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村位于水牛村的西南方,而金花村則是在水牛村西北方,三個村雖說是鄰村,可一般而言,各個村里的人彼此之間都極少來往,除非是親戚之間的來往走動,否則就該被懷疑進別家村的是懷著什麼不好目的了。
地里的蘿卜大白菜按著秦氏與辛有信的說法,可是還有幾天就能夠收了,而這幾天,辛家可是忙得不可開交,四處打探價錢,四處打探可有人要過來地里收。
因著柴火好賣的消息傳了出去,拖車便還給了王大娘家自己拖柴火去賣,而對于辛家來說卻是正好,因為家中的柴火剩下不多了,根本就沒法賣,就是有剩下些,那也得存著自己冬日里用。
于是辛十娘與辛大寶辛大全便閑暇下來了,辛十娘每天干完家里的活兒,與辛大寶倆人去村里那口井把家里的大水缸填滿之後,她便來往于水牛村後的那座大山,尋著些藥材留著家里用。
辛大寶則與張小山時不時地進山拉弩,因為張小山的爹交代過,不許他進深山,所以他也是不敢進的,但即便是在外邊,那也是有機會遇見一兩只野兔可以當練手的,即便辛大寶什麼都沒抓到,可那雙眼楮卻是越來越亮。
離辛十娘第一天上小鎮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天的時日,這一日大早,張小山早早地就過來找辛大寶了,正好見著她們姐弟仨在吃糊面湯,這黑小子饞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家里近些天也還是能吃上飽的,所以辛十娘便與他道,「你可要與我們同食?」
張小山看著她,眼楮都不轉溜。
辛十娘示意辛大寶拉他坐下,她則進了小灶房,把準備留給辛大寶辛大全消食後再食小碗糊面湯拿出給了他,「快快食吧,不然就沒湯了。」
張小山嗯嗯點頭,道了一句,「你待我比我娘待我還好。」她就一直會給他食的,有些時候看他累還會給他水喝,可他家里的那娘老凶了,動則就捏著他的耳訓他話。
所以在他看來,辛十娘對他是好極的。
食完面湯,辛大寶與張小山就帶著弓弩上山去了,在他們離開時,辛十娘見了她大弟看著張小山背上弓弩的那種艷羨,她卻是不語,進了房把自己買布剩下的五百多文錢拿了帶身上,便帶著辛大全去了鎮上。
辛家現時已經不差任何人的債,一日兩頓之中,也有晚上那一頓是能食飽的,日子過得可比以前要好得許多,听著辛有信憨笑的聲音,見著了秦氏臉上不再愁苦不展的眉,還有兩個弟弟日漸好起來的臉色,辛十娘覺得,就算日後再辛苦,她也會為著自己這一家子人咬著牙熬下去!
原以為日子會照舊過下去,卻是沒想著這一日去了鎮上回來,因著藥方被認可而賺了小筆極為欣喜的辛十娘卻是見著了今日早早回家的秦氏辛有信臉上的辛愁。
現時不過是午時一刻,往日這時辰秦氏與辛有信是不可能回來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家里的氣氛,辛大全有些害怕地拉著他大姐的袖。
「莫要怕。」辛大娘撫撫他的背,把也在家中的辛大寶拉到一邊問,「爹娘今日怎地這般早就回來啦,地里的活兒可不得干?」
「大姐。」辛大寶眼珠里都有淚霧了,看著他大姐臉上閃著委屈與不服。
辛大全見了,更是緊張地抱緊了辛大娘的腿。
「這是怎地啦?」辛十娘見此也有些著急,低聲道,「你先把家里發生的事與大姐說上一說,莫要就記著哭了!」
「爹娘說……」辛大寶吸了吸鼻子,帶著幾抹哽咽,「爹娘說他們是姥姥家的舅舅舅母。」
舅舅舅母?
辛大娘在腦袋里想了半天,也不見得有甚印象,怎地他們家里突然就有了親戚啦?
「舅舅舅母怎地了?」辛十娘道,「他們來咱家做了甚事?」
「他們把咱的米舀走了大半,還有那面粉也被拿了兩斗!」辛大寶聲音帶著怒,「還要叫娘把家里的錢給他們,娘不給,他們就鬧,最後娘還是拿了許多個銅板給了他們!」
這些日下來,家中的積蓄也是不多,但加上地里的那些蘿卜與大白菜,秦氏與辛有信計劃著,今年的冬怕是過得比往年都要好。
可沒想到,被秦家村來的那所謂的舅舅舅母一收刮,她們家再次回到多日前。
但這些辛十娘卻是不大關心,她只拉著辛大寶問,「家中那些可要與咱家做衣的布跟棉,他們可也有拿走?」
「沒有。」辛大寶搖頭,「娘與他們哭,他們被娘哭怕了,倒也不敢再拿家里的布跟棉。」
辛十娘臉色這才松下來,家里別的東西可分些給她娘那邊的人,但是那布跟棉卻是絕對不能的,那是有錢也難買得到的好料子。
「大姐。」辛大寶一臉的愁容,「現下可怎辦?」家中的物可都被帶走了一大半,現時他們日子就難起來了。
「勿擔心。」辛十娘撫撫他與辛大全的背,「你們只要好好听話就可。」
讓辛大寶辛大全去把她從山上好不容找到的幾株溫肺治感的秋季子拿出去曬,也好給自己家里備上些藥,她就走過來秦氏這邊。
秦氏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頭去,「你舅舅舅母說是你姥姥吃的物所剩不多,過來咱家要了些去,且我也拿了些銅板與他們讓多買幾幅藥給你姥姥。」
「咱家中也是極難。」辛十娘站在她面前,此時她面上半點無表情,繼續道,「這次便罷,若以後他們還來搶咱家的東西,就是姥姥過來,我也拿著掃帚把他們趕出門!」
自她有印象起,她就沒有听說過她們家有甚親戚,再听她大弟的說法,哪還能猜不著那所謂的舅舅舅母不過是看他們家好欺負,打著親戚的旗桿過來敲詐他們家為數不多的米糧與那小點存款!
辛十娘知道,他們也是听到了甚風聲道他們家還清了欠村里人的債,這才過來。
秦氏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言,她那大哥與那大嫂子的秉性她不是不知道,加上那個護著她大哥大嫂子的老娘,現時家里還清村里人債的事不知何人傳到他們耳里,他們定是會猜測他們家有錢,是還會再來的。
可經過今這一日,他們家自己也已經難起來,他們要再來,秦氏可不會願意再給了,不然,他們家還得去找人借些糧了。
辛有信沒有說話,一直是低著頭,可對于那丈母娘家的舅子,他心里也是不喜的。
「現下家里還剩下多少銅錢?」辛十娘道,「米跟面粉,還有多少?」
「不到二百文錢。」秦氏靜靜的道,「米跟面粉被你舅舅舅母拿走了大半。」
辛十娘估量了一下,今日她拿了二百文錢給訂了一副弓弩,不算從藥鋪那得來的她還有三百四十二個銅板,若算上藥鋪給她的那一百文錢,那就還有四百四十二個銅板,就算沒有秦氏手里的那錢,想來單算她這筆也是能叫他們家過上好冬的。
可一切前提自然就是她們家必須把那舅舅舅母家來的強盜給趕走!
不過她卻不會與秦氏道明她身上所剩的錢,只是說,「現下咱家也能過冬的。」她把一斤額頭花子能賣得上五文錢的事道了一遍,「爹娘只要記著以後不要叫別人家搶走咱家的糧,那就可以過完冬的。」
秦氏目光復雜地看著這個閨女,終是點了頭……
她想,家里邊的一切,還得听這閨女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