛遠大手一揮︰「哎,高見可沒有,意見麼,倒是有一個。」
宮主負手而立︰「本宮洗耳恭听。」
葛遠嘿嘿一笑,道︰「我這馭獸苑也有十余人,再加上往生城帶來的好手,足有近四十人,我瞧他們和貴宮此時比拼的弟子年齡相差不大,不如彼此先切磋切磋?」
顯然他是沒把隔世宮看在眼里,以切磋之名,實則想要給隔世宮一個下馬威。
另一邊花無柳沉默不語,想來也是同意了的。
宮主沉吟一下,知道此戰避無可避。若是稍有一絲示弱,都會造成隔世宮以後的莫大動蕩。是以點頭道︰「往生城和馭獸苑的確可以參加,只是一切要以我隔世宮宮規為準則。」再他想來,隔世宮的宮奴歷年都有此冰戲放風箏的活動,此時算是佔了地利之便。
葛遠與花無柳遙遙一對眼神,俱都應承下來。
不過花無柳又道︰「既然守了規矩,那獎勵不如也依照貴宮所言?」
宮主面色一緊,卻只能頷首同意。
緊接著馭獸苑與往生城各自在冰湖兩邊安營扎寨,與隔世宮成三角合圍之勢。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待一切都安頓妥當,鳴鼓之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卻是更想更亮,另外兩個勢力也出八人擊鼓而鳴。
風箏又回到棋子手中,他們就像一個個會移動的靶子,散亂在冰湖之上。♀
不過這一回,僅僅抽出了三面風箏。要看哪個勢力得到的風箏數多哪個勢力獲勝。
而隔世宮之前決斗出來的弟子此時已經包扎完傷口,修養好體力,再次登湖。
隨後而出的是往生城白衣勁裝的弟子,還有馭獸苑裹著獸皮的弟子。
甫一入場,彼此間試探打量居多,倒不約而同地都沒有動手,過了不久,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出手,場面如同一點即燃的火藥,登時爆炸起來,氣氛一直昂揚著升到最高點,伴著擊鼓聲和擊鼓手的吆喝聲,一時間火花四射。
很明顯分成了三大戰團,三大勢力各成一勢,這次競技比方才同宮弟子相比,又激烈百倍!
其中最明顯的兩處戰斗,其一是臧小樓對上一名馭獸苑弟子,其一是季雲開季嫦兩女合力對付往生城的一名青年侍衛。
季雲開季嫦同時拜在唯雪宮侍門下,而身為四大宮奴之首之中唯一不通武學的唯雪,博聞廣記、智計百出,深諳陣法之道,所以季氏兩女所修的也是合擊之道。她二人一人執長劍一人握短匕,進退有據,可攻可防,實力遠超他人。只不過縱然如此,她們兩人加在一起卻也沒法奈何那名往生城的白衣侍衛。只不過那白衣侍衛也一時沒有辦法攻破此二人的防御,戰局一時成膠著之態。
而另一邊臧小樓所戰之處就成詭異之狀了。
馭獸苑那名弟子力量奇大,外加速度奇快,打斗起來帶動風聲呼呼作響。再加上他自幼苦學,于武學上算是小有成績,根本不是臧小樓這樣剛剛踏入武道的菜鳥可比的。不過臧小樓仗著身法靈敏,一直躲閃不停。偶爾被那名弟子憑借速度近身,也沒見他有何動作,只是嘴唇微微翕動間,那名弟子就像失魂一般愣在原處,知道臧小樓又跑遠了,他才反應過來,再次憤怒追出,到了臧小樓近前,又是目光呆滯……如此反復,兩人之間也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勝負。
小十在棚下瞧著,猜測臧小樓一定是修煉了唯風的惑心之法,既希望臧小樓獲勝,又不希望他太容易獲勝,有些糾結。對于季嫦兩姐妹,她卻是情感上半點兒也不希望她們打贏,理智上又不得不告訴自己她們要是輸了隔世宮就慘了。
不僅是她,所有棋子兒都屏住呼吸凝視戰局,畢竟此戰是近百年來隔世宮第一次與外人作戰。
