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兩個孩子,哪里能走得快?快到河套地面的時候,大雪漫天,無法前行,二勇過來請示,說要不要先避兩日,等雪停了再走。d——m
譚雅想到周老三就駐守河套,一邊著人往縣城去信,一邊帶著孩子在後面慢慢走。沒半天工夫,唐氏帶人趕著馬車迎面過來。
妯娌倆幾年未見,譚雅禁不住熱淚盈眶,拉著唐氏的手低低喊了聲︰「二嫂。」
唐氏還是那般爽朗,過去將小貓抱在懷里,催促道︰「有話回家說,快走。」率先上了馬車。
唐氏看著兩孩子,沖著譚雅點頭道︰「弟妹就是有福氣,兒女雙全。哎呦,我看看,這就是大哥兒吧,真是俊!」
譚雅抱著阮郎,指著對面的唐氏道︰「叫二娘呀。」阮郎害羞,躲在阿娘懷里不肯說話。
小貓卻自在地坐在唐氏身邊,吃得滿嘴菓子,沖著阮郎喊道︰「弟弟,二娘給東西,菓子好吃,你……吃啊。」這一路風餐露宿,大人尚且難受,何況這麼大的孩子。
唐氏看得心疼,模模小貓的臉蛋,輕聲哄道︰「留點肚子,回家還有好吃的呢。」又問譚雅︰「怎地突然帶孩子回京?跟三弟鬧別扭了?」
譚雅將孩子遞給青枝,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能為了鬧別扭就帶孩子跑的。」
復又長嘆口氣道︰「是他,說北關今年澇災,冬天北胡來侵,可能得打仗,留下孩子在那里,實在不放心。」
唐氏也點頭,沉聲道︰「河套今年也澇的厲害。」
譚雅奇道︰「這里不是稻谷糧倉嗎?怎麼也澇了?」
唐氏拿著菓子逗了一會兒小貓,搖搖頭︰「前幾年是好,今年不行,要不是入了冬,地面凍住了,還不知會怎樣。
糧食都給泡了,那桿子正結穗子的時候,刮了十幾天大風夾雜大雨,全部吹倒在地上,哎。還好往年的存糧不少,拿來賑災,要不人都餓死了。」
譚雅一手給阮郎喂水,一邊小聲道︰「二嫂,要不,你跟著我回京城吧。這一發災,河套雖然離得北面遠,但流民多,就容易出事。」
唐氏靠在車廂壁上,笑道︰「我哪里能走啊。不過,回家再說吧。我原本想把四小子送回河曲府娘家的,你二哥死活不願意,說是太遠,怕路上不安穩。
要是你能先給他帶到京城也好,明年開春你回北關的時候,再帶他回來也不錯。」
周家的府宅安在河套縣城的中心,院子極大,唐氏接了人進去,笑道︰「剛從河曲府來這里,覺得什麼都大,這院子,趕上以前的三個大了。人少也有好處。」
換下人招呼譚雅梳洗完畢,飯菜擺上,妯娌倆邊說邊聊。
唐氏拉著小貓坐在自己身邊,哄著她吃肉,抬頭跟譚雅說話,道︰「哎,還是我大哥看得明白,贏了河州軍,得了功名依舊回到河曲府。如今在那里又有地位又有銀子,佷兒們也都借著東風出息了,那才是舒服。」
譚雅一邊看著下人伺候孩子吃飯,一邊與唐氏道︰「大哥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大嫂怎麼樣了?」
唐氏看小貓吃得高興,笑道︰「老樣子,菩薩人。大哥年紀大了,兒孫都成人,也沒心思再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哪像我家你二哥,別提了。
你還說讓我帶著孩子走,怎麼能夠?我還在這里呢,就整日逗貓逗狗的,我要是不看著,說不上惹出什麼笑話來。」
譚雅皺著眉頭道︰「二哥還沒吃夠苦頭,那個叫什麼嫣紅的,差點兒害了你們母子性命,怎地還惹這些麻煩啊。」
兩個孩子吃飽,都有些犯困,唐氏叫下人帶著休息,妯娌倆邊喝茶邊閑聊。
唐氏對周老三能改頭換面的可能性嗤之以鼻,冷笑道︰「除了給他閹成太監,我看,他就是老得走不動,也管不住他家老二出去閑逛的!」
譚雅聞言有些臉紅,小聲道︰「二嫂,有下人在呢。」
唐氏看她這副害羞模樣,也笑了︰「沒事,我和你二哥吵架是常事,他們見慣不怪。你怎地還這樣,孩子都生了兩個,還有什麼羞不羞的。」
譚雅抿嘴一笑,貼在唐氏耳邊小聲道︰「快三個了。」
唐氏驚訝地往譚雅身上看去,見她點頭,輕拍了她一下,責怪道︰「胡鬧,你懷著孩子還敢坐馬,豈不是要命!三弟肯定不知道!」
譚雅點頭,嘆口氣道︰「我難道不知,不過北關實在緊張,我和孩子在那里,怕他分心。再說,平日里也沒少練馬,走得不快,沒事。」
唐氏緊皺眉頭道︰「這麼緊張?北胡人來過嗎?」
