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子府。
尉遲皓從睢陽城回京前,便從驍騎將軍府安插的眼線那兒收到消息,成茵已經回到太子府,而尉遲慕和天機星池小滿則一同返回了麒麟山莊。
其實在這個消息之前,他還收過另一封信,是驍騎將軍府的廚娘發的密函,信上敘明將軍府的廚房新來了一名叫池盈的男子,但應該是女扮男裝,入府原因不明。
他讓那廚娘繼續盯著池盈,一有特殊舉動即刻進行回報。不過還不待那廚娘確認池盈的身分,池小滿便已經和尉遲慕見上了面,而且已經和尉遲慕和好了。
對這樣的結果,他不知道心里是什麼感受,一方面忿忿于計劃的失敗,另方面卻也對此松了口氣。
是他高估了尉遲慕對成茵的感情,還是低估了天機星的能耐?亦或是成茵並不像他想象中的,心中仍放著對尉遲慕的感情?
一開始明明都照著自己的計劃在進行,池小滿負氣離開福成酒樓,以及麒麟山莊的人四處尋找她,也都在他掌握之內,只是無論麒麟山莊的人還是他,都沒想到池小滿竟會躲到驍騎將軍府去……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是這樣想的嗎?還是她一開始和尉遲慕翻臉就是假裝的?
如果是後者,那她可真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能夠隱藏得這麼深,連自己人都瞞騙了過去。
「你們太子妃人呢?」來到成茵的芳華軒,才一踏入院落,他就不耐地對灑掃的宮女問道。
在靖國,太子娶了正妃之後便會搬出皇宮,住進御賜的宅第,但吃穿用度仍與在宮內同,且奴僕皆為原本在東宮的宮女和太監。
「太子殿下,太子妃這會兒正在房內午睡。」
尉遲皓鳳目微瞇。她還能睡得著?看著尉遲慕和池小滿一道離開,她真的一點異樣的心思都沒有?
「殿下,茵姐姐歇著呢。殿下這一路回來舟車勞頓,不如先去妾身那兒,讓妾身服侍殿下……」芳華軒外,尉遲皓的側妃莫函玉帶著她的隨身婢女款款走來,對尉遲皓福身問候。
「函玉,妳過來這里做什麼?」尉遲皓眉頭一皺,此刻他可沒心情應付她。
「妾身得知殿下今日回京,早早便候著了,茵姐姐如今有孕在身,不便服侍殿下。妾身自是要替茵姐姐伺候著殿下。」莫函玉雙目含情。柔媚地笑道︰「妾身為殿下備了燕窩粥。請殿下移駕暖玉閣。」
莫函玉是刑部侍郎莫常風的女兒,一次皇上宴請文武百官時,在宴席上殿前獻藝,讓尉遲皓看中。
讓自己的女兒殿前獻藝。莫常風自有深意,原本他是希望莫函玉能入皇上之眼,封個妃子什麼的,不料看中女兒的是太子,雖然太子也是他極力攀附的對象,可沒想到太子並無意讓莫函玉成為太子妃,最後只是一名側妃而已。
對莫函玉而言,與其嫁給年紀能當自己爹的皇上,自然寧可嫁給年輕俊朗的太子殿下。是故,自己的身分雖然只是側妃,但她卻對這結果相當滿意,因為她對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相信太子總會將她扶正。
起初。太子確實對她相當疼寵,也幾乎夜夜都在她房內歇宿,但不過半年,她就開始覺得太子的心思很重,且似乎只將她當成泄欲的對象。
一年後太子便迎娶成茵為太子妃,之後便極少至她的暖玉閣。
她恨成茵嗎?一開始或許有些恨,但和成茵接觸幾次後,發現成茵真是單純得可憐,且成茵和三皇子尉遲慕的事她也有耳聞,所以她不認為太子喜歡成茵,娶成茵不過是為了打擊尉遲慕而已。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太子休了成茵的那一天。可是如今,成茵懷了太子的孩子……這是否在告訴她,她已經沒有成為太子妃的可能了?
