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慶派的人剛走,阮小七的親隨又回來稟告說,他有事直接去寨子,晚上再回。
這更讓譚雅憋了一口氣,一天都沒正經吃飯,只等他回家要與他分講清楚。
等晚上阮小七回家,累了一天,本以為能得到親親娘子的軟語溫存,哪里想到等自己的是冷鍋冷灶,再加上冷冰冰的娘子。
阮小七也知道譚雅這是心里跟自己鬧別扭了,悄悄洗漱完畢,轉身笑嘻嘻地拿出外頭帶回來的玩意兒,逗著她開心。
可惜,氣了一天的譚雅半點兒笑影都不露,還將那東西一把摔了,碎了一地。
阮小七看著地上自己忙中還惦記給她帶回來的東西,又因她在下人面前掃了自己面子,也拉下了臉。
彼此都有些動氣,好在兩人都不願意讓下人看見熱鬧,再也怕傳到外人耳中,都克制發作脾氣,只是背過身去冷著臉不說話。
他們不高興,琉璃和青枝、綠葉三人嚇得更是驚若寒噤,走路都是貼著牆邊蹭,收拾完地上的東西趕緊都下去了。
待下人都走了,屋里就剩下小夫妻倆。譚雅氣了一天,加之心里猜忌泛酸,早忘了自己要做標準賢妻良母的願望,此時恨不得阮小七先開口說句埋怨話,好借口跟他大吵一架。
但到底還是怕像上次那樣兩人翻臉,那樣爭吵實在傷感情,只能忍著將被子一蒙打算來了眼不見心不煩。
阮小七見其他人都走了,想了想,也是自己不對在先,還是湊到她身邊,真如她所願發了埋怨,只是聲音柔和,用開玩笑的口吻道︰
「好娘子,我在外頭奔波一天,回家你飯食沒備也就罷了,怎麼還冷著個臉?」
譚雅聞言哪里再忍得住,忽地揭開被子,坐起來反問道︰「敢問阮七爺玩地可痛快?還曉得家門在哪里?
你奔波,奔到哪里,和誰奔波?還能餓到你,怕早是有情飲水飽了吧。如今回家沒情了,自然餓了。
要我看,餓死算了,我是沒那個情讓你飲飽!」
阮小七又饑又餓,昨夜賭了一晚上根本沒吃,連帶著今天又忙了一白天,連喝口水的工夫也沒有,
不禁有些委屈︰自己就這麼忙還不忘記給她帶回點好玩意來哄她開心,結果回家她摔個稀巴爛不說,還這般冷言冷語的。
實在身心俱疲,失去了哄她的興致,皺著眉頭道︰「你一天在家沒事瞎想什麼?我忙又是為了誰?」
譚雅氣得呼呼直喘,眼楮一瞪,也忘記防著被人听到笑話,高聲喊道︰「我瞎想?我與那李五郎什麼事都沒有,你還說三道四;
青天白日的,男女授受不親,你整日干什麼還要我說嗎?為了誰忙我哪里知道?」
其實這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賢良大度的正房娘子不應該拈酸吃醋,實在該體貼郎君直接說納進府里才是。♀
兩人就這樣你說你的,我埋怨我的,都為自家委屈,雞同鴨講一般說了半天。
說到最後,早已忘記吵架的初衷,倒是翻起舊賬來,又提到了那臘梅圖。
其實開了春,填滿了最後一朵花瓣,那臘梅圖就不知被譚雅塞到了哪個犄角旮旯。
但阮小七計較的是,當初搬家的時候譚雅還不忘將那圖帶到了寨子去,沒有書房,就又明晃晃地掛到了臥室牆上,自己每天醒來就看那圖憋氣。
因為當初與譚雅說好了再不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就是再生氣也得忍下去。這兩天那臘梅圖不見了,阮小七心中高興得不行,自然不會再提那圖。
只是譚雅卻並不知道,非要讓他講清楚,自己和李五郎什麼牽連都沒有,就是李五郎畫臘梅,自己也並不知曉,他還鬧了一場。
那現在阮小七和胡七郎一晚上在一起,豈不是比自己要過分得多。
已經發誓再不提臘梅圖的阮小七實在忍不住,終于將譚雅畫圖又掛了半年的事情說了出來。
譚雅瞠口結舌,結結巴巴道︰「你,你,鬧了半天說的是我畫的消寒圖啊。我還以為是因為李五郎的畫。」
阮小七破了誓言心中十分不自在,再說承認自己吃醋也有些丟人,嘀咕道︰「你畫了半年,日日掛在那里,不讓我說也就罷了,還不準我吃醋不成?」
譚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都笑出來了,指著他道︰「哈哈,那是,那是消寒圖,京城里家家都弄的。」
又細細將那消寒圖的緣故給阮小七講了一番。到底兩人做夫妻已有些時日,又共同經歷了一番生死變故,頗有些老夫老妻的隨意,當下也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教訓道︰「你有那拿骰子的時間還不如看看書,學學道理;就這樣以後怎麼在朝堂為官,也不曉得你們那群人能不能看得懂奏折。」
