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被許驁臉上的扭曲神情嚇住,小聲問浮世︰「他怎麼了?」
浮世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不知道。♀」
就在這時,許驁揮去掌心粉末,指著頂上冰封的女子怒喝道︰「你心系于他?你心系于他頂個屁用?這紙遺箋是留給他的吧?哈哈,可你死也是白死,死了之後人家連來看你一眼都不願意呢!你個傻子!」
許驁大罵一通,想要紓解心中怨氣,卻越說越痛,到最後罵她是傻子卻覺得自己才是個真正的傻子,竟然任由這麼個女人耍得自己團團轉不說,還毀了一生。
「對了,還有劍!」許驁想起箋上所言,掌風呼出,震得冰層顫動。
浮世眉心微蹙,攜著小十退到一邊。
又是幾下劇烈的撞擊過後,上面的冰封坍塌下來一塊,露出唯雪的面容。
許驁情不自禁伸手去觸模她的容顏,沒料到她的臉卻像是風干了的肉皮似的迅速坍塌下去。
他神情一動,正想做些什麼,風干了的唯雪卻突然張開嘴!
「啊——」
小十忍不住驚呼出聲,女人口中竟是流下鮮紅的血液來!
那血液如注,綿延不絕地流淌。
三人看到眼前詭異的景象,都想到什麼,舉目望去,只見這地下冰雪世界的冰壁上,密密麻麻布滿了人臉……
小十一張小臉被嚇得慘白,和冰封里的人臉有一拼。
一時間冰中界寂寂無聲,除了有血液嘩啦啦流淌濺落在地上的聲音,小十就只能听到自己急促呼吸的聲音。
「呲——」
許驁驀然神情一變︰「糟了!」
而浮世已經帶著小十狂奔而去。
就這一檔子功夫,那一處小小的缺口慢慢擴散,冰裂的呲呲聲漫延成一片,待三人撒腿跑出沒幾步的時候,就听轟隆一聲,冰頂傾塌,血流成河!
浮世許驁更是頭也不回,腳下如飛。♀
小十趴在浮世的肩膀上向後望去,血浪如同一只猙獰的火焰巨獸,洶涌而來,血盆大口已經張開,似乎隨時都能將他們吞噬進去。
她手心里捏著一把汗,滲進浮世的肩頭。
這時候就能瞧出武功高低,浮世抱著小十一直跑在最前面,而許驁則落後一步。
幸而這冰中世界蜿蜿蜒蜒,路障頗多,稍稍阻了血河的速度,直到浮世發現一處由下而上的洞口,幾人才得以最終逃月兌。
小十從浮世身上蹦下來,敲肩捶腿,道︰「趕緊好好歇歇,一會兒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麼呢!」
「喂喂喂,」許驁戲謔道︰「你沒看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啊?根本沒累著他!倒是你許大爺我累得要命呢!」
小十覷他︰「你剛才不還是又傷心又氣憤的?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許驁淡淡道︰「發泄了自然就好了。」明顯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小十本就不熟悉人情世故,了解浮世是認真觀察與時間積累的結果,許驁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她追問道︰「你說的阿雪是不是唯雪?」
許驁整理整理衣擺,沒說話。
這樣一來,小十才知道他是真不想說,雖然心中好奇,也不再顏去問。
許驁打量了下四周,洞穴入口很小,內中別有天地。
幾人又重新整頓一下,又再度出發。
這一走,就是近兩個時辰。
最後望著通向外界的出口,浮世的腳步頓住了。
小十喜不自勝︰「阿世,你可以徹底離開那里了!」
浮世沉默不語。
察覺到他有異的小十拽拽他的手︰「阿世?」
就在這時,小十熟悉至極的歌聲由遠自近再度響起︰「……屆征途,攜書劍,迢迢匹馬東去。慘離懷,嗟少年易分難聚。佳人方恁繾綣,便忍分鴛侶。當媚景,算密意幽歡,盡成輕負……」
那種從血液最深處開始凍結的涼意無法抑制地漫延,浮世整個人都渾身繃緊。
「是夫人!」小十低呼。
「你叫她什麼?」浮世喝問!
被他的駭人語氣嚇住,小十囁嚅道︰「……夫人。」
「難道她不是你母親?」
「她是我娘?她不是你娘嗎?!」小十徹底驚住了!
