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洺辦公室內,晨曦悶悶不樂地枯坐著。♀她不說話,言洺也不啟齒,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待著,只听牆上鐘擺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聲。
良久,晨曦才輕輕舒出口氣來,焉焉然道︰「剛才……言醫生都听到了吧?」
其實,不用言洺回答晨曦也心知肚明。彼時言洺就站在門外,晨曦和夏菡玉的聲音又大,言洺鐵定是听到了,只是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又了解了多少。念及此,晨曦懊惱地扯了扯頭發,月復誹︰怎麼當時自己就沒控制住呢?抽風地跑去和夏菡玉對峙到底是為神馬!
正想得抓狂,這頭言洺就沒頭沒腦地道了句︰「你是匡扶正義的聖母白蓮花嗎?看見不正之事就要平地一聲吼?」
晨曦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言洺是在譏諷她多管閑事,正欲開口辯解,就見對方黑眸驟斂,幽幽又道︰「……還是,你單純舍不得區燁走?」
晨曦聞言一噎,原本已到嘴邊的話又原封不動地咽了回去。
呃∼原來剛才言洺一直不搭理自己是在想這件事?
呃呃∼難道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這話有點酸?
呃呃呃∼難道言洺真的……
甩了甩腦袋,晨曦道︰「言醫生你誤會我了,我和區燁只是普通的同事。」
「普通同事就拿出普通同事的樣子來,埋頭多干活少管閑事!」大抵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亟亟說完,言洺深呼口氣,這才柔下三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爭斗。應對勾心斗角最好的辦法就是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不是順應時勢——以身不由己為借口加入爭斗,明白嗎?」
晨曦眨了眨眼沒有應聲,只目不轉楮地盯著言洺發呆。嗷嗚∼這麼語重心長、這麼溫柔體貼的言醫生她還是頭一次見到,當真轉性了?而且,言醫生你要不要故意壓低聲線啊啊,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低沉清潤的聲音異、常、誘、惑,特別容易讓人聯想到奇奇怪怪的畫面嗎?
這頭晨曦想入非非,那頭言洺卻被晨曦看得不好意思,清咳一聲別開頭,恢復正常聲線道︰「你盯著我干什麼?」
「哦,沒有沒有,」晨曦聞言回神,擺手道,「我只是覺得……言醫生你實在太帥太厲害了!之前我還一直因為辦公室的事情困擾來著,結果沒想到你三言兩語就幫我化解了,不愧是精神科醫生!」
「……」話畢,言洺沒有搭腔,只一瞬不瞬地看著晨曦。
晨曦呃了聲,也覺得自己這話好像不太對,言洺是精神科醫生,那麼他疏導自己的心理問題她豈不真成蛇精病了?
晨曦汗顏,呵笑兩聲道︰「那沒什麼事我就不打擾您了,再見。」話畢,轉身就走。誰料腳剛邁出兩步,就听身後言洺涼涼道︰「站住。」
「噯?」晨曦回頭,「言醫生還有事?」
「當然。」言洺挑眉,「不然你以為我叫你來干嘛?」一邊說,言洺一邊就將某個東西擱到了辦公桌上。晨曦定眼一看,心咯 聲響,頓時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腦子里兜轉來、再兜轉去都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徹底完了。
這頭言洺倒是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抱胸瞥了眼眼前的生石花,緩緩道︰「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晨曦咽了咽口水,一時間就差跪地求饒,大喊「言醫生饒命」了。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說來話長——
言洺出差那段時間,有天忽下大雨,晨曦唯恐言大醫生心愛的花花草草們淋著雨,就跑去陽台一盆盆地搬進屋里。誰料搬到這盆生石花時腳下不慎一滑,噗通一聲連人帶花一塊摔了出去。
花盆砸裂口了不要緊,晨曦磕青了膝蓋也不要緊,要緊的是——好幾顆生石花就此香消玉殞,厚厚的肉葉上好不容易發出的小花苗也由此掉落下來。晨曦這一見,才真的慌了神。
所謂生石花,又名花,顧名思義其外形狀似。生石花經過三到四年的生長期,對生葉的中間會漸漸露出一條縫隙,而嬌媚艷麗的小花就由此伸展出來。♀言洺這盆生石花已經養了足足四年,今年好不容易從「」中間生出花苗來,言大醫生可謂是欣喜若狂、愛不釋手,簡直比得了個兒子還感慨萬千。
出差那段時間,言洺每天都要專門打電話回來詢問「愛寵」的生長情況,又是要求晨曦每天拍照記錄又是一再叮囑她悉心照料,其喜愛之情不言而喻。而現在生石花居然就這麼毀在了自己手里,晨曦自然嚇出一身冷汗來。
第二天,晨曦就跑遍了整個花卉市場,偏偏沒有一盆是和言洺這個長得像的,淘寶上的貨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最後迫于無奈,晨曦干脆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辦公室內,言洺黑著臉用食指和中指將生石花上的花苗輕輕夾了起來,拿在手上把玩一番又再輕輕放了回去。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才抬眸凝住晨曦,波瀾不驚道︰「能跟我解釋一下嗎?為什麼這個花苗會斷?又是誰這麼聰明,把斷了的花苗重新插在縫隙上的?」
言洺越是平靜,晨曦就越是害怕。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晨曦這才顫巍巍舉手︰「……是我。」
話畢,不敢看言洺臉色,晨曦亟亟又道︰「不過你听我解釋,我我我不是有意的,那天、大雨,我一摔這這這,不不,我是說花就裂開了,我……我真的也不想的!」
靜默、靜默,還是靜默。辦公室內的空氣壓抑到了極致。
言洺抄著手依舊面無表情,一雙深邃無比的黑眸卻如黏在晨曦臉上,一眨也不眨。這下,晨曦不僅背脊發涼,連腿肚子也跟著微微發起軟來。其實,事發之後,晨曦曾悄悄向古逸打探過︰如果有人不小心弄壞了言醫生家的花花草草會怎麼樣?