雖然戰勢僵住,但宮主的心卻沉了下去。要知道,他上任以來,因為心有他系,一直深居簡出,沒怎麼打理過宮中事物,就連四大宮奴也是前年剛想起來提升上來,至于下面這些宮奴更是底子薄弱。那三名宮奴嫡傳弟子雖然一時能和對方打個平手,可時間一長,自然要敗下陣來。
他不愧隔世宮掌舵一宮之主,老眼如炬,果然下一刻戰局就現出了分明。
最先落敗的就是臧小樓。
他和馭獸苑弟子再一次貼近,這次卻是他身形微晃,而對方卻半點兒迷失的跡象也無。馭獸苑弟子獰笑著就要給臧小樓一記重創,可臧小樓卻身體晃晃悠悠一不小心避了開去。那弟子一時有些怔忪,顯然不敢相信對方竟然躲過了這一擊。他卻不知臧小樓是早算好了自己的精神極限,知道取勝無門,為避免重傷又能逃過上層懲罰,才假作出了這力竭之態,如此一來,他即使輸了也算是拼盡全力,以他的武齡,也算是戰績不菲了。
臧小樓借力遠退開去,虛弱至極地對對方一抱拳,退下場。
而另一邊往生城的弟子也找到了方法,一舉擊敗季家兩姐妹。
這兩處戰局一結束,其他地方也哩哩啦啦有了結果。
一陣大笑揚起,聲震全場,卻是葛遠豪笑道︰「看來隔世宮也不過如此。」
花無柳沒有那麼囂張,不過也淡淡一句道︰「宮主,承讓了。」
宮主面沉如水,一眼望過去,冰湖之上,三面風箏其二歸了往生城,其一歸了馭獸苑,隔世宮一面也沒奪到。而馭獸苑與往生城雖然也有勝負關系,可馭獸苑一身本領全在馭獸之上,此時弟子單個上陣,也無怪乎如此了。
隔世宮一眾人俱都沉默。
這時,一個小身影突然跪到高台之下,道︰「小奴有事稟奏。」
卻是季嫦。
小十也驚訝萬分,凝目瞧去。
這一變故突如其來,葛遠與花無柳好奇之下飛身而下,宮主見此,自己也從高台之上一躍而下。
這一簡單動作卻讓花葛兩人有些得意的心情稍稍凝滯下來,這位宮主的武功,深不可測啊。
宮主沉聲道︰「你有何事?」
季嫦的肩膀抖了抖,一時聲如蚊蚋。
宮主不耐煩道︰「大點兒聲!」
「是,」季嫦嚇得跪伏在地,才繼續道︰「宮主之前說,往生城與馭獸苑參加風箏競技要按照我們隔世宮的宮規來,那馭獸苑的一面風箏卻做不得數。」
葛遠譏笑道︰「你這小輩膽子不小,老子倒要听听你有什麼歪理。」
他說話間已經夾帶了內力,駭得季嫦小臉一白。
宮主一步踏前,護持季嫦,葛遠嘿嘿一笑,不再動作。
「你繼續說。」
「是。根據宮規,隔世宮風箏大會以風箏為主,競技為輔,無論得勝與否,風箏才是最主要的,所以評判勝負的時候,一個人挑風箏的眼光也很重要,而且與風箏還有制作風箏的人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宮主神情一動,有些恍然。這條宮規延續百余來年,雖然還沒有被廢除,但是也基本束之高閣了,因為數年下來,風箏大會早已本末倒置,以競爭為要,風箏倒是成為了一種手段。
「你的意思是……」
季嫦再叩首道︰「回稟宮主,按照宮規,馭獸苑所搶得的風箏不能算數,因為做風箏的人觸犯了宮規,理當取締獲勝資格。」
葛遠怒道︰「胡說八道!」
宮主一擺手,含笑道︰「葛兄何必動怒,這的確是我隔世宮宮規,若是葛兄不信,我隔世宮宮規可以借給葛兄一觀。」
葛遠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宮主含笑點頭,招來一人,取來宮規遞給兩人一觀。
葛遠翻看過後,冷哼一聲,隨手遞給了花無柳。
花無柳也翻開一看,道︰「的確是有這麼一條宮規,不過口說無憑,那名制作風箏的人是誰?又觸犯了什麼宮規?」
宮主聞言暗唾,這女人倒是狡詐。他對季嫦道︰「你且繼續說來。」
季嫦應是,恭聲道︰「這風箏是一名叫小十的棋子兒所做,她所觸犯的宮規是偷學武功。」
一直關注此間進展的小十頓時頭腦一白,她轉身而顧,就見御獸苑的那面風箏已經收了回來,赫赫然是她做的那面藍色鬼頭風箏!