浮世眉心緊蹙︰「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唯華呀……」
這一下,浮世徹底明白是自己誤會了。
許驁插嘴問道︰「該不會是那個神遺夫人吧?」
浮世面現驚容︰「母親怎麼會成為神遺?」
「神遺是什麼?」
許驁看了眼浮世,對小十解決道︰「嘿嘿,神遺在隔世宮看似地位崇高,實則比我們這些窟中人還要可憐。」
小十訝異︰「怎麼回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歷代神遺之人都是從外界擄掠回來的武功種子。」
「武功種子?」
「嗯,神遺之人每一個都有莫大本領,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每一個人都對自己的武功傳承諱莫如深,各種嚴刑拷打也不招供,後來一位隔世宮宮主想出一種辦法。」
「什麼辦法?」
許驁神情沉重了幾許︰「訓練。像訓練動物一樣訓練他們,瓦解他們的意志力,混亂他們的思維,有些人受不住直接就說出了武功秘法,還有一些人精神崩潰嘴卻更嚴,他們就被訓練行為模式,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自己的武功,任他人觀摩學習。」
小十瞥了眼浮世,臉色蒼白道︰「就像夫人這樣?」
許驁頷首繼續道︰「不過這種學武功的方式很極端,很多人都因此走火人魔,而夫人的九幽魔舞更是別人連模仿都模仿不出!」
小十心中一動︰「為什麼?」
許驁搖頭︰「不知。」
小十又疑惑道︰「那烏氏兄弟、怪老頭,還有夫夫怎麼沒有這樣?」
「是你看不出來罷了。」
「嗯?」
「烏氏兄弟是活字典,他們的能力在于他們的博學,而不是武功。怪老頭的能力是馭獸,唯月的馭獸之法就從他身上多有借鑒。」
小十不由想起了怪老頭那只鸚鵡,嘴里卻問道︰「那夫夫呢?」
許驁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傳言說他是夫人的守護者,並不是真正的種子。」
就在這時,又一個聲音響起︰「娘,娘,你慢點兒,兒子跟不上你了!」
小十喃喃︰「夫夫……」
浮世的聲音冷得能掉下冰碴︰「他是誰?」
小十看著他道︰「是你的……」想了想夫夫那張足有三十來歲的老臉,她接道︰「哥哥。」
「我哥哥?!」浮世眼中閃過震驚。
當下再無遲疑,他從洞口處一躍而出,驚得小十連忙跟上。許驁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選擇獨自離開,一起跟過去。
夫人還在跳著她的舞,唱著她的歌,她就像一個最恪盡職守的舞者與歌者,晝夜不息。
浮世站在她面前,她卻根本不認識他一樣。
浮世渾身僵硬,時別近八載,他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被毀掉一半容顏的瘋癲女人竟是自己記憶中風華絕代的母親。
「怎麼會這樣……」
小十跑到他身後︰「你不知道你母親是這個樣子的嗎?」
這時候夫夫也跑上前來,一下子撲進夫人懷中,喚道︰「娘!」
浮世不是小十,知道有種人叫做侏儒,他可不相信他娘能生出夫夫那麼大歲數的兒子來!
「你是什麼人?」
夫夫望向浮世三人,竟似乎不認識了小十,抱住夫人,道︰「夫夫是娘的小乖乖。」
听到這樣離奇的回答,浮世三人一時默默。
浮世出手如電,就想擒下夫夫慢慢盤問。
攔住他的卻是夫人。
就像觸發了什麼,夫人的眼中竟然閃過一抹清醒。她將夫夫護在身後,聲音是和浮世接近的冰冷和強勢︰「誰敢動我兒子!」
「母親……」
可夫人似乎連听都沒听,充滿愛憐地輕拍著夫夫的頭,就像安撫受了驚嚇的孩子。
浮世目不轉楮地瞧著——這個動作如此熟悉,正是八年前母親常常對他做的!
他從耳朵上摘下綠寶石耳墜,放到掌心里,湊到她眼下,希望能喚回她哪怕一丁點兒的記憶。
可沒料到卻是夫夫突然雙目圓睜,死死盯住那枚耳墜,抱頭呼痛起來。
這一下子大出所有人預料,可每個人都沒有出聲,似乎都在凝神屏息地等待著什麼。
甚至浮世任由夫夫從他掌心里拿走那枚耳墜也沒有阻止。
夫夫呆呆地看著那枚耳墜,眼角毫無預料地就落了淚,卻驀然抱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浮如海,浮如海,你一定想不到我還能有想起的這一天吧?!哈哈——」
浮世神情微變,就見夫夫目光正對著自己,道︰「你是浮世?」
浮世面無表情,頓了一下,頷首。
夫夫突然破口大罵︰「憑什麼你要叫浮世?你明明也有可能是我的孩子!怎麼就成了浮如海一個人的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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