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總是在有了比較之後,才明白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所以,剛和邪氣男四目相接了一瞬的思華年,忽然發現她家乖孫看起來原來是那麼那麼的順眼又那麼那麼的帥氣。
曾幾何時的「相看相厭」,此時此刻就這樣化作了「百看不厭」。
老祖宗歡欣雀躍地跑上前去,伸手親昵地挽住了自家孫子的胳膊。
長官大人自然是將上述不期而至的舉動歸為「又在犯蠢」的行為。
是以,他冷冷地俯視著女人的笑臉,完全無動于衷——既沒有掙月兌對方的臂彎,也沒有開口問她緣何突然做了這麼一件蠢事。
因此,他當然也不會考慮到,此等沒有反應的反應,在旁人看來是一種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回應。
長官居然沒有推開主動送上門的女人……咳咳,他是說長官夫人!
雙目圓睜的路銘忙不迭用左手捂住了眼楮,以防止自己一不留神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直到耳畔傳來了長官大人冷颼颼的問話,他才小心翼翼地分開兩根手指頭,透過指縫去看那說話人。
下一瞬,他就猛地收攏了五指,同時站直了身子,用右手向長官大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報告長官!護送大小姐的任務已經完成,請準屬下告辭!」
語畢,他下意識地認定,長官大人會很滿意他的察言觀色,故而未等對方給出回復,他就頭也不回地捂著眼跑開了。
至此,長官大人不得不清醒地認識到,他手下的二貨真的是越來越多了。
原因……
他沉著臉側過腦袋,看向正一臉無辜地目送男人遠去的女人。
「放手。」長官大人面無表情地下了令,身子骨卻一動不動。
「為什麼?」奈何女祖宗的思維跟他的果然不在一個次元里,這就不明就里地反問于他。
長官大人可沒這個閑情逸致去跟她探討什麼「為什麼」,這就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臂,從她的臉上挪開了自個兒的視線。
說實話,有生以來,他還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畢竟這三十年來,還從沒有人膽敢如此自來熟地與他勾肩搭背。
這女人又一次突破了他的一條底線。
而且,她本人竟然還毫無自覺。
果然是蠢的。
面色不霽地思量著,長官大人不再去看他眼中的蠢女人,徑自舉步向前走去。
可老祖宗完全不這麼認為,她只是對自家孫子的冷淡習以為常,然後毫不遲疑地抬腳跟了上去。
「剛那個什麼辛協沒有欺負你吧?」
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他怎麼可能被人欺負。
「我一看就覺得他不是個好人,肯定滿肚子壞水,你最好防著他點兒。」
那種事情不需要她來教他,她當他跟她一樣蠢嗎。
「他要是真對你做了什麼,你就告訴我,祖宗我跟你一塊兒教訓他,把他揍回姥姥家去。」
果真是個不可救藥的白痴……話說,他為什麼要听這個白痴在耳邊絮絮叨叨。
長官大人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兀自不緊不慢地前行。
四十個小時後,飛船順利抵達了目標星球。唐寧帶了基地的部分成員,與帝國的專家小組一同乘坐著陸艙去執行任務,留下另一些人呆在飛船上各司其職。
其中,就包括專司無所事事的思華年同學。
實際上,心癢難耐的老祖宗也是很想跟著去的——畢竟,親自登上地球以外的星體,那是多少億人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巴望不到的機會——奈何她只在前些天經歷了最基本的太空應急訓練,身體狀況根本不足以適應外星上的環境,不管是于個人而言還是對集體來說,她都不能去給彼此添這個亂。
為此,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孫子領著一群眼熟的基地成員,整裝出發了。
所幸,她家孫子雖然一點兒也沒有要安撫她受傷心靈的意思,但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還是非常有人情味的——他們大多都在臨走前好言寬慰了她一番,甚至還有人承諾給她帶點兒「手信」回來。
會是什麼樣的「手信」呢?
稍稍有了點兒盼頭的女孩巴巴地在那兒等著。
她當然明白,在一顆未開發的系外星球上,不可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不過就算是一塊小石頭,那也是別人的一份心意,是一種不可替代的紀念嘛!
