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春花收拾完家里就出去了,她這茬是頭一遭操持好事兒,啥也不懂,左不過就是操持酒席之類,她便想上尤氏那里去說說,到時請她過來幫忙。
早先她進門來,那頓酒席也是她跟四下里的婆姨操持的。
瞅著這個時候尤氏差不多是在家了,她就扯了些碎布,拿上針線簍子就過去了,她家院子敞開著,春花在門口先是招呼了一聲便進去了。
「呦,嫂子,還是你這兒熱鬧啊,啥時都是這麼多人兒。」
尤氏不用看,一听這聲兒就知道是誰啊,她說著回過頭,「我家就我跟你大哥倆人兒,不像你們一個個家里人多,抱團呆在一屋子里,沒事兒了還不興過來陪陪我啊。」
「春花妹子,你咋有空過來了?」馮氏還有幾個婆姨也在她家院子里串門,瞧見春花來了,紛紛笑著讓她進來,有個听了尤氏的打趣,不忘也嗔怪一句。
「去你的,你才一家子抱團哩,你跟你當家的要是不抱團,大虎二虎擱哪來的。」
「是哩,你瞧大虎二虎那哥倆,身高壯著,模樣也隨他劉大哥,可不就是抱團出來的麼。」
春花端著針線簍子過去,這大虎二虎是尤氏的娃子,她還沒見過,听到別人沖著她說,她只是笑了笑,沒有往下接。
尤氏讓開一邊,讓春花過來坐著,趕好看看她新置的兩件棉衣裳。
春花也不客氣,那過手瞅瞅看看,針線細致確實不錯,便問她是要做給大虎二虎的麼,瞧著劉大哥可穿不下啊。
「他穿得下就怪了,」尤氏笑了一句,說這兩件是要捎去給她倆個娃子的,他們在她娘家表舅那塊學手藝,不到年過是不能回來的。♀
有個婆子提溜起那兩件棉衣,眨眨眼兒對一旁的婆子說。「他劉大哥要想穿上這兩件衣裳,還得叫有大嫂子一聲‘娘’哩。」
尤氏鬧了個大紅臉,作勢朝一旁的婆子撲過去,「嘿,瞧我不撕了你這臭婆子的嘴!」
一院子婆姨因為這事兒又笑鬧了幾句,才安靜下來做繡活。
馮氏扯過自個兒籃子里的一塊布,瞅著春花笑道,「哎,春花妹子,那前兒不是听說你家喬老二要成親了麼。咋還有功夫亂跑哩。」
有個婆子搭腔了。「那喬老二成親干春花啥事兒啊。她坐著當大嫂就成了。」
另一個撇撇嘴,「哎,你以為我們都跟你家小叔子那樣,摳的不得了。連桌酒席都不擺,直接就把媳婦兒領進門了。」
尤氏說了,「可不咋的,喬老二要娶媳婦兒了,不得請叔伯娘舅過來麼,哎,春花,樁子跟杏子的日子定了麼?」
「嗯,定了。就在下個月初十,算起來還有多半個月。」
這會兒尤氏說起來了,春花干脆直話直說,趕好四下里的婆姨都在,她就不用挨個兒請去了。她對她們笑道,「到時家里擺酒席,我就不挨個兒請去了,各位嫂子比我懂的多,到時你們可得來幫襯我一把啊。」
那些個婆姨,包括尤氏與馮氏听了都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一來是成親娶妻是好事兒,她們幾個過去幫忙能沾些喜氣,二來她們若去幫忙了,自個兒男人娃子也能過去吃一份,還不用掏禮錢。
本來讓喊著去吃酒席的,或多或少都得隨些禮錢,且不說是左右鄰里,就算是一個村住著,人家開了這個口了,你不去就駁了人家的面子,但是去了就得花銀子,有些還真不大願意。
一般大家關系好了,也不點破就說到時過去幫手,幫忙給收拾屋院跟張羅酒席,干點力所能及的事兒就算給抵過去了,且還討了個好哩。
這會兒既然是春花提出來了,她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了,就算春花不說,她們都得上趕著幫忙去。
這個時候,誰家的錢袋子都空松松的,能省一份兒是一份。
春花心里也是知道,所以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也是料定她們幾個會答應的,反正以後她也打算這麼做就是了。
幾人說著又嘮叨起了酒席倒刺的事兒了,一個個說的熱火朝天的,那誰幫著琢磨酒席上要做啥吃的,那誰說要把樁子的屋子好好拾掇一下,那誰說她前兒到鎮子上扯得兩大張大紅紙,給人剪窗花還剩了些,她回頭給弄上幾個大紅喜字過來。
尤氏笑著與春花說,到時得給人家多盛些面疙瘩,他們村誰家辦喜事,四下鄰居有來幫襯的,主人家就會燒上一鍋面疙瘩湯,請那些個幫了忙的婆姨們吃,算是還了人情,有啥招呼不到的,吃了這面疙瘩湯,大伙兒就心里別留疙瘩,所以這面疙瘩湯,又叫做交心疙瘩。