還沒等她有所反應,宮主就長袖一揮,喝道︰「那顆棋子兒敢如此大膽?馬上將人給我抓過來!」
緊接著一隊宮奴按照季嫦所指,直奔小十而來。
湯周駭得腿都軟了,攥住小十的衣角,淚眼汪汪︰「小十……」
小十吞了吞口水,也來不及說什麼,就頭重腳輕地被到了宮主面前。
她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季嫦縴手一指,道︰「宮主,就是她。」
此時,御獸苑與往生城的弟子都圍了過來,
唯風唯華以及唯月都聚攏在宮主身後,臧小樓和季雲開跟在他們身邊,還有往生城和馭獸苑的幾名弟子也走過來,其中之前跟臧小樓比試的馭獸苑弟子則拖著那面鬼頭大風箏。
小十面色蒼白地跪在眾人中間,更顯得小得可憐。
花無柳溫柔道︰「你不要怕,我且問你,這風箏是你做的嗎?」
「……是。」
「那我再問你,你身邊的小丫頭說你偷學武功觸犯宮規可是真的?」
小十側眼看了一眼季嫦,後者面無表情,她拜了一拜,正要說話,耳邊突然傳來一線聲音,道︰「小子,別慌張!你且先認下,事後我再饒了你。」
听這聲音,赫然是宮主傳音于她。
聞言,小十一時遲疑。她可不敢當真信了他的話。有些事情一旦認了可就再沒有翻身的希望了。可如果不認,事後宮主也一定不會饒了她。
偷學武功,是要廢掉經脈丹田,從此以後就是一個再不能學武的廢物了,宮主說饒了她,可若當眾先廢了她的經脈丹田可怎麼辦?她決不願淪為一個廢人。
怎麼辦?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抓心撓肝苦思對策的時候,等她回答的人可不耐煩了。
季嫦道︰「宮主,看她支支吾吾,定是心虛!」
唯風對宮主小聲說了什麼,宮主一點頭,唯風湊近小十,輕柔悅耳地道︰「小十,你是不是觸犯了宮規?」
她的聲音極具蠱惑力,小十不受控制地就要說是。
卻在這時,葛遠一聲冷喝︰「呸,你們都滾開,老子看她明明是被你們嚇得不敢說實話!」
宮主反問︰「違反宮規的實話她又怎麼肯說?」
「你——」
花無柳連忙打圓場︰「還是先听听這孩子怎麼說吧。」她又溫柔至極地對小十道︰「孩子,只管實話實說就好。」
宮主衣袖一揮︰「花夫人對小輩用上了蠱惑之術,可說不過去啊。」
花無柳不慌不忙,淺笑道︰「不過是微末小道,能鎮定心神罷了,又如何能和宮主身後這位能人相比?」她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唯風身上,顯然她看穿了唯風之前的聲誘。
宮主微微一笑,也不解釋。
葛遠也不是虎人,一听就明白了,當即道︰「好啊,你們一個個各施手段,還讓不讓這小女圭女圭說些實話了?!」
此時,眾人博弈的中心小十,也停止了糾結,她不知道這世上還能相信什麼,還能依靠什麼,最後她把決定權交給虛無縹緲的天道。
她跪在地上,道︰「回稟宮主,小十沒有偷學武功,更談不上觸犯宮規。」
季嫦第一個尖叫起來︰「她說謊!」
小十收斂心神,淡定反問︰「請問小宮侍,你說小的偷學武功,有什麼證據沒有?」
季嫦也斂了斂心神,道︰「啟稟宮主,小奴有人證。」
宮主道︰「何人?」
「是棋子高環。」
當即高環就被叫了上來,將小十和他之間的過往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季嫦道︰「這名小童,今年才剛剛加入隔世宮,連名字都還沒有,只有一個代號十,試問這樣的棋子又如何能使出這前後六記招式?更何況,前面三招粗淺功夫,也有許多棋子會,但後面三招破解之法,卻非宮奴以上不可知,如此,她不是偷學武功又是什麼?」
小十也道︰「小的這幾招功夫都不是偷學,而是隔世宮里的一位大人親自傳授的。」她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雲天水窟里的囚徒特殊地位。
聞言季嫦面色一變︰「怎麼會有大人教你?」
葛遠粗聲粗氣地道︰「你這丫頭閉嘴,听他怎麼說!」
季嫦頓時不敢多嘴。
宮主問道︰「是哪位大人?」
小十道︰「是雲天水窟第十窟里面的大人。」
聞言宮主神情一變。
倒是花無柳與葛遠相視一眼︰「就不知這雲天水窟的人是?」
宮主微微扣緊手指,繃著臉道︰「囚徒罷了。」
「哦?那不知囚徒下授武功可行嗎?」
眾目睽睽之下,宮主也不好作假,微微一點頭。
不料花無柳葛遠卻道︰「凡事不可輕判,還要把人叫來問問才好。」
宮主驀然神色一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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