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長子 第40章 當年(三)

作者 ︰ 朗朗明日

紀安心中閃過很多念頭,猛然間,紀安臉色有些慘淡,語氣帶著一絲悲哀的問道︰「師兄,那我的毒到底是誰下的?」

崔玄看著哀傷的紀安,嘴里有千言萬語的安慰,可卻半句也說不出來。♀平時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這回卻是不知該說什麼。听到紀安的問話,崔玄看了一眼紀安,在想著怎麼回答能讓紀安稍稍好受一些。

紀安瞧著崔玄的遲疑,閉上眼楮,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果然是白氏嗎?那個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慈祥關愛的看著他,會親口試藥的溫度,會給他做衣裳做荷包,他當做母親那樣愛護的女子。而這些溫情都是假的,假的。

崔玄低下頭,他其實並不想見到紀安這麼脆弱,甚至這與他認為男子流血不流淚的原則相抵觸。可崔玄瞧見了紀安的眼淚,淡淡的順著眼角流下來。甚至,紀安倔強的閉著眼楮來阻擋眼淚的下滑。

他嘆息了一聲,說道︰「確實是白氏,不過,鄭氏的小動作也不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你和紀晨一出生長得很像。我和鄭家有些齷蹉,自然知道鄭家一些事情。」

崔玄看著紀安沉默,知道他是想了解的,慢慢開口道︰「我是發現當年你的女乃嬤嬤,鄭氏身邊的得力嬤嬤,還有紀老太太身邊的趙嬤嬤都在你們出生後一年中相繼去世了。事情過巧了,我就猜當年恐怕事情另有隱情。且更為奇怪的是,于嬤嬤獨女去世後,她的女婿一家就被人狀告,小李氏也沒保得住。最後,好像是死在了哪個角落里。我細查之下,才發現是白氏動的手,若是一般情況下,白氏和鄭氏不對付,對付鄭家人也沒什麼。可于嬤嬤的女兒是被婆家欺凌而亡,白氏這樣做明顯的是給于嬤嬤出頭。」

崔玄只說到這兒,紀安就明白了,白氏會為鄭氏身邊得力嬤嬤出頭,自然是有事相求。而于嬤嬤又是鄭氏孩子一出生跟著去紀老太太去看顧的嬤嬤,白氏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崔玄接著說道︰「我曾經問過你,你小時候和紀晨長的像不像,你曾說過,你們相貌相差無幾。且因為都是早產,你甚至皮膚一直都是像剛剛出生時候那樣皺巴巴的。我當時就有些疑惑,所以,我去查了查。」

崔玄知道好多人不喜歡別人探查自己的事情,雖然他和紀安感情很好,但貿貿然的插手他的事情,崔玄怕紀安心中留下疙瘩。所以,他把這件事當年說出來,依著他對紀安的了解,即使以後有人想用這件事情做花樣,紀安也會對他心生芥蒂的。

當然,等紀安知道自己的事情之後,紀安也能更了解他為何會有查這件事情的想法。

紀安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兩年多的時間,崔玄對于紀安來說亦師亦友,且更多的擔任了他指引者的身份。對著崔玄,紀安是感激和信任的,所以當崔玄說出換子的事情,紀安的第一反應是相信,而不是質疑。

現在,他听著崔玄的解釋,心中更為的難受。紀安心情很亂,白氏,鄭氏,紀晨,紀博,甚至紀老太太。這些人中,他們知道這件事情的有幾個,甚至他們對著他的感情和態度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紀安細細想著,白氏有很多行為看著讓他不認同,但紀安從不懷疑白氏是為他好的心思。可現在他想起了,只覺得諷刺。白氏壓著他上進,不是因為保護他,而是為了防止他阻礙了紀晨的道。白氏讓他交好紀晨,甚至以紀晨馬首是瞻,不是為了他的安危前途,而是怕他對紀晨起了壞心,幫著紀晨拉攏自己收服自己。白氏三番兩次的在他有機會的時候阻攔,不是怕鄭家容不下他,而是怕他太有出息為難紀晨。

安安分分的在紀府做妾,處處讓他退讓紀晨,看著鄭氏為難自己,白氏心里會怎麼想?是開心的吧,把情敵的兒子養在自己手里,讓親骨肉分離,仇恨,甚至相見不相識。♀每每自己被為難,被退讓,被冷眼相待,白氏才會覺得解氣吧。

確實,站在白氏的角度,她所作所為也只不過是拿了她該拿的。報復了和她有仇的,母債子償,而他,卻是這場恩怨中報仇的工具罷了。

崔玄沉默著,遞給了紀安一塊素帕,低聲說道︰「阿安,鄭氏已經有所察覺,不日,恐怕你府上就會有喚你回府。」

紀安平復了內心翻涌的思緒,冷靜下來,他低啞著聲音問道︰「當年的事情,只是白氏一個所為嗎?我爹,我祖母可有參與其中。」

崔玄看了一眼紀安,慢慢說道︰「紀老太太年紀大了,當年紀府又是多事之秋,好多事情並不怎麼插手。白氏原先就是侯府夫人,且紀侯是新爵初封,紀府之中很少有家生子,有不少僕婦下人都是從白家直接調過來的。一些在外采買的也都是大部分經了白氏的手。當年,鄭氏瞧著威風,可紀府里真正當家的還是白氏。我也不太清楚紀侯是否知情,可我查到,紀侯當年和鄭氏本來是一段風流韻事,他是把鄭氏當做二房的庶出二小姐,應該是只動了納妾的心思,從沒有想過和白氏和離的。」