院子里的幾婆姨說鬧著又是笑了起來,手里做著繡活,你一句我一句的。
這時冬兒從門口走過,听到笑聲停了停,往里看了去,她這會兒是出來尋春花的,見她嫂子果真在這,便開口叫了她一聲兒。
听到了叫喚,春花回過頭瞧見冬兒站在門口,奇怪她咋會過來,其他婆姨兩兩說的歡情,沒注意到外頭,倒是尤氏瞅見了,向她擺擺手讓她進來。
然而冬兒沒有動,對尤氏笑了笑,站在外頭看著春花,春花想了想,與尤氏說了一聲,放下手里的簍子過去了。
「冬兒,進來跟劉嫂她們嘮兩句啊,咋站在……」
「不了嫂子,嬸子讓你過去呢。」
「啥?嬸子回來了?!」
冬兒點了點頭,又說了一遍剛剛那就句話,「嫂子,嬸子有事兒要找你,你趕緊過去吧。」
春花想著無非就是樁子成親的事兒麼,張氏總算要來找自個兒,她對冬兒應了一聲,讓她給尤氏她們說一下,順便把她的針線簍子拿回家去便走了。
冬兒一腳邁進院子里,沒走幾步又折返回去,才說了幾個字,但見春花腿腳快走遠了,她嘆了口氣,算了,反正嫂子到了二嬸家就會看到的,不用她說了。
春花沿路來到張氏家附近,還沒進去就听到里頭稀稀疏疏好多說話聲。
呦 ,好生熱鬧啊
她不免駐足听了听,有些納悶了,今兒張氏家里人兒蠻多的,難不成張氏也跟她一樣,在尋人幫手,張羅著喬富的的婚事兒麼。
春花頓時不悅了,張氏既然要操持喬富的婚事,找她來干啥啊,她不也得盯著樁子這邊麼,她要是人手不足,她這邊也不寬裕!
她琢磨著往前走,一會兒張氏要是開口讓她過來幫忙,那她就把樁子的事兒推給她,看她怎麼辦。
春花盤算好了,到了張氏門口卻是遇到一個人,她抬頭一看,不正是喬武麼。
倆人兒這麼不期而遇,都覺得有些奇怪,便互問了原由,春花是在尤氏家串門,讓冬兒叫過來的,而喬武是下河擔水去了,樁子趕著來替他,說了張氏喊他有事兒,他才過來的。
春花不解,「樁子沒說嬸子找咱倆啥事兒麼?」
喬武搖了搖頭,「他沒說,估模著也是不知道,瞧你這樣兒,冬兒她也不清楚吧?」
春花抿抿嘴,點了點頭,既然都不知道,那就進去再問吧,她說著上前叫門。
院子里的說話大,沒听見春花的叫喊,直到喬武過去叫了一嗓子,院子里才安靜下來,不一會兒門就開了。
春花跟喬武先是進去,頭一個見著的竟然是喬氏,那個要把冬兒說給候四兒的,他們的二姑,春花立即感到一絲厭惡,臉立馬就沉了下來,喬武也不那麼爽快。
可喬氏壓根沒當一回事兒,瞅見喬武春花了,又是十分親熱的叫著,好像那前兒被春花轟出家門的不是她。
大喬氏與張氏瞅見,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的喊著喬武跟春花過來,卻沒有理會在那自說自話的喬氏。
繞過喬氏,在看到大喬氏時,春花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她原先還想著喬武的倆個姑母不知又來干啥,可一來到院子里她就傻眼兒了,這端著板凳圍坐成一圈的七八個老人都是誰啊。
春花一臉疑惑的看著喬武,喬武也是有些納悶,不過進去了,他先是挨個打了聲招呼,隨後才與春花介紹,那個是他的叔伯,那個是他的娘舅。
正對大門的算是主座了,那塊坐著的三個老頭是喬武的娘舅,旁邊坐著的就是喬老爹他們老兄老妹幾個了,喬武的那幾個叔伯與喬老爹的面相很相似。
春花對著他們挨個兒行了禮喊了人兒,不過對著喬氏的時候還是稍微欠缺些熱情,那些個叔伯娘舅沒見過她這個佷媳婦兒,噓寒問暖一番只是少不了的,不過在春花看來左不過是礙于情面,問候問候罷了。
喬武對著他們也是一般般,春花不禁想了,難不成喬武這邊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麼。
張氏見大伙兒都見過面了,就招呼春花喬武坐下,說讓他倆別緊張,就是家里人兒見見面,相互閑嘮幾句罷了。
然而她這麼說,卻還是將待在灶里的喬貴喬雲打發出去了,還讓他倆把門關上。
春花這下瞅著,可不單單是家里人兒閑嘮幾句這麼簡單了……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