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句話,卻足以用來嘲笑女孩所有的天真。♀
是啊,沒有基地眾人以血肉之軀拼死築起的壁壘,在這個污染嚴重、怪物橫行的時空,渺小如滄海一粟的人類又何以幸存?
思華年不是傻瓜,更不是憤青,冷靜下來之後,她不會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無可奈何。
因此,被聶倫平靜中透著哀傷的話語直接點醒了的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沒有一點辦法嗎?」壓抑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終是被思華年開口打破。
「有。」孰料並不抱期待的提問,卻換來了聶倫肯定的答復。
女孩聞聲霍然抬首,映入眼簾的,是男子如同能夠望進其靈魂的目光。
「你。」他這樣篤定地說著,令她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只要有朝一日,你同艾利斯成功淨化了這個世界,人類就能得到解放與救贖。」
堅定不移的話語落到女孩的耳中,卻是讓她剛被激起的動力隨即就被消極的情緒所取代。
在聶倫目不斜視的注目下,她的眸光一點一點地黯淡,腦袋更是不自覺地垂了下來,讓一雙眼重新注目于安放在被褥上的雙手。
「我可以嗎?」她沉聲問著,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開朗積極,「我連在戰場上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誠然,如果不是羅桑和那位美人姐姐,她大概就要和那些不幸的戰士一起,成為觸手下的冤魂,而後湮沒在無情的火海之中了。
也許……也許沒有她在那里拖後腿的話,他們兩人便能多救回幾個人——而不是……而不是……
思及此,一陣寒意自心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你要做嗎?」一顆心正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自我厭棄所蹂躪,思華年忽然听到聶倫不期而至的一句問話。
她不由得愣了一愣,然後在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下,緩緩抬起了頭。♀
四目相接,她看著男人毫不遲疑地開啟了雙唇。
「足夠保護自己的念力,你也可以擁有。」
她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怔怔地望著他的臉。
「只不過,你可能會很辛苦。」聶倫繼續說著,同時目睹了女孩眸中遽然綻放的光彩。
「要怎麼做?」終于從難以置信的狀態中緩過勁來,思華年盯著他月兌口而出。
「念力的兩大要素,是‘目標’與‘意念’。」與之四目相對,聶倫平靜地將自身所知簡明道來,「‘目標’好辦,只要你認準了某一樣東西或是一個人,那就是你的目標。比較難辦的,是‘意念’。」
「意念?」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對方的眉眼,思華年聚精會神地听著,且下意識地重復了他的話。
「對,意念。」聶倫略作頷首,予以了簡潔明了的認可,「它听起來好像不難辦到,感覺也就是集中注意力去達到目的,但實際上,光有‘專注’是不夠的。」
在聶倫作如上論述之時,思華年也暗自思考著「意念」的含義——果不其然,它並不像听上去的那麼簡單。
「八千年前,人們第一次對念力開展大規模的研究時,很多人都認為,這種主要依靠意念來實現的東西,只依托于人的精神力量。」將女孩從未涉獵的知識娓娓道來,聶倫忽然找了把椅子擱在床邊,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不過後來,人們漸漸發現,使用念力,也會消耗人身體的能量,甚至會對機體造成負擔。」他頓了頓,似是意有所指地看著思華年,「所以,盡管每個人都想通過‘念力’去操控什麼或是改變什麼,但很多人都在半途就放棄了。」
「因為他們覺得累?」根據對方的說法作出上述推測,思華年趁著其停頓的空當插嘴問道。
「不止是疲勞的緣故,還有**的疼痛等各種不良反應。」聶倫又頓了頓,像是在仔細觀察著女孩的表情,「最關鍵的是,有些人即便付出了這麼多,卻仍是收效甚微。」
「他們用不了念力?」思華年皺了皺眉。
「至多只能近距離地操縱勺子、杯子之類的小物件。」聶倫據實以告,不徐不疾地眨了眨眼,「比起另一些能夠探知他人心理抑或憑空放出火焰、風暴的人,他們的這點小把戲,根本就難登大雅之堂。」
思華年抿唇一語不發地听著,並不接話。
稍作停頓的聶倫見此情景,便知道她的心里可能產生了些許動搖。
當然,他並不覺奇怪,也沒有要去蔑視她的意思。
畢竟,想要成功將自身的念力值提高到可觀的水平,對于一個生于二十世紀的舊人類而言,實在是一項相當艱巨的任務。
縱然她是布洛諾斯•艾利斯•唐寧的祖先,也無法改寫她天生就處于劣勢的事實。
「年華,你出生在距今約一萬年的時代,那時的人類,身體素質遠不如現在的人。你要是想提高念力值,比起那些八千年前的人,恐怕需要付出更多……而且,很可能會事倍功半。」
將嚴峻卻不爭的事實娓娓道來,聶倫所看見的,始終是女孩垂眸不語的模樣。
「如果這樣,你能夠承受得了的話……」
「我做。」
未等聶倫把話說完,思華年就冷不防插了話。
突如其來的決意,令男子霎時一愣。
只見女孩驀然抬頭望來,一雙漂亮的眼楮里已然寫滿了堅決。
「我不要成為任何人的負累。」
亦不願再看到接連不斷的死亡。
「告訴我方法。」
「好……」
這天晚上,思華年吃得前所未有的多——好像是要把她昏睡期間所落下的,統統都補回來。
這可嚇壞了為她提供食物的羅桑——盡管他不是第一次目睹她驚人的進食方式,但她這回吃得貌似比以往還多。
再這樣下去,她的胃真的不會被撐壞嗎?
