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不過電石雷火之間,許柔霜的手掌已經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葉結蔓臉上,打得她一個猝不及防,腳步也猛地趔趄了下,「砰」地撞上身後的桌子。♀一頭整齊的發髻被這用力的巴掌扇得有些垂下來,顯得頗為凌亂。葉結蔓低垂著頭伸手捂著臉頰,一手撐著桌沿,看不清臉上表情。
許柔霜唇角笑意冷峭,還不罷休,又是抬起手,作勢要打下來。
葉結蔓心底突然有細密的悲哀一層一層涌上來,在裴府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罰抄、溺水、禁閉、侵犯……暗處有無數雙眼楮注視著自己,等著看她的笑話。一切都如此令人絕望。葉結蔓只覺前景灰暗,臉色反常地平靜著,似乎也放棄了抵抗,站在原地沒有躲閃,反而緩緩閉上了眼,打算硬生生挨下這記耳光。
一切發生得極快,葉結蔓忽覺手腕一涼,整個身子被一陣力道攥得往旁邊倒去。耳邊一陣風掠過,許柔霜的手堪堪貼著葉結蔓的臉頰晃過。下一刻,自己撞入一個冰冷柔軟的懷抱,耳邊則落了紀西舞听起來不帶感情的話語︰「你腦子被門夾了?還想挨上一巴掌,等去紀府好彰顯一下嗎?」
葉結蔓低落的心在紀西舞的話語里微微驚了驚,抬起頭,正瞥見對方正垂眸望著自己,眼底神色淡薄,又似帶了慣常的嘲諷。不過這麼一眼,她已經偏頭望向因葉結蔓躲閃落空而有些氣急敗壞的許柔霜,緩緩道︰「不過是許家一個被寵壞的小姐罷了。有我在,你怕什麼?」
聞言,葉結蔓的一顆心突然跳了跳,望著紀西舞精致的下頷,心里竟有些異樣。不待她多想,不明情況的許柔霜已經惡狠狠地瞪過來︰「躲得倒快。」
紀西舞輕輕勾了勾唇角,將葉結蔓順勢扶到了就近的凳子上,也不管葉結蔓的反應,直接道︰「什麼都別管,坐在那里按我說的話重復一遍。」
許柔霜看不到紀西舞,落在視線里卻是葉結蔓也不理會自己竟然徑直坐了下去,當下怒火更甚,咬牙切齒道︰「你個賤人坐得倒挺快!」
與此同時,紀西舞站在旁邊,手按在葉結蔓的肩上,淡淡道︰「論賤,誰比得過你許小姐。」
葉結蔓心里咯 一聲,忍不住就要抬頭去看紀西舞,卻被她抬手抵住了下頷,不讓她轉頭,冷靜道︰「想要在裴府不被欺負,就按我說的做。不過幾句話罷了,你若不願意,我大可不管就是了。」
這邊,許柔霜已經上前一步,冷笑道︰「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
見狀,葉結蔓眉間閃過一絲猶豫,在心里微微一掙扎,望著許柔霜妒意猙獰的臉,還是僵硬著語氣開了口︰「論賤……誰比得過你許小姐。」
似是沒料到葉結蔓會說這樣的話,原本還氣勢十足的許柔霜臉上神色頓時一僵,倒顯得有幾分可笑。不過眨眼間,許柔霜反應過來,跟著臉色一寒,再次抬手朝葉結蔓打來,口中斥道︰「大膽!你也有資格說我?」
葉結蔓只覺眼前手影一閃,以為又要挨上。身子卻又被極快地扯了扯,堪堪避開了許柔霜的手。後者正好不小心拍在桌沿,頓時震得桌子都一聲響。許柔霜畢竟只是一介女子,臉上很快閃過一絲痛楚。
「難道不是嗎?許小姐莫不是連自己做過什麼都忘了?戀慕三載,想方設法將自己送上一個男人的床,只為求得一紙婚約。這種事想來一般女子也做不出,倒是讓妹妹我好生佩服。」紀西舞極快地掃一眼葉結蔓,沉聲道,「說。」
葉結蔓第一次听聞個中j□j,神色一時驚得很,卻很快看見許柔霜捂著疼痛的手,目光如粹了毒一般剜向自己。葉結蔓咽了咽口水,還是依著紀西舞的話說了。她雖不想惹是生非,卻也不是迂腐的人,甘願被人欺負。之後難免還要與裴堯遠有些接觸,會惹到對方。若是……若是能讓眼前女子忌諱,倒也不是壞事。何況如今裴府境況早已讓她灰了心,不知不覺之中已經依賴了紀西舞幾分。
