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鈞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聶子佩。
心里的震驚就像是奔涌不息的波浪,把他整個人都給掀翻了。
蘇鈞愣在了那里,大腦里甚至瞬間出現了一瞬間的抽白。
蘇鈞的眼楮掃過聶子佩正在滴水的頭發,聶子佩才洗完澡,整個人氤氳著水汽,潮濕而新鮮,此
時此刻,蘇鈞覺得異常的諷刺。
他想到昨天晚上陸庭川說︰不要讓我等太久。
陸庭川這麼隨口一說,他竟然會听進了心里。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聶子佩見蘇鈞看著自己沒說話,心里有些不悅,更多的卻是不安。
他讓盡量讓自己不要自亂陣腳,試探著問︰「蘇鈞,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你……住在這里?」
「我不住這里。」蘇鈞淡淡一笑,「我還有事,先走了。」
繃直的背在走出院子之後松懈了下來,這麼多年,他依然沒有一點兒長進。
和曾經一樣的落荒而逃。
蘇鈞走出了院子松了口氣,胸腔里莫名的情緒,巨大的失望彌漫了上了,像是夏天陽光下的沼澤地里,慢慢的蒸騰了上來的氣體。
明明才早上九點,陽光怎麼會有些刺眼,眼楮有些不舒服,蘇鈞覺得鼻子有些微酸,握了握拳頭,他沒有回頭,徑直的走回了家。
終究不該抱著不該有的期望。
羅亞從房間里出來,覺得蘇鈞的臉色不太對,喝完水走了過去,「蘇哥,你身體不舒服嗎?我看你臉色有些蒼白。」
「沒事,可能是昨天沒有休息好。」
他不知道自己在沙發上坐了多久,窗外陽光燦爛,昨天睡前的那些喜悅在此刻,全部變成了最尖銳的道,狠狠的刺入他的心髒。
是你自己不記性,怨不得別人。
再抬起頭,眼底濃烈的情緒已經全然的消失不見,蘇鈞站了起來,「我去倉庫看看,今天早上季煜沒來報道,倒是不太尋常。」
羅亞笑笑,對于季煜的反常也挺意外,「他竟然不來蹭飯,確實奇怪。」
不要工資只要包餐的工人本來是挺奇怪的,而現在,季煜竟然連著飯也不要了。這麼廉價的勞動力,只怕是多得是人搶著要,雖然季煜不像是一個打工的。
蘇鈞覺得自己得找個事情做做,不讓大腦放空胡思亂想。達達已經三歲了,這麼些年,他不是一個人過來了。
只是看著兒子和那個人相似的眉眼,難免有些觸動。就算是情場失意,他還有兒子和事業。
陸庭川于他,不過是錦上添花,從來不是全部,日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
他是男人,到了現在,何苦做出一副苦情的姿態。
但就算是這樣去想,他還是不能不去在意,人非草木,蘇鈞覺得胸腔悶得有些難受,就像是大雨傾盆之前陰沉。
***
季煜第一次晚上失眠,一直熬到了窗外天色漸亮,才模模糊糊的閉上了眼楮。
他腦子里一會兒是蘇鈞平時小氣吧啦,斤斤計較的樣子。一會兒又是陸庭川站在樓梯口,用一種諱莫如深的語氣說︰你不是知道我們的關系嗎?達達是我兒子。
畫面到最後又變成了蘇鈞淺笑的站在柵格燈下面挑菜,側臉盈盈像是渡了一層光圈,眉梢含情的回頭看自己,脖頸間的皮膚瓷白如玉,瑩潤的線條一直延伸到了衣領里消失不見,讓他竟然覺得有些可惜……
季煜猛然的睜開眼楮,難道自己入了魔怔?
他從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走到了浴室月兌掉衣服打開了冷水的開關。
見鬼!他居然為了這些事情想了一夜,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清醒清醒。
現在已經是十月,氣溫只有十幾度,一般人上個月就不洗冷水澡了,不過季煜身體素質好,冬天出任務的時候都在水里泅渡過一天,也不覺得什麼。
冷水沖刷過身體,好像把理智拉了回來,五分鐘後季煜關了水,看著鏡子里自己眼楮下面的淡青色。
終于徹底歇菜了。
貌似自己好像不是被蘇鈞喜歡男人這個認知給嚇到的。相比之下,他更介意蘇鈞和陸庭川的關系……
季煜腦子里一片漿糊,他沒來得及弄明白自己對蘇鈞的感情,整個還是?*???嶄盞拿妊康淖刺??酵ヶ 透???艘桓鮒匕跽 ??盟?壞愣?撼宓撓嗟囟濟揮小 br />
季煜換了一身衣服出門,現在這個點兒已經過了早餐的時間,他決定直接去了倉庫。不管怎麼樣,他都想去找蘇鈞問問清楚。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問什麼。
他從來沒想過蘇鈞會喜歡男人,而且和那個討厭的人是那樣的關系。
季煜曾經偶然在朋友的生日聚會見過喜歡男人的‘那種人’。他一向不喜歡那樣的聲色場合,不過聚會的發起人是他的發小,他在部隊難得回來,當然也無從推遲。
大家喝酒正在興頭,包廂的門就被打開了,當時進來的除了大胸長腿的女人,還有幾個男人。那幾個男人眼皮亮亮的,穿著緊身包臀的褲,緊身的衣服露出胸口的一片皮膚。
季煜當時就愣了愣,他對這樣的人沒什麼興趣,他覺得搞成這樣的男人,和女人又有什麼區別?
