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送皇後去鳳藻宮,沈語蓉的蓋頭還沒揭掉。今日帝後大婚,後宮戒嚴,那些宮妃們也不敢出來隨意走動,免得做出什麼事兒觸了皇上的霉頭。原本回宮的時候,兩個人該分開做轎攆的,但是皇上親自放出話來。
他就和沈語蓉都坐在龍攆上,兩個人緊靠在一起。抬著轎攆的宮人們都不敢抬頭看,所以兩個人的手自然就握在了一起。
包裹著自己手背的掌心,干燥而溫暖。即使之前就已經耐心耗盡了,現在能和齊敬晨握住彼此的手,她的心底也十分歡喜,心跳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許多。經過這麼多的折騰,雖說面上有光,但著實累人。好在有皇上陪在身邊,她漸漸放下心來。
沈語蓉動了動脖子,腦袋往旁邊湊了湊,似乎有話想跟皇上說。但是礙于頭上戴的鳳冠,視線又被蓋頭遮住了,她也不敢大動作。皇上注意到她的異樣,便主動湊了過來,靠近她的耳邊低聲道︰「語蓉要什麼?」
轎攆有些搖晃,他這樣猛地湊近,氣息有些不穩。聲音里還是那樣的清冷,只是那壓低的嗓音落入耳中,異常的好听。
沈語蓉不敢開口說話,生怕自己沒有控制好音量。便悄悄地抓住他的手掌,食指輕輕在他的掌心上寫字。
兩人都在轎攆上,她也不好寫太多,只有四個字「不合規矩」。她的意思是,她剛和皇上拜完堂,就一起坐著龍攆,空放著鳳攆跟在後頭,實在是說不過去。如果讓那些言官知道了,恐怕又是一陣參本說她不賢惠、恃寵而驕。
等齊敬晨看懂了掌心上的字,他竟是輕輕笑出聲來。低低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震顫著,她整個人都仿佛一起隨著震動,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你呀,竟然也學會擔心這些東西了,定是舅母教你的!」他重新將沈語蓉的柔荑握住,包裹在掌心內捂著。
兩人都穿著龍鳳呈祥的喜服,身上不好再穿披風裘衣,寒風一吹,竟是有些冷了。再加上沈語蓉一路上折騰了那麼久,手就更冷了,剛剛寫字的時候,就有些凍僵了。
「我們齊家的男人,無論性格如何,天生都是個痴情種。最喜歡的是為了自己掛心的女子破規矩,當初母後還是從四品婉儀的時候,就已經不坐自己的轎攆了,經常和父皇一起坐在龍攆上。那些言官不敢上奏的,除非他們想擔著責怪先帝的罪名!」齊敬晨繼續靠在她的耳邊說道,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里帶著調笑的意味。
沈語蓉也被他逗笑了,齊敬晨很少這麼不正經,既夸了先帝,又把他自己也帶上夸一遍。兩個人湊在一起,他說話的時候,呼出的熱氣都散了過來,要不是有蓋頭遮住,估計此刻就能看到她紅透的臉頰了。
雖然她不好湊到皇上的耳邊說話,但是這樣靠近的姿勢,總讓她想起耳廝鬢磨。不知是因為兩人湊在一起,她真的被捂熱了,還是因為皇上說的話,讓她渾身發熱,總之她的手心開始冒汗了。
一旦手緩過勁兒來,她就不再這麼老實了,掙月兌了皇上的手掌,一會兒捏捏這個,一會兒又踫踫那里。蓋頭遮住了,她看不見也不敢大動作,就一直圍著皇上的手玩兒,甚至還用手指去撓他的掌心。
齊敬晨怕癢,一開始沒有防備猛地被她這麼撓幾下,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好在他反應夠機敏,到了嗓子眼兒里的笑聲,硬是被他輕咳了兩下。他一把抓住了沈語蓉的柔荑,懲罰似的用力捏了兩下。
「怎麼這麼不乖,待會子等到了鳳藻宮,有你受的!」或許是因為輕咳的兩聲有些急促,他的嗓音听起來十分嘶啞。
沈語蓉一下子想起,他情/動的時候,也是這種沙啞的聲音,頓時窘迫萬分。手指也不敢亂動了,就這麼僵直地被他握在手中,連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地感受著身旁人的動作。
好在很快就到了鳳藻宮,及時地解救了這對新婚夫妻的尷尬。皇上先下了龍攆,也沒讓旁邊的宮人幫忙,直接把沈語蓉抱了下來,也沒讓她站到地上,一直抱著往內殿走去。
周圍的宮人都小心翼翼地跟在身旁,紛紛打起了精神,雙眼圓瞪著他們二人,生怕皇上一個不慎,就把皇後給摔了。
終于安全到達內殿,沈語蓉被他放到床邊坐好,床上鋪著百子千孫被,被子里還裹著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寓意著早生貴子。喜娘再次湊了上來,嘴里依然是一連串的吉利話,還不帶重復的。
「皇上該挑蓋頭了!」喜娘的話音剛落,一旁的宮女就端著托盤過來,里面發著一把小金秤。
秤鉤將蓋頭挑開,殿內的燈光一照,她下意識地眯起眼楮,輕輕揚起了頭。等到她適應了之後,慢慢睜開眼楮的時候,就看見皇上那張俊俏的臉,他那雙狹長的眼楮輕輕彎起,似乎看見什麼好笑的場景一般。
沈語蓉輕輕一怔,接著又猛地想起自己的裝扮,臉上可是涂抹了厚厚的幾層粉,她自己都覺得滑稽。她立刻就要低下頭,下巴卻被兩根手指勾住了。齊敬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珠在她的臉上打轉,似乎要將她此刻的面容瞧清了。
「新娘子可真不好看!」他低聲嘟噥了一句,便松開了手。
沈語蓉立刻就低下頭,皇上的話音雖然壓得極低,其他伺候的人都沒有听見,但是離他如此近的沈語蓉,卻是听得分明。心里不由得嘔了一口氣,她打扮好坐在閨房里的時候,那些相熟的命婦來瞧了之後,還不停地夸贊,以為天仙下凡。但是在皇上這個新郎官的眼里,新娘子竟是個丑的!