果不其然,在翹首以盼了幾個鐘頭之後,還真有人給她帶回了形形色(和諧)色的外星岩石來。
只可惜,就在女孩興奮並感激地把玩著那些石頭的時候,一小撥眉開眼笑的人里頭,卻冷不丁插(和諧)進來一個冰冷而威嚴的嗓音。
「把這些東西全都收起來。」
眾人聞言循聲望去,在目睹了長官大人面沉如水的俊臉後,個個都噤若寒蟬地讓開了道——除了長官大人的老祖宗。
「憑什麼呀?!」眼見一名身穿銀黑色制服的基地成員作勢就要領命上前,沒收她才剛拿到手的小玩意兒,女祖宗當場如母雞護雛似的把石頭收到自個兒的胸前,一雙眼情不自禁地瞪視著下令的長官大人。
「來自地外的天體可能攜帶不明生物體,這點基本的常識,你們不知道嗎?」不料長官大人壓根甩都不甩她一眼,自顧自地教訓起了自己的部下來。
第一次親耳听到自家孫子用這麼長的一句話來訓斥麾下成員,饒是前一秒還義憤填膺的女祖宗也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好在她及時緩過勁兒來,沖著孫子義正詞嚴道︰「你別怪他們,是我想要禮物,他們才會帶這些石頭給我的,不關他們的事。」
大小姐真的是個大好人哪……
眼見思華年一個小巧玲瓏的弱女子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把過錯一下子全都攬到了自個兒的頭上,一群年輕氣盛的小伙子瞬間淚流滿面。
不對,現在不是光顧著感動的時候。
「報告長官!我們已經用念力對這些石塊進行了處理,是確保了沒有問題,才敢交到大小姐手里的。」于是,一個較為大膽的年輕人昂首挺胸地出列,行了軍禮之後,就一鼓作氣向長官大人匯報了實情。
「你如何保證沒有問題?」誰知,素來寡言少語的長官大人卻一本正經地加以反問,反倒令一行人登時語塞。
「收掉。」見一群人都不再吭聲,唐寧冷著臉示意部下執行命令。
思華年就這樣看著自己還沒捂熱的石頭被孫子授意裝進了一個特制的盒子里。
郁悶……
盡管心里頭有些不樂意,但她好歹也是明白事理的。
是的,自家孫子並非無理取鬧——萬一這東西里頭真有點兒什麼,又被她帶回了地球隨意把玩,那指不定真會鬧出些什麼不可收場的禍事來。
話雖如此,當她瞧著好心給她帶禮物的幾名士兵似乎個個都因長官的訓話而垂頭喪氣的時候,她這心里頭委實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于是,她來不及多作思量,就匆匆起步追上了帶著石頭離去的男人。
「喂,你不會處分他們吧?」
長官大人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那你什麼時候能把東西還給我?」
長官大人依舊一言不發地前進。
「喂,我跟你說話呢!」
長官大人始終置若罔聞。
望著漸行漸遠的一男一女,後方的男人們不由得心生忐忑。
他們該不會好心辦壞事——害得長官和大小姐鬧矛盾了吧?
惴惴不安的幾個男人不會懂得,他們的長官大人是沒這個閑工夫同一個蠢女人置氣的——特別是當他被這個女人尾隨的同時還與另一個男人狹路相逢的時候。
「三皇子殿下。」一身深藍的納布拉多•費東勒•辛協剛與唐寧擦身而過,就頓住腳步回過身子,噙著笑意喚出了一個敬稱,使得後者不慌不忙地停止了前進,「感謝殿下這一次的協助。可惜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看來殿下……又要加油了呢。」
唐寧微側著腦袋,默不作聲地听著,並未接話。
他身邊的思華年則莫名生出了一股緊張,來回端量著他和那面帶微笑的男人。
雖說這個辛協的最後一句話听得她只覺一頭霧水,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句好話。
就在思華年禁不住如此思量之際,男人好整以暇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她的臉上。
電光石火間,她突地心頭一跳。
「女朋友很漂亮。」
下一瞬,突如其來的溢美之詞就令她登時一怔。
哈?!
女祖宗呆若木雞之時,造成這一狀況的男人已經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了。
待到皮鞋踩踏地面的聲響漸行漸遠之後,思華年才驀地回過神來,注視著已然重新邁開步子朝前走的孫子,下意識地快步跟了上去。
「他……他剛說什麼女朋友?」總覺得哪里都不對勁的老祖宗不明就里地發問。
奈何孫子照舊不予理會,只顧自己不徐不疾地走著。
「不……不會是指你跟我吧?!」不敢想卻不得不去考慮這樣一種可能性,老祖宗磕磕巴巴地把話問出了口。
誰料孫子還是泰然自若、不為所動——然而,就是這樣的回應,令她得以認定對方已然默認的事實。
「這這這……開、開什麼國際玩笑!」
那個長著狐狸眼的男人是不是重度近視啊?!怎麼能把她和她家孫子血濃于水的親情曲解成亂(和諧)倫的節奏呢?!
「他……」
窘得快要暈過去的老祖宗正要指著身後出言指責一番,就猛然想起了自個兒的特殊身份。
對哦……他們不能去找那個辛協澄清。
因為,她來自一萬年前的事,是個唯有少數人知曉的大秘密。
所以,她只能任由別人這麼誤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