譚雅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探子去過那里,說是北胡的牛馬可是死了不少,想都不用想,不搶他們吃什麼,定是要打仗的。」
唐氏點頭道︰「這些日子,我看有不少人家從北面來的,想來也是知道險惡,先跑了。
對啦,上個月你以前的侍女,叫什麼琉璃的那個,就是給侯慶做妾的,被他送過來待產,我還說他一天疑神疑鬼,沒想到北關這麼緊張了。對啦,你要不要見見她?」
譚雅點頭道︰「不急,等明天吧。侯兄弟也是可憐,他前頭那個兒子夭折了,琉璃這胎他就看得極重。她如今怎樣?」
唐氏答道︰「前幾天才看過,快生了,胎位也正,沒什麼大事。我給她安排在後面院子里,撥了兩個婆子看顧。比以前強多了,倒是听話,平日也不大出來。」
譚雅喝了口茶,笑道︰「吃了那麼多苦頭再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她如今才明白,自己只能靠著侯兄弟過活,再惹他煩了自己,哪有好日子過。
開始的時候沒少鬧,還盼著我給她撐腰,哎,後來被侯兄弟冷落了一年,那頭要不是兒子沒了,到底怎樣還不知道。這回有了身子,我看侯兄弟對她才有點兒好臉色。」
唐氏想到侯慶就是一肚子氣,罵道︰「侯慶那小子也不是個玩意!自家那個德行,偏要找個長相標致有家世的。
當初我真打算幫他相個娘子的,我娘家一個堂妹年紀大了沒出閣,也不計較他前頭有兒子,我就想這不正好一對麼,結果跟他一說,他還挑三挑四的,說什麼脾氣秉性不行!
就他那個模樣,要不是出息了,我唐家女娘能看上他!真是,這回倒是好意思,把個大肚子的妾室放在我這里,讓我替他看顧。」
這事譚雅也知道,當初將琉璃給了侯慶,後來他被封官,又想娶個正頭娘子,唐氏就打算做這個媒人,把娘家堂妹嫁過來,嚇得侯慶趕緊說先立業再成家,身邊就先讓妾室伺候。
正在這時,唐氏的侍女進來稟告,說是周老三的妾室惡心,像是有了身子,問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唐氏眉頭一挑,冷笑一聲,擺手讓那侍女下去,對譚雅道︰「你瞧著沒?知道有客人來,趕緊給我上點兒眼藥,瞞了這麼久,怎麼今天就想看大夫?
還是你有福氣,三弟對你好,周圍也沒這些不省心的東西!」
譚雅見唐氏不開心,勸解道︰「你四個兒子,還怕她什麼,肚子里是男是女、能不能生出來還是兩說,就讓她張狂兩天,何苦為了這麼個人,弄得夫妻不和,倒是如了她們的意!」
唐氏氣道︰「我就奇怪了,也不知道那人家是怎麼想的,好好的非要送進來當妾?你當妾就老老實實的唄,竟有些小心眼,挑唆我們夫妻吵架!」
譚雅大驚道︰「這怎麼行!二嫂,這樣亂家的東西你就該打死,還敢跟主母對著干,你平日的威風都去哪里了!」
唐氏冷哼一聲道︰「你還不知道你二哥,這些年周圍雖然也沒斷了人,但都是外頭的,不是什麼正經人家,所以他也不當回事。
這個麼,是他下屬的妹妹,說什麼一見鐘情,仰慕你二哥,這才進來當妾。你二哥常說什麼當官沒個妾服侍不體面,我那時人在河曲府,等我趕過來,都進門了。真是氣煞我也。
反正沒我這個主母點頭,她就不算數,那會兒倒是乖巧,我看她才十幾歲,想到我也是差不多年紀看上的你二哥那副好面皮,又想著兒子都老大,就隨你二哥的意吧。
沒想到才喝茶認了人,就在後面使心計,平日里有事沒事哭幾頓,你二哥嘴上不說,心里埋怨我不賢惠。」
譚雅嘆氣道︰「當初你千辛萬苦生了四小子,我還當以後就好了。哪想到……」
唐氏見譚雅為自己不值,心里適意,嘴上卻道︰「我早知道他是這樣人,只是我這般年紀,跟個十幾歲女娘生氣實在不體面,這才懊惱。
這家里的還不如外頭養的省心,那個至少能死打一頓解氣,這個不听話,卻讓別人笑我治家無方。」
譚雅听的生氣,拉著唐氏道︰「二哥這樣無心無肺,你還跟著他受苦,不如跟我回京城!」
唐氏拍拍她的手,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不用,讓她猖狂幾天,這回我給個教訓,讓你二哥記一輩子。」
譚雅心知唐氏從不是三從四德的木頭人,這般忍受肯定有原因,如今一見果然如此,放下此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