听到葉結蔓吐露的話語,雖無紀西舞口中說出那般有殺傷力,但還是令許柔霜的臉色瞬間白了下來,原本還欲罵幾句的嘴兀自開闔著也頓時沒了聲音。♀
半晌,許柔霜才勉強拾了鎮定,色厲內茬道︰「你在胡說什麼!」
「說什麼,許小姐心里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紀西舞幽紅的眸子盯著許柔霜,「此事怕是三哥還不知曉罷?」
葉結蔓略一踟躕,跟著道︰「我說什麼,許小姐心里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此事……怕是三哥那里還不知曉罷?」
許柔霜的身子跟著一顫,臉上緊繃的神色便有些崩塌。她咬著牙怒視著葉結蔓,一字一句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听不懂!」
耳邊紀西舞的話語平靜落下,葉結蔓原本不安的心也隨之緩了緩,跟著道︰「三少夫人盡管放心,你若不招惹我,這件事我也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裴府的四少夫人,自不會與你的夫君有什麼染指。」頓了頓,葉結蔓神色微微一動,繼續道,「雖然……我未過門夫君就去世了,又是一介平民,比不上三少夫人背後的許家大戶,但也由不得你們來欺負。你我大可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三哥心善,想必也不願听聞姐姐與我起了爭執。」
听到葉結蔓的話,許柔霜一時沉默下來,沒有應話。她心中雖有怒意,卻也踟躕著不敢再輕舉妄動。那件事一直是她心底的秘密,連許家知道的人也不多。雖疑惑怎會給眼前的葉結蔓握到把柄,但她當然不會認為對方會告訴自己。以裴堯遠的性子,當初同意這門親事,有很大一部分的確是為了對自己負責。若是知道自己欺騙了他,怕是……念及此,許柔霜的目光劇烈一晃,整個人也從怒火中清醒過來。她抬頭望了看起來神色依舊柔弱的葉結蔓一眼,緊緊皺著眉,眼底有探究意味。下一刻,她已經收回了腳步,態度強硬地丟下話來道︰「希望你記得今天的話。」
葉結蔓輕輕點點頭,便見許柔霜已經看也不看自己,轉頭往門外走去。對方顯然心情很糟糕,拉開房門的時候十分用力,倒把守在外面的安兒嚇了跳。見許柔霜離開,安兒才連忙跑進屋子,追問道︰「少夫人,你還好吧?」
話音一出口,安兒就瞥見了葉結蔓臉上還有些鮮紅的掌印,下意識伸手就欲撫上去,口中驚呼道︰「三少夫人打你了?」
葉結蔓只是溫和地笑了笑︰「一點小傷罷了,不要同別人提起。」
安兒雖心里不舒服,但也知道三少夫人不好惹,少夫人是想息事寧人,還是勉強應了下來︰「我還是先幫少夫人去取些冰塊和藥罷。」
葉結蔓似想起什麼,忽然喚住了安兒的腳步︰「不用了,別驚動了別人,免得影響等會去紀府的事。我這里還有汪姑娘留下的藥膏,擦一擦就可以了。你先去忙,準備等會啟程要用的東西。」
見葉結蔓這般說,安兒只得依言退了下去。
待房門被關上,葉結蔓才舒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水,望向身旁的紀西舞,柔聲道︰「謝謝。」
紀西舞不置可否地望了葉結蔓一眼,隨即出聲道︰「藥膏在哪里?」
聞言,葉結蔓微微一愣,便見紀西舞不耐煩地勾了勾唇角︰「等會就要去紀府了,你難道想頂著這張臉出門丟裴家的臉讓裴夫人再多討厭你一些?快告訴我藥膏在哪里?」