喜娘又開口了,除了吉利話之外,就是夸贊皇後娘娘真俊!齊敬晨嘟噥過那一句之後,臉上重新擺出一副正經的表情,好像剛才嫌棄沈語蓉這個新娘妝容丑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交杯酒,夫妻同福同享,和和美美!」喜娘拍了拍掌,又有宮女呈上托盤,里面擺著兩個酒盞。
酒盞下面用彩絲相連,並且綰成了同心結。皇上和沈語蓉二人小心翼翼地各自拿著一杯,胳膊相交,慢慢地遞到了唇邊,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沈語蓉直接把酒盞都遞給了皇上,讓他將兩只酒盞放回托盤里。就在齊敬晨轉身的那個瞬間,她趁機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又快速地縮了回去。
「咚——」的一聲,皇上的手一抖,其中一只酒盞就歪倒在托盤里了。
整個內殿安靜了一下,那個端著托盤的宮女立刻求饒道︰「奴婢該死!」
「下去吧!」齊敬晨再次輕咳了一聲,揮了揮手讓這個宮女退下。他回過頭之後,還不忘瞪她一眼。若不是礙于身邊伺候的人太多,估計就直接動手彈她的腦門了。
沈語蓉也不怕,只是笑吟吟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得色。她這其實是在報仇,誰讓皇上方才非要說新娘子丑的。
「娘娘,吃湯圓了!」以桃端著青花瓷的小碗,里面裝著幾個酒釀的湯圓。話音剛落,她就已經舉起了勺子,里面舀著一個湯圓遞到她的嘴邊。
湯圓只有拇指大小,咬進嘴里的時候,還帶著一股子桂花酒的清香。只不過她剛嚼了一下,秀眉就已經輕輕蹙起。
一旁的喜娘瞧見她這模樣,臉上樂呵呵地問道︰「皇後娘娘,生不生?」
沈語蓉的臉再次紅了,嘴里含著湯圓又不好吐掉,只有輕聲回了一句︰「生!」
她剛說完,喜娘就帶著身後的幾個宮女一擁而上,將托盤里的喜糖全部都往錦被上撒,之後便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周圍沒了吵鬧的聲音,總算是感到消停下來,帝後二人同時松了一口。察覺到對方的動作,又不由得扭頭相視而笑。
「皇上,前殿大臣們請您過去喝酒!」皇上貼身伺候的內監大總管薛啟德靠在門外,壓低了嗓音通傳了一句,顯然十分怕惹惱了皇上。
齊敬晨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今日皇上大婚,這些朝臣們就有些放開來。外加新皇年紀不大,論輩分的話,朝臣們好多都是皇上叔叔爺爺輩的。如果是先帝那會子,任誰都不敢過來催。
「朕先過去,一會兒再回來,你若是困了就先睡!」齊敬晨站起身,理了理下擺,連衣裳都沒換就去了前殿。
皇上離開之後,沈語蓉立刻就招來宮女替她梳妝。頭上戴的鳳冠首先就撤了下去,臉上那麼厚的脂粉也都被洗去。
「娘娘,您要吃些糕點嗎?御膳房那里得等皇上回來了,才會送飯菜過來!」以桔伺候著她將喜服月兌下,輕聲詢問了一句。
桌上擺著各色的糕點,沈語蓉一眼掃過去,都是她愛吃的口味,顯然是皇上交代過了,專門為她準備的。她的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折騰了一整日,前胸貼後背地早已餓了。但是她卻蹙了蹙眉頭,擺了擺手。
「晚上吃太多容易積食,等著皇上回來再說!」她的眼中閃過幾分厭惡的情緒,此時桌上的糕點在她的眼里猶如洪水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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