「本宮有事要與太子妃相談,妳先回暖玉閣吧。」尉遲皓放緩了臉色說道。
對莫函玉他並非完全無情,只是一但他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後,而莫函玉絕非成為皇後的好人選,無論她的家世亦或品貌,都不足以成為一個母儀天下之人,這是他一開始就知道的,這也是當初他只讓她成為側妃的原因。
「是。妾身告退。」莫函玉垂眉斂目,溫溫和和地福了福身,一轉身馬上沉下了臉色,眼神中盡是抑郁不平之氣。
如果沒有成茵……如果沒有成茵就好了!她緊握著雙拳,長長的指甲嵌進掌心里……
莫函玉離開後,尉遲皓徑直往成茵的寢房走去,不過並未讓人先去喚醒成茵。
對成茵,他的心思很復雜,當初的成茵是個非常好的皇後人選,人也溫婉貌美,所以雖然是為了打擊尉遲慕而設計成茵嫁給他,但他對成茵倒也有些喜愛之情。
只是他內心總免不了想著,她心中是否仍愛著尉遲慕?這種想法讓他幾欲瘋狂,這次讓他和尉遲慕見面,一方面雖是他想讓天機星離開尉遲慕,並再次扳倒尉遲慕,但當中也不乏對成茵的試探。
跨入房間門坎,走近床邊。芙蓉帳內,成茵睡得很安詳,唇邊帶著淡淡的笑。
將目光移到她的月復部,那里雖仍平坦如昔,但他知道里頭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他與她的孩子,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他剛要伸手撫向她月復部,成茵眼簾就動了動,他收回了手。
「殿下……」成茵想起身,但被尉遲皓制止了。
「妳躺著吧,我只是有些話想問妳。」尉遲皓說道。
她不知道他要問什麼,且她一向不喜猜測別人的心思,所以只是溫和靜靜地看著他。
尉遲皓沉吟了一下,問道︰「我听說後來妳住到成將軍府去了,怎麼不待我去接妳,自己先回來了?」
「原先便不想叨擾太久,是忽然感到身子不適,哥哥請了大夫,才知道妾身已懷有身孕,但因身子骨弱了些,因此才在哥哥府上修養,因而多留了些時日。」成茵撫了撫自己的小月復,微微笑道。
她笑得一臉幸福,尉遲皓忍不住問道︰「有了孩子……妳……可高興?」
「自然是高興的。」成茵說完,才想到他這麼問該不是……她容顏瞬間慘白,顫抖著嗓音,問道︰「莫非殿下……並不高興妾身懷了……您的孩子?」
「不是這樣。」尉遲皓握住她的手說道︰「別這麼激動,我很高興,很高興妳懷了我們的孩子。」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且又是嫡子,他自然是高興的,只是他想要再確認一次她的心究竟還在不在尉遲慕身上。
听到「我們的孩子」這幾個字,成茵臉色好轉了些,她很怕、真的很害怕尉遲皓會不要這個孩子,她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待她的溫柔,是不是只為了利用,可無論如何,她都想保住這個孩子,也希望自己能夠讓他放下對尉遲慕的仇恨。
「妳在將軍府時,可曾見過天機星?」尉遲皓聲音問得隨意,但眼神卻專注地凝視著她。
「池姑娘嗎?」想到池小滿,成茵唇邊不禁溢出笑容,「她真是個相當聰明有趣的女子,對了!她讓妾身跟殿下說……淮安王無意太子之位。」
「她真的這樣跟妳說?」尉遲皓眉頭蹙了一下,有些不解,也有些懷疑這句話代表的意思。
成茵說道︰「確實是這樣說的。殿下,也許妾身無置喙余地,但妾身以為池姑娘很了解淮安王,而且她不會為這種事說謊。」
「是麼?」尉遲皓不置可否,轉而問道︰「妳對淮安王娶天機星一事,是如何看的?」
「天作之合,妾身以為他二人相當般配。」成茵笑著說道。
尉遲皓凝視了她好一會兒,見她說的應是真心,莞爾一笑,道︰「天機星確實是一極聰敏之女子,就不知和三弟誰要更聰明些。」
想到尉遲慕對池小滿一副無法招架的模樣,成茵也笑了,「恐怕池姑娘要更聰明些。」
尉遲皓笑了笑,第一次他和她如此輕松地談起尉遲慕,心中似乎有種長久以來的壓力松懈了似的。
「妳好好歇息,晚點我讓人送些補品過來。」他溫和地笑著說道。
「殿下……要去哪里?」成茵坐起身,拉住他衣袖,眨著一雙美眸,望向他。
「去一趟暖玉閣,剛才函玉來過了。」尉遲皓淡淡地說道。
成茵一愣,莫函玉,尉遲皓的側妃,她極少見到的一個人,或者該說她一直以來刻意去忽略的一個人,為了不見到這個和她共有一個丈夫的人,她一開始就免去了側妃應向正妃請安這個規矩。
尉遲皓也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莫函玉,她甚至都快忘了這個人了,所以從尉遲皓口中乍听到這個名字,心里莫名有股不快。
「可以……留下來陪著我嗎?」她看著他,有些羞怯地說。
她不是個愛爭之人,但或許是有身孕的原故,最近她的情緒總有些不穩,為了孩子,她想忘記他對她的利用,想和尉遲皓重新開始,那就不想從他口中听到別的女人的名字。
尉遲皓有些意外,成茵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第一次,但也就因為是第一次,讓他不忍、也不想拒絕。
「好。」他撫上她的臉,臉上是溫柔和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