葉結蔓猶豫了會,還是伸手指了之前汪思倩送來的藥膏方向。
見紀西舞轉身去取藥膏,身後的葉結蔓抿了抿唇,開了口問道︰「你……認識三少夫人?方才說她是許家小姐,可是城東那個許家?」
「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紀西舞翻出了瓷瓶,返身往回走,望著葉結蔓輕輕搖了搖頭,解釋道,「裴家在蘇州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商戶,親事自然講求門當戶對,像你這種情況的也算個特例了。那位三少夫人名叫許柔霜,並不是許家嫡系一脈里的,算是表親那脈,不過自幼也頗為受寵。裴家和許家多有生意上的來往,她喜歡裴堯遠三年的事,在蘇州城里知道的人多得去了。只是裴堯遠不喜歡她那類驕縱的女子,礙于情面與禮數才沒給她難堪。這許柔霜也算膽大豁得出去,後來索性就想出了一個主意。」說著,紀西舞蹲□來,抬頭望向葉結蔓,目光似有深意,「紀家、裴家、許家都是生意上的伙伴,那天正巧是許家家主六十壽辰,大家自然都去了,我也在場,沒想到不小心撞見許柔霜給裴堯遠敬酒時弄了些東西進去。」
言罷,紀西舞狀似輕松地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葉結蔓卻已經懂了。
這種事以紀西舞的性子,自然不會理會和阻止,反而多少抱著冷眼看熱鬧的心態罷?之後裴堯遠忽然改口答應這樁婚事,想必也多少在眼前女子的意料之中,這秘密也就成為手上的一個籌碼,等到關鍵時候再拋出來。
太像是紀西舞的作風。
正低頭沉思著,臉上忽然一涼,驚得葉結蔓下意識偏了偏頭,便听到紀西舞輕聲的低喝︰「別動。還要不要這張臉了。」
回過神來的葉結蔓正望見蹲在身前的紀西舞探出手來,手指落在自己的臉頰上,指尖有溫涼藥膏。眼前那面容無雙,白皙勝雪,在光亮里澄清通透,顯得紅眸格外魅惑。而此刻,那雙眼楮緊緊落在自己臉上,望得葉結蔓忽覺心漏跳了一拍,有火熱的灼意很快攀上臉頰,身體也僵硬著不敢動彈,任由紀西舞動作溫柔地撫過。
「好了。」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難耐煎熬里,紀西舞終于落下話來,同時收回了手,蓋好了瓷瓶。見狀,葉結蔓的一顆心也跟著落下去,攥了攥不知不覺沁出汗水的手心,有些不知所措。眼前女子似有百面,哪一面卻又都像不是她。之前的冷漠毒辣,與此刻的溫柔細膩如此水火不容,愈發令人捉模不透,卻好像有種特別的魅力,一點點把人拽進未知的深淵里。
「在想什麼?」紀西舞放下瓷瓶,瞥見葉結蔓怔怔地坐在那里沒有反應,出聲喚道。
「啊?」葉結蔓听到聲音,思緒頓時被打斷,臉頰燒意更甚,連忙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噢?」紀西舞狐疑地打量了葉結蔓一圈,忽然伸手點了點她的臉頰,驚得後者身子一震,「沒想什麼你怎麼臉紅成這樣?」
「我……」葉結蔓有些赧顏,咬了咬唇,尷尬道,「可能因為被打的緣故罷。」說著,她似逃避般猛地站起身來,往梳妝台走去,隨口丟下話,「我先用些胭脂蓋上指痕,等會不能讓裴夫人她們發現……」
身後,紀西舞幽深的目光落在葉結蔓背後,眼底帶了些許沉思。言或作者有話要說︰我又來更文啦!快被碼字虐成m了,希望大家不要嫌棄麼麼噠情??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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