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到了下午,譚雅好多了,兩人才起來又去譚庭芝院子。
阮小七跟吳先生和劉氏說,請他們搬去水寨陪著譚雅。
劉氏和吳先生見小夫妻兩人不再別扭,均舒了一口氣。
譚庭芝自以為大姐姐十分可憐都是因為娘家失勢造成的,越發想要努力讀書好能出人頭地,以後為她撐腰。
吳先生連連點頭稱好,還說男兒正該這樣,有了擔當才能成材,不辜負譚玉一番心思;
劉氏卻緊皺眉頭不說話,她不知道譚玉和九皇子之間已達成共識,只在心里嘆息,便是他讀書再好又怎樣?
除非朝廷將譚玉的案子發回來重審,要不譚庭芝只能用別家兒郎的身份科舉,而且以後做了官還得防著被人查出來。
譚庭芝如今對阮小七十分不滿,小孩子又藏不住事,臉上就露出來不高興來。
阮小七見這個從來對自己崇拜有加的小舅子斜著眼楮看自己,苦笑一下,蹲下神來,正色道︰「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欺負你大姐姐了。你給我做個見證,行不行?」
譚庭芝沉重地點點頭,沉吟了一下,道︰「唔,先生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我且先看看吧。」
阮小七站起來,看到譚雅沖自己緊著鼻子得意的一笑,那意思就是︰看吧,我還是有娘家人的。
他素來愛譚雅那副小得意的俏模樣,忍不住過去捏捏她的小手,被白了一眼將手抽走。
听完阮小七的話,吳先生十分猶豫,阮小七自然是想著讓他們夫妻兩人一起跟著,譚雅有個依靠不說,自己有事在外也能放心,所以力勸兩人跟過去。
劉氏倒罷了,她將譚雅從小帶到大,看得就是自己的孩子,不放心離得遠;
再說她也不懂這些,一旦跟著阮小七去了水寨,其實就等于落草成了寇——吳魁就是沒掛名的通河大王。
吳先生沉吟半晌不答話,劉氏心里著急,眼楮一瞪,罵道︰「婆婆媽媽的,趕緊應下就是。」
吳先生被劉氏一罵,覺得在小輩面前失了面子,小聲嘀咕︰「我不過是好男不跟女斗讓著你罷了,不見得真就打不過你。」
譚雅攔住姑姑,面向吳先生,道︰「先生慢慢想。就是不去水寨,還是要搬到鄉下住才穩當。」
吳先生也听說河州反了,一路打來,佔了有好幾個州府,不過時間問題,早晚要打到河州府來。
但譚玉將譚家這顆獨苗的譚庭芝交給自己,自己就要為其帶好。
阮小七是個平頭百姓倒還好說;要是真搬到了水寨,那就成了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以後就是九皇子上位給譚玉翻案,他又翻了身,這些都是把柄。
再說,譚庭芝有了這個經歷,以後想出人頭地就難了,也容易遭人詬病。
阮小七還要再說,譚雅硬扯著他出了院子,小聲道︰「吳先生是讀聖賢書的學究,定不肯俯就不忠不義之師。」
阮小七狡辯道︰「什麼不忠不義,我們是順應潮流。」
說完,盯著譚雅的眼楮,低聲道︰「岳父為了將你從朝堂爭斗中出月兌出來,才肯將你嫁了我這個泥腿子,結果我現在卻又把你扯進禍端里了。」
苦笑一下,接著道︰「你是不是又恨上我了,只想著自己?不過,你放心,我留了後路,不會像譚家那般,大不了離了這扶余國。」
見四周沒人,親親譚雅耳邊的紅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譚雅雖然想開了,心里還是有些抵觸,見他湊過來立刻側身躲開,
見阮小七面露失望,又站住抿抿嘴,挨過去,小聲道︰「好端端的,做什麼去籌糧?二哥他們每次來鬼鬼祟祟的,河州又反了,當我不知道那些貓膩。♀」
阮小七站住,看著她道︰「你不怕跟了一個朝廷反賊?」
譚雅越過他看著雕梁上的喜鵲迎春圖,輕聲道︰「我也不相信竟會有這一天。
但現在我恨死姓趙的了,他們兄弟相爭,害死了娘娘他們,千刀萬剮了我才解恨。
後來,又為著他們搭上了大哥兒的性命,阿爹還在邊關吃苦,我們譚家七零八落,算是敗落了。
我恨不得自家是個男子,反到京城去,割掉他們的腦袋,也讓他們嘗嘗這蝕骨之痛!這滅門家仇,一定要報。」
阮小七插嘴道︰「那可不行,你成了男的,我怎麼辦?還是這樣最好。」
譚雅沒搭理他的話,看著阮小七的眼楮,接著道︰「我是無所謂的。但你不要逼迫先生,他自來學的就是忠孝節義,便是姓趙的要他死,也要從容就死、眉頭都不肯皺一下的人。
