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話,居然敢跟大人頂嘴了!小孩子凶什麼凶!我怎麼就不能看了,你是我的女兒,而且我是光明正大地看,怎麼能說是偷看!」我媽也生了氣,大聲地沖我罵道。
「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是偷看!而且連我們老師都說了,你這叫侵犯我的**權!」我也大聲嚷嚷。
「小孩子家家哪有什麼**權!要是我沒看你的日記,我怎麼會連你學壞了都不知道!我早就應該看了!」我媽根本不理我這一套,還在繼續對我實施糾錯。
「總之你就是不對!你之前還偷看我的信件!」一面是滿腔的氣憤,一面又是早戀被發現的慌亂,那些復雜的情緒一時之間全部向我涌來,讓我糾結得不知所措,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轉,卻執意不肯掉下來。從小我的眼淚就淺,被我爸我媽輕輕說上幾句,就會哭鼻子,這些我早就知道。
「我們說你,也是為了你好,有哪個家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的,你說是不是?」還是老爸出來打了圓場,「我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早戀?」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分不清現在的我和粟俊賢的關系,也分不清這樣混沌的狀態,是屬于已經分手,還是屬于仍在一起。
估計是我媽看過我的日記,所以她也立即挑出最重要的一句來問我︰「你們現在還有沒有聯系?」
「沒有,他轉學了。」我用濃厚的鼻音回答了她。
「沒有最好!這個事情我看就到此為止了,你也不要再有什麼歪念頭,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其他不相關的事情,全部都不要理,知道了嗎?這樣的事情今後都不準發生!」我媽又訓訓叨叨了很久,最後這句話說得像是在做結案陳詞。
我沒理她,還在生她偷看我日記的氣。
「現在既然沒有聯系了,你就好好收收心,以後都不要想這類的事情。等到以後考上了大學,好男孩多的是,還愁沒有男朋友嘛。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學習,最近你的成績有波動,是什麼原因我想你比我們都清楚,我們也不說你了,你好好想一想,調整下心態,現在你也不小了,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先進去吧,我和你媽還有事說。」我爸的政治教育也做了完結,雖然我根本無心在听。
進了房間,我反而放松了下來。最壞的結果已經呈現在眼前,再沒有比今天更壞的時刻了。我的早戀終于被家里發覺,終于不用再東藏**地,掩人耳目。只是被罵了一頓被教育了一台,這個最壞的結果,比我之前預估的棍棒相加,趕出家門,量刑上的差異實在要大得太多。
也許我該慶幸,因為靜下心來的我,發現父母對我的處理不能算是最好,卻也是難能可貴地合理恰當。他們並沒有對我進行體罰,而且也願意相信我的陳述。當然,我並不是說我媽偷看我日記和信件的行為,就值得肯定。事實上,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原諒她。鬧得最僵的時候,我把那個裝著信件的紙盒,捧到了學校,丟在了李欣的宿舍里,讓她替我保管著。
其實我也不會讓他們失望,有關自己的前途,我也從來都有著自己的打算,否則就不會有那個約定畢業的承諾了。只是現在,這個承諾是否還算數,已經連同粟俊賢離開的真相,一齊成了一個謎。
三堂會審之後,我媽把我看得很嚴,規定了很死的回家時間,不準我在外面多逗留。周末的時候,也盡量減少我的外出,就怕我一個不小心,又犯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誤。
那時的我已經慢慢度過了學校里的難熬期,形式正在好轉,我也沒有再像之前那麼喜歡在女生宿舍里呆著,似乎整個學校只有那里還是安全溫暖的。♀隨著我漸漸與秦靜靜、黎秀雅她們玩的次數的增多,我也多了一個屬于好學生的朋友圈。幾個女生在一起討論得最多的,就是易錯的習題,還有核對的答案。當然也會有些屬于那個年紀的小八卦,但整個風氣,一直都是積極向上的。所以我也並不是太在乎我媽在敏感時期所下的特殊家庭政策,甚至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全部順從地答應了下來。
在我媽眼里,這些都成了我積極爭取寬大處理的良好表現。只有我自己知道,對比于之前我所承受的折磨,這些家庭政策真的要寬松很多。至少,他們的出發點是對的;至少,他們都是為我好;至少,他們都是愛我的。雖然有時候,我還是會忍受不了她的緊張和高壓。
那天在教室里,李欣坐在我對面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那些信件拿回去啊?」
「先放在你那里吧,拿回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媽又會去翻看。我的抽屜都沒有鎖,再說,即使鎖上了她也有辦法看得到。」我並沒有拿回去的打算。