至此,讓兩人新婚不快的癥結才消除,阮小七心中歡喜,也顧不得糾結譚雅鄙夷的口氣,一把將她摟著懷里用力親了一口道︰「好娘子,我錯了。♀
嘿嘿嘿,我就說,我對你掏心掏肺的,可比那李五郎強多了,你怎麼能看上他看不上我。」
只是譚雅卻因為阮小七不信任,還把自己看成朝三暮四的人生了氣,真個不依不饒鬧起來了。
阮小七理虧,再加上心中疙瘩消除,恨不得俯身變成譚雅腳邊的一條狗,真是不知道怎麼哄她好了。
抓耳撓腮了半天,低頭道︰「好娘子,你理理我吧,明天一大清早大哥又派我出去,得有些日子見不到你,我今天可硬是撐著回來的。」
這話提起來,又惹得譚雅想起胡七郎的事,她學著唐氏模樣,提著阮小七的耳朵道︰「好,我的事情都說清楚了,是你冤枉的我。
那現在我問你,胡七郎怎麼回事?每日找你什麼?我听說她看上你了。」
阮小七一邊喊著「哎呦」將耳朵從譚雅手中救回,一邊嚷嚷道︰「這招是不是又跟二嫂學的?
叫你與那母老虎一起玩耍是讓你開心,可不是為了讓你學她那些個潑辣形狀。胡七郎的話是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譚雅「哼」了一聲,甩甩手,靠在枕上支著腮道︰「是誰你就別管了,反正我有內應,說是那胡七郎就一味纏著你說話,眼楮像是黏到了你身上。
再說,寨子一個嫂子與我講,那胡七郎從前勾的人家郎君拋妻棄子,那女娘帶著幾個孩子差點活不成,結果她到手了又甩手不要那男人了。」
阮小七嘿嘿笑道︰「你倒是耳聰目明了,又有內應又有傳聞的。不過,你說的那事我知道,是真的。
但這有什麼,你看二哥,不比她荒唐許多,做兄弟麼,性情相投,又夠義氣就行,管他是有幾個女人還是有幾個男人?」
譚雅撇撇嘴道︰「你當我是無知婦人哄吧。那書生也都慣愛去樓里面找性情相投的紅粉知己,都是這般說。
其實還不是男人,說得好听。那我也找個性情相投的兄弟你願不願意?」
阮小七臉一板,硬邦邦地道︰「不行!男人和女人怎麼一樣?你就在家里給我呆著。」
譚雅氣道︰「憑什麼我不行?那胡七郎怎麼行?」
阮小七才知道譚雅是因為吃醋跟自己鬧,而不是嫌棄自己去賭坊,心里美滋滋地,好在他頭腦還清楚,不敢因此與譚雅留下疙瘩,
就柔聲解釋道︰「你們不同。你有我,有個男人靠,不用自己出頭露面。她沒了阿爹,又沒嫁人,只能自己折騰。
在外頭混江湖,就是有些本事,她阿爹沒了以後,要不是給那些個男人點甜頭,誰肯再跟著她混,給她賣命?」
譚雅睜著大大的水杏眼,抿著櫻桃小嘴,一臉八卦地貼了過去,在他耳邊小聲問︰「難道她……呃……跟其他人也不清不楚嗎?」
阮小七親了一口那肉嘟嘟的小嘴,笑笑點她的鼻子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讓人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娶了她,這胡家的基業就算自己的了。」
譚雅推開了他嗔道︰「原來你心里清楚,那既然知道,你怎麼還和她走得那樣近?難道你也想當那胡家女婿不成?」
阮小七哈哈大笑硬摟著在懷里,低頭親了一口道︰「她勾搭她的,我不上套就行了。哎,你到底听誰說的,讓我猜猜,是……水猴子吧。」
譚雅瞪大眼楮,坐直身子,奇道︰「你怎麼猜出來的?」
阮小七懶洋洋地靠在床上,笑道︰「他惦記胡七郎不是一天兩天了,吳大哥也有撮合他倆的意思,胡七郎吊著他沒答應。那小子鬼頭,能找你告狀,必是他了。」
譚雅下巴靠在阮小七肩窩,看著他問道︰「胡七郎那樣,你不是最看不慣女子不守規矩嗎,怎麼還能讓侯慶娶她做娘子?」
阮小七拉著譚雅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揉搓著,心不在焉地答道︰「又不是我娘子,我管她規不規矩。再說侯慶也不怎麼樣,外頭相好的好幾個,還不算樓里的。
這次上了岸,才封他了官外頭就又養了個,听說都有了,他看上胡七郎也一大半是為她背後的胡家基業。」
譚雅抽回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麼遮掩的意思,嘟著嘴道︰「反正我就是討厭胡七郎!一個女人家,叫什麼郎?