「唔……這個海鮮丸子好好吃,還有嗎?」正替大快朵頤的女孩擔心著,羅桑就目睹他憂心的對象冷不丁抬眼注目于他,一臉期盼地向他發問。
「……」勉強壓住了嘴角抽搐的**,羅桑吞了一小口唾沫,露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小年年……你已經吃了三盤了……你不覺得撐嗎?」
「沒有啊?好吃的東西怎麼會嫌多。」奈何思華年滿臉無辜地回答著,終于叫他忍無可忍地抽了抽唇角。
「那個……你該不會是……」
「是什麼?」
「化悲憤為食欲吧?」
「啊?」面對不期而至的揣測,思華年當即呆了一呆,「我只是覺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啊?」
好在她及時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道出了自個兒的想法。
「不是……你……」剛想抓住「吃飽」二字予以吐槽,羅桑就忽然意識到,方才對方所言之中,還有一個更為關鍵的詞匯,「等等,干活?干什麼活?」
他沒听說過卡梅西或是長官要拿小年年當苦力用啊?
「我要訓練我的‘念力’!」未等疑惑不解的羅桑同志思考出個所以然,坐在床上的思華年已然滿懷信念地握起了拳頭。
「哈?」出人意料的回答,讓見多識廣的二隊隊長也不由為之一怔。
「你這反應是什麼意思?」眼見男人眯著一雙眼、抽著半邊臉,那表情,就如同是听見了什麼重量級的國際玩笑一般,思華年不免心生不悅。
瞧不起她嘛!
「不是……你……我、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從女孩溢于言表的神色中讀出了她心中所思,猝然還魂的羅桑趕忙伸出一掌擺了擺,同時出言澄清,「只是,你……」
「我怎麼了?」女孩秀眉一挑,靜候下文。
「你……那個,是不是卡梅西……」心下遽然萌生出一種猜測,羅桑卻只得將其先行擱置,轉而同面前的女孩就事論事,「不對,卡梅西應該告訴過你,以你的先天條件來說,想要在短時間內掌握念力,是一件被登天還難的事?」
「說過了啊。」思華年據實以告,腦中迅速回憶起聶倫先前的一番話,「會很累,很痛,很苦,搞不好還得不償失。」
原來她都知道啊?
「既然你都听他說了……」
「那又怎麼樣?」
羅桑再度愣神。
「我知道我先天不足。」面對男人顯而易見的規勸意圖,思華年卻直接出言欲將其扼殺于搖籃之中,「但是勤能補拙,我就不信,別人能做到的,我做不到。」
可是,這件事情是很多「別人」窮盡一生也沒能做到的啊……
如上念頭旋即浮現于羅桑的腦海,卻沒能從其嘴里月兌口而出。
因為,他清楚地看見,女孩此時此刻的眼神,是那樣的莊重。
那種認真,饒是他這個曾經誓死效忠于帝國的軍人,也不由為之一震。
「我不要變成戰場上的累贅。至少,我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她果然是在介意上一次的行動……介意那一條條染著鮮血的生命。
「更何況,」羅桑暗自喟嘆之際,忽又听得女孩的這一承接之詞,「就在剛剛吃飯的時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我那個大孫子之所以老是眼高于頂、目無尊長,就是因為我這個祖宗不夠厲害,沒法叫他服氣!」
毫無預兆的話題亂入,使得羅桑原本略有沉重的心情驟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為什麼會在吃東西時突然就想到了這個……
「所以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做出一件他做不出來的事情,讓他知道什麼叫‘青出于藍而輸于藍’!」
不……你這樣擅自篡改古語……真的不要緊嗎……
情緒和議題均已被女孩引向了一條神奇的不歸路,羅桑又一次清醒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常言道,三年一代溝,六年一鴻溝。
他們這隔著一萬年的……
該是多大的一道陰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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