說到這些信件,無非就是一些跟轉學之前的小學同學,一些通過雜志篩選出的筆友的普通通信,里面家長里短地扯東扯西,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可是我就是不喜歡我媽當時的態度,而且她當時的做法也嚴重地刺傷了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已經慢慢長大,並且有了自己的**思維,自然也需要自己的**空間。所以為了避免再一次跟我媽起沖突,我干脆將整個導火線都隔絕起來。那些信件就這樣在我姐的宿舍里呆了整整一年多的光景,直到後來我姐搬出了宿舍,成為外宿生為止。
「對了,生活委員那里有你的一封信,你抽空去簽收一下。」李欣提醒我。
「嗯,謝謝。那些信放在你那不礙事吧?」我向她確認。
「不礙事,就丟在我那好了。你什麼時候想取回去,再來我那拿。」她也覺得我媽的做法有些過了,卻不好評論。
從生活委員那領了信件之後,我拆開來看,發現是曾濤寫來的。作為小學時唯一一個對我表示友好並聲援的男生,其實我對他還是很感激的。他的上一封信寄來時,我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因為就連一同分在二中的小學同學,我都已經很少聯系,更何況是分在了河西縣中的他。
那時他在信中只是很平常地表示知道了我們班幾位分在二中同學的地址,作為同學了兩年半的他,覺得不應該就此斷了聯絡,所以寫了一封信來恢復邦交。我的上一封回信也只是很平常地表達了對于他至今仍牢記舊同學情誼的贊揚,並無意地流露出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其實並沒有小學時輕松,如果他是上一個學期來信,可能我的心情會愉快得更多。而這一次他的回信,除了敘述一些自己身邊的趣聞軼事,還關切地詢問了我不夠輕松愉快的原因,並發表了自己對于「事事無絕對,我們應該看得開,才會足夠開心」的美好觀點。
怎麼說呢?迄今我還記得小學五年級之後班上同學對我的排斥。在轉學以前,我曾是一個備受全校師生矚目的佼佼者,不僅年年考取年級第一(除了轉學的那個學期),還長期擔任著班長的要職,協助著老師管理同學;而我的各篇作文,也都被老師列為範文向同學們展示,以供參考。無論是學校里的文藝表演比賽,或是勤工儉學的成果檢驗,我都名列前茅。總之,轉學之前的我,是一個極其驕傲的孩子。
但是所有的光芒,都在我轉學之後的那個學期開始消散。在二小,我只是一個成績優秀,卻極其普通的學生。老師們不會整天來夸贊我,同學們也不再圍著我轉。這樣的落差感,一直到教我們數學的盧老師不再采用班長的試卷,轉而開始拿著我的試卷當成標準答案來向全班講解,才有了好轉。
可是,之前的驕傲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導致我自始至終都學不會轉換角色,一直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稜角分明,不易妥協。于是漸漸地,語言上的摩擦,讓我得罪了不少的同學。我從剛開始的心焦毛躁、急于修補,終于發展到了後來的習以為常,無所畏忌。像之前掀翻課桌和修改試卷的事情,只是其中比較突出的典型,而更多的,則是那些私底下無休無止的針對。
當時我的社交圈子,也僅局限于班上為數不多的幾個性格溫和的同學,以及我的同桌和後桌。曾濤和施星騰同學作為我的後桌,曾毫不嫌棄地與我交談,並和我一起玩那些畫在方格本上的游戲,比如五子棋,比如一個至今我都記不住名字的機器人攻略游戲。而至于為什麼說曾濤是唯一一個對我表示友好並聲援的男生,則是因為當時他在我被那些女生集體嘲笑的時候,寫過一張小紙條給我——「不要太在乎別人的看法,開開心心地做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些不好看卻異常工整的字體力透紙背,讓看到的我內心一片溫暖,果然是一個性格寬厚內心純潔的好孩子啊。只是放學時他交給我的時候被班上幾個八卦的女生看到了,她們一致認定那是他寫給我示愛的小情書,硬是要搶過去證明。我一心急,就將那張小紙條揉成團扔出了窗外,樓下正好是學校的停車棚。等我收好東西準備騎車回家,才發現有兩個女生還在鍥而不舍地用接起來的加長掃帚,去夠停車棚棚頂的那些分不清內容的紙團。當然最後她們還是沒能找到那張小紙條,而關于我和曾濤的謠言,似乎也因為證據不足,只傳了兩天就銷聲匿跡了。
對于曾濤的熱心關切,我當然不可能想歪,除了他自身寬厚純潔的性格,身為莫妮所傾心的男生這一角色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可是現在的生活,我也不打算過多的傾訴。那些難過,那些抱怨,已經錯過了它最佳的宣泄期,就沒有重溫的必要。
我只是仍然感謝,他親切的問候,以及關心的問詢。在他不經意間,給了我雪中送炭的溫暖。即使我們後來漸漸地再次斷了聯系,可是他曾給予過的溫暖,卻讓我在每次回想起來的時候,都帶著感激的笑意,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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