彼時,古逸一邊掏著耳朵一邊無所謂地反問︰「如果有人不小心殺了你家寵物會怎麼樣?」
晨曦驚呼︰「這麼嚴重!?不就是一盆花嘛!」
「就這麼嚴重!」古逸輕哼聲,摩挲下巴道,「哦不,對不起我這個比喻不大恰當。應該說,如果有人不小心殺了你親閨女你會怎麼樣呢?」
……
現在,害死別人家親閨女的殺人凶手就站在自己面前,言洺卻面不改色心不跳,這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是什麼?皮鞭、匕首、蠟燭……說不定,言洺早就準備好了刑具,把她騙到辦公室來就是為了替親閨女報血海深仇!
念及此,晨曦腦袋一抽,拽著言洺嗚咽如小獸︰「言醫生我錯了,你放過我吧,我賠!我賠!我再賠你一盆比這個更好的。」
言洺乜斜著晨曦不說話。晨曦看了眼對方駭人眼神,緊忙搖頭道︰「不不,一盆不夠,十盆!」
言洺緊抿唇瓣還是不開口。
「十盆再加兩百來塊錢!」
這邊言洺聞言,頓了頓,終悠悠道︰「晨曦,有很多東西都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我養這盆生石花養了四年。」言下之意,我花了四年的心血就此付諸東流,你有多少錢都賠不起!
這一下,晨曦是真的沒轍了,喃喃︰「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言洺聞言鬼魅地勾了勾唇角,道︰「再種一盆。」
「什麼?」
「我說,」言洺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自再種一盆生石花賠我。」
晨曦一哽,差點厥過去。再種一盆?那豈不是要花四年時間?再則——
「我不會種啊。」多肉這種植物,看著皮粗肉糙,其實養起來比貓貓狗狗還麻煩︰什麼時候該澆水,什麼時候該曬太陽,什麼時候該加營養土,什麼時候又要換盆子……每一個工序都不能有半點差池,不然一個不小心多肉就變死肉了。前段時間晨曦幫言洺養花就一直擔驚受怕,唯恐哪盆花稍不留神就歇菜了。
可現在言洺居然還想讓她養四年?那豈不是四年都不得安寧?
念及此,晨曦下意識地搖頭推辭︰「我真的不行,要不然言醫生我——」
「沒關系,」不等晨曦說完,言洺就露出個近乎和善的笑容來,「我可以慢、慢、教、你。」
晨曦︰「……」為什麼心里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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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婚後。
晨曦和花花、大紅周末小聚,听聞言醫生又去外地出差了,花花八卦道︰「話說,言醫生又帥又多金,說老實話瘋曦,他經常出診什麼的,你會不會有點擔心啊?」
瘋曦咬著吸管木訥地搖了搖頭。
大紅拍花花的肩膀,啐道︰「就你愛胡說!言醫生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嗎?別胡亂挑撥別人夫妻關系哈。」
瘋曦舒出口氣,道︰「也不是說言洺就是百分百的好老公,只是吧……他的興趣愛好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好的不是色,而是別的生物。」
「嘛玩意兒?」花花杏眼大睜,一字一句道,「好的別的生物?這是神馬?怎麼听起來很重口味的樣子?」
瘋曦聞言正欲解釋,手機鈴聲就大響,瘋曦看了眼屏幕,郁悶白眼道︰「我開揚聲器,你們別出聲,听一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大紅和花花默默點頭。晨曦接了電話,又按下喇叭就听言洺在那頭道︰「老婆,你今天怎麼還沒有把子持蓮華的照片發給我?它發出來的那個小芽還是焉焉的嗎?哦還有,我算了下時間,銅錢草該換水了。哦還有,你記得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給薄荷草換一下方向,不然它一直向陽,很快就會長歪了。對還有……」
「言!洺!」不等對方說完,瘋曦就徹底爆發地吼出聲,「你妹的你能不能先問問我怎麼樣,今天有沒有餓著累著而不是問你的破花花草草!!!!!!!!!!」
咆哮完畢,瘋曦就直接果斷地掛了電話。
見狀,一旁的花花和大紅早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番,花花這才吐槽道︰「我去,幾天不見這月亮大白天地出來了啊?你居然敢吼言醫生了?」
瘋曦平復下情緒,攪了攪吸管道︰「不用擔心,只要他不在家我就是對他再凶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花花納悶︰「為毛?」話畢,頭上就輕輕挨了下。大紅嘆息道︰「笨啊,因為言醫生愛妾們的性命全部都掌握在瘋曦的手上啊。」
瘋曦聞言欲哭無淚︰「你們有听說過正房天天伺候小三小四小五的嗎?」
瘋曦,你好像搞錯了,你才是第三者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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