你就是強留著讓他跟去了寨子,不說你不放心,就是他自己也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阮小七點點頭,應道︰「要是他們不願意,我在山上都準備好了莊子,就掛在小舅子名下。」
譚雅「嗯」了一聲,兩人接著往回走。阮小七邊走邊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她,譚雅被看得不耐煩,問道︰「你這樣看我做什麼!」
阮小七沒有和剛才一樣又說那不著調的玩笑話,反而正色道︰「我還是頭一次這樣看你。」
見譚雅頓住腳,疑惑地看自己,他接著道︰「實在是沒想到,我的小芽兒,呵呵,我還以為你們這種大家閨秀從小熟讀詩書,那個,規規矩矩;
也不是說你不規矩,就是沒想到你竟是這番快意恩仇的性情,倒像是個江湖人了。」
譚雅「呲」了一聲,撇撇嘴道︰「難不成你以為我是那種別人打了我左臉,還把右臉湊過去讓人打,打落牙齒往肚子咽的人?」
阮小七裝作嚇壞了的模樣,拱拱手道︰「小的不敢不敢。」
譚雅點點頭,「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最好。你可要明白,連那天字第一號的人家得罪我,我也要記恨的,所以你以後最好別再干得罪我的事,下不為例!」
阮小七聞言竟哈哈大聲笑了起來,不顧她的反抗,硬將譚雅往懷里一帶,低頭親了一口她的額頭,又用鼻尖蹭著譚雅的,
親昵地喃喃道︰「這才是我阮小七的娘子!小芽兒,你真是老天爺特意給我造出來的!」
譚雅慌忙往四周看,好在阮府下人甚少,這時候也無人經過,她捶了一下阮小七的胸口,嗔道︰「放我下來,身上不方便呢。」
阮小七才醒悟到譚雅月事還沒完,忙輕輕放下,還模了模她的,貼著她耳邊小聲問道︰「疼啊?」
譚雅羞得一甩胳膊,紅著臉低頭不理他,徑自往前走。
說她江湖氣吧,她偏是一副官家小娘子的嬌怯樣;說她是大家閨秀吧,她又有著視規矩禮法于無物的一面。
這種矛盾交織在譚雅身上讓人迷惑,顯出她一番別樣的味道,阮小七覺得這樣的譚雅將自己拉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漩渦。
四周景色令人炫目,自己就這樣一點一點被吸了進去,卻無力掙扎,也不想掙扎。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夠喜歡她了,可是發現沒有,覺得自己還能再喜歡、更喜歡一點兒。
回了房待譚雅換洗了一遍,琉璃又上前問什麼時候擺飯,這兩人一個回籠覺睡過了午膳,現在都快到了晚膳的時候了。
阮小七低頭看看譚雅,問道︰「你現在那個還多不多?能不能走動?要是沒事的話,我帶你出去。」
家里的都是素食,他覺得流了這麼多血,又瘦了這麼多,必須得吃些大魚大肉的葷腥物才能補回來。
琉璃在旁邊听到這里直暗地唾棄,真是不講究,張嘴就問那個事,她都听不下去,也虧得大娘子能忍得。
譚雅其實心下也有些惱怒阮小七這樣當著下人就問,但她也明白他就是那種粗人,問這個也是出于關心自己,不好為一點子小事傷了他的面子,就朝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阮小七便道︰「那走吧,一會兒天就黑了。不用下人,我伺候你,帶你出去散心。」
既然是要出門,譚雅還打算再重新梳妝打扮一番。
阮小七著急,這一打扮可不是一刻半刻的事情,就口中嚷嚷道︰「行了行了,夠好看的。
再打扮還讓別人活不活了,也給人點活路。」一邊說一邊半拉半抱的將譚雅帶出門。
譚雅忍不住笑,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嗔道︰「說的好听,就直說不耐煩等我裝扮得了。倒是二嫂說的對,你這人慣會哄人。」
將譚雅送上馬車,阮小七也跟上去,坐在她旁邊笑道︰「那你問問她,是不是我只哄過你一個。」
譚雅卻把頭一昂,嘴一撇,白了一眼他道︰「少在我面前表白自己,你要是真沒哄過別人,她怎麼還這樣說?」
阮小七拉著譚雅的手,挨個指頭揉了揉,嘻嘻笑道︰「對你這麼哄過的真沒有,旁人麼,我稍微露出一點,他們就受不住,所以二嫂才這樣說我。」
譚雅也笑︰「少說大話了。」
兩個人都想緩和前些日子的緊張關系,阮小七有意奉承,譚雅也承他的情,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酒樓。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