借著由頭整日混在男人堆里,混就混唄,寨子里那麼多男人,干嘛盯著你。」
這話阮小七愛听,轉頭親了一口道︰「你才知道你家郎君也有人看上吧。」
譚雅氣道︰「啊,看你得意那樣,難道你還有什麼打算不成?」
這誤會可不能結下,阮小七忙道︰「哪有,胡七郎那種人做兄弟行,我壓根不當她是女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譚雅還是不饒,只說︰「那以後不許你與她來往。你要是不願意,就是舍不得,肯定有心思。哼,難道要學那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活該被踹了。」
阮小七十分頭疼,又不願意騙她,只好細細跟她講道︰「這胡七郎雖是女子,有些個不守規矩,但確實有些本事,為人也爽快,合伙做事真是不錯。
再說她帶著百十號人投來的,有銀子有人,目前寨子里正是招兵買馬擴充人手之際,總是算用得上。
你不用瞪我,除了你,你看我什麼時候與女子有牽扯?寨子里的嫂子專愛講人家里閑話的,這些就沒跟你提過?」
譚雅想了想,確實是,寨子里的無論嫂子還是弟妹,都說阮小七疼娘子,從沒有爛七八糟的事,說送到他床上都給踢出去了,還常拿這點逗自己,他倒是說得不差。
突然心中一動,又問︰「那胡七郎難道真與我相似,長了顆痣在耳邊?」
阮小七點點頭,答道︰「是。不過我沒細看。」
譚雅撅起嘴巴,盯著他的眼楮問道︰「當初你不是因為這顆痣才看上我,非我不娶的嗎?那胡七郎也有這顆痣,你怎麼辦?」
阮小七心道這女子吃起醋來確實有滋味,但多了也還真是讓人吃不消,此時自然不敢埋怨,還得細細說清楚,
答道︰「那怎麼一樣,我都說了,你和她不同。咱們是老天爺定下的緣分。我當初夢了你好幾年,直到在茶館看到你,這才找著的。
你以為大哥他們沒幫我找過嗎?沒見到你之前,長痣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就是不對勁兒,我就知道不是,直到看見你。」
這些個話阮小七從來沒與譚雅說過,听得她心里微疼,慢慢靠在他的肩窩,看他的目光越發柔軟,仿佛能滴出水來。
阮小七拉著她的手,輕輕親了一下,也低頭對著她的眼楮,輕聲道︰「寨子現在看著紅火,實在也艱難,不能自家亂起來,還要結成一股才行。
所以,不但不能得罪還得拉攏她。你要是不高興,我以後注意好不好,但與她共事真是免不了。」
這麼說,與胡七郎來往也是為了她手里的人手了,想到這,放下心來的譚雅嘻嘻笑了起來,用指頭劃著臉頰,
羞他道︰「從來都是听說誤人,現在我才知道,也有靠男色吃飯的,還吃的不錯的。」
說這話阮小七豈能饒了她,再加上她那番嬌俏模樣惹人喜愛,阮小七摟在懷里非要親到她求饒才肯罷休。
兩人嘻嘻哈哈鬧了一會兒,譚雅才想起來阮小七自從進屋還沒吃飯,又張羅著伺候他用了飯,興致上來,她也坐在桌旁陪著喝了一點兒果子酒。
兩人燈下對酌說這一天經歷,又講日後打算,邊說邊鬧,磨磨唧唧鬧騰到了半夜,加上這兩天都沒睡好,均哈氣連天,譚雅來了句︰「今日累了,先饒過你,我們天亮算賬。」倒頭睡了。
可惜等到天亮之時,阮小七早被人找走了,譚雅醒來只看見桌上留言,回來認打認罰。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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