前世,紀晨為二皇子而亡,鄭氏痛不欲生,白氏卻是冷眼瞧著,對著紀安很是溫柔慈愛。等到鄭家倒了,白氏這才瘋癲的告知紀安事情真相,又告知鄭氏,紀博從沒愛過鄭氏,在紀博眼里心里,鄭氏只是一個兩面三刀的小人,鄭家也只是能帶給他家族帶來利益之人。

所以,崔玄細細想來,紀博應該是知曉紀安和紀晨相換的結果的。而他這幾年也根據白氏的話想了很多,也查到了很多東西。這些,本來是想放到最後,用在關鍵的地方,可不知道為何。崔玄還是心生不忍,不想讓紀安活在紀博的虛假之中。更不希望,紀安再有一天,毫無防備的再被紀博放棄。

沒有期望,就沒有傷痛,讓紀安知曉事實,這樣,至少紀安不再抱有希望,也不至于最後傷筋動骨。

紀安一愣,對著崔玄問道︰「那當年,為何他會另娶鄭家女?」紀安從小就被告知,當年正是因為紀博和鄭氏這對真愛,才讓紀府後院那般的妻不妻,妾不妾的。可陡然間又有人告知他,紀博對著鄭氏不是真愛,那鄭氏,白氏的恩怨又成了什麼?他又成了什麼?

崔玄慢慢的就給紀安講了他所查到的和所推測的。

當年,紀博跟著的主子登基為帝,他自己戰功赫赫,年紀輕輕就已封侯。可因為鄭家的落井下石,紀博和鄭家關系並不怎麼好。當時的鄭家雖然是皇帝母家,可卻沒名沒分,畢竟皇帝當年能等位的另一個原因之一,他是過繼到了崔太後名下的。

崔家才是皇帝名義上的外家,雖然皇帝更為偏向鄭家,可鄭家當時卻面臨著後輩青黃不接的局面。而那時,鄭貴妃又是和先皇後明爭暗斗的關鍵時刻,娘家沒有得力後輩,且又和皇帝心月復有些齷蹉,鄭家頗有些烈火烹油卻後繼無力的勢頭。

鄭氏和紀博相遇,覺得鄭氏貌美天真,很是有些動心。後來,他又把鄭氏當做了鄭家二房的庶女,心中又生了納妾的心思。鄭家是皇帝外家,紀博對著早年的事情耿耿于懷,可若是紀博對上鄭家也只能魚死網破,把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華富貴失掉,是紀博萬萬不願的。所以,紀博就想惡心惡心鄭家,于是,和鄭氏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哄的鄭氏傾心相許。

打算找個時間,就去鄭家提一提,畢竟他們私相授受在前,他以貴妾去迎鄭家庶女,也算給了一些臉面給鄭家了。若是鄭家不願,鬧騰出來,這種風流韻事,只會讓鄭家沒臉,他們早年就有齷蹉,再多添一件也無關痛癢。若是願意,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就算是庶女給他做妾,也算報了當年鄭家悔婚之仇。

而鄭家這個時候也知道了鄭氏和紀博的私情,鄭國公很是看好紀博,也想招紀博為乘龍快婿。強強聯手,扶持鄭貴妃,至于白氏這個原配,鄭國公很是不看在眼里。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他只要使些手段,就能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為了套牢紀博,鄭國公讓鄭氏身邊的大丫頭香雲給紀博下藥,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鄭國公這個時候才去找紀博算賬,紀博也才在這個時候知道鄭氏乃是皇帝寵妃鄭貴妃一母同胞的親妹。

紀博原先招惹鄭家女也是有分寸的,只是招惹了二房庶女,到時候就是鬧到外面去,也是小打小鬧,鄭國公和鄭貴妃也不會多難為他的。可現在庶女變嫡女,寵妃親妹,這鬧出來,讓鄭氏失了名聲,鄭貴妃也得跟著被質疑,那鄭家和紀家就得不死不休了。

可紀博也不是傻子,前後一想,就發現是鄭家算計了他。而鄭氏也從天真變成了居心叵測,把他玩弄于鼓掌之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轉眼間就掉轉了方向,紀博心中的想法無人可知。但形勢比人強,他回府和白氏商量,先讓白氏和離,等過上幾年讓鄭氏離世,他們再續前緣。

紀博原先想得也好,等鄭氏嫁進紀府,有的是法子讓她消失。可偏偏白氏有孕了,鄭家想要斬草除根,白氏直接去了宮里,崔家,鄭家,皇家,三方博弈。紀博冷眼瞧著,並暗中支持白氏,可鄭家,特別是鄭貴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大大的出乎了紀博的預料。最後,崔太後倒戈相向,紀博被皇帝暗示,白氏才棋差一招。

不過,紀博娶鄭氏,一半都是形式所逼,一半是為紀府的利益,對著鄭氏,拆掉這些利益糾葛,是沒剩下幾兩真心的。且這些年,為著這件事情,名聲毀掉大半,紀博也算是被綁在了鄭家的船上,束手束腳,和鄭家一榮俱榮一孫,才讓紀博對著鄭氏禮讓三分。

听完這些事情後,紀安的心從沒有這麼冷過。一個人,能忍著恨意,為著家族,為著利益,數十年如一日的對著鄭氏好,心中真能無動于衷?是人都有會有不平,當年,鄭家悔婚,紀博都能設計打鄭家的臉;鄭氏讓紀博栽了這麼大跟頭,他真的能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一切給鄭氏之子?讓鄭家得償所願?

不會,如紀博這般心高氣傲之人,被如此算計,他無動于衷的原因很好猜,因為獵手和獵物已經轉了個邊。他也做了一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幕後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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