當時的印象……怎麼都和蘇鈞有些市儈的樣子相去甚遠。
蘇鈞不像是喜歡男人的人,看起來和普通的男人沒有區別,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另一方面,當他知道蘇鈞喜歡男人,竟然有隱約的喜悅,血液里某種東西躍躍欲試,像是打開了某扇窗戶。
自己也搞不懂的矛盾而復雜的心情。
***
蘇鈞出門之前,先打了一個電話,確定季煜在倉庫,他順帶的問了一句,「對了,你今天有沒有吃早飯。」
季煜的喉嚨滾了滾,腦子里昏昏沉沉的,都忘了吃飯這一茬了,「沒有。」
「哦,那我順帶幫你的那份帶給你。」蘇鈞早上做了季煜的那份,現在還剩小半鍋的粥,他還沒有把放進冰箱,只是放涼了。粥自然是當天吃最好。
他明天準備給達達做其他的早餐,本著不浪費的原則,他自然想著順手帶給季煜。
季煜的心情難以言喻,半天才吐出一個字,「好。」
蘇鈞掛了電話,拿了一個保鮮盒把剩下的粥裝了起來,提著出了門。
他到倉庫的時候,季煜和趙強正在分裝蜂蜜。
蘇鈞把手中的袋子遞給了季煜,「你先去吃早飯吧。」
等季煜接過手中的袋子,蘇鈞洗了手,帶上手套自顧的開始幫趙強打下手。完全沒有看季煜飽含了情緒的眼楮。
季煜看了一眼蘇鈞,打開了保鮮盒,有些惆悵。
粥是菠菜豬肝粥,里面還加了少量的枸杞,綠綠紅紅的很好看。蘇鈞出門的時候用微波爐轉了兩圈,所以現在還在冒熱氣,香油味道撲鼻,而季煜卻是食不知味,雖然不算是如同嚼蠟,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雙眼楮都掛在了正在分裝蜂蜜的蘇鈞後背上。
季煜的腦子里不斷閃現昨天晚上夢到的畫面,又垂下了頭。
蘇鈞和趙強把蜂蜜分裝完,把手套月兌掉又開始打包快遞。
趙強突然停下了動作,像是想到了什麼「哎呀」了一聲,「我都快忘了這一茬兒了,蘇哥,你上次不是說這里地勢低了想要搬倉庫讓我留意地勢高的房子嗎?我倒是知道有個不錯的地方招租。」
上次暴雨,石溪鎮地勢低的地方都淹了,蘇鈞租的這個倉庫自然也不例外,若不是趙強轉移的及時,怕是一倉庫的貨都泡了水。防範于未然,蘇鈞就想找個地勢高的地方當倉庫。
另一方面,現在的這個倉庫隨著貨架的增加,明顯變得有些擁擠了,也是時候換一個大一些的地方了。
「在哪兒?」這個倉庫還有一段時間到租期,蘇鈞現在也不著急著換地方,他也看了幾個地方,還沒下定論。
「就在我家附近,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我前天問了那個房東,房東說如果能把二樓的房子一起租了,倉庫就可以便宜一半,畢竟那里算偏僻了,一樓也不能當門面,捆綁銷售會好租出去一些。」
頓了頓,趙強又說,「不過蘇哥你自己已經租了房子了,不然算算一樓二樓一直租還真挺劃算的,我問房東要了號碼,房東晚上一般不在家,你看你什麼時候抽空去看看?」
蘇鈞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了看時間,現在剛剛十二點了,「現在去吧,下午我要去接達達,晚上房東又不在家,你看行嗎?」
「當然行,那我陪你去吧。」
蘇鈞站了起來,側過臉對一邊的季煜說,「我和趙強去看房子,今天的午餐你就自己解決吧,對了,我家冰箱里還有昨天晚上剩下的菜,你在微波爐轉轉也可以。」
昨天那一頓,六菜一湯,剩下了不少。
季煜點了點,很好說話的沒有反對。
趙強說的房子在石溪鎮的東邊,環境還算不錯,挺清淨的,離著達達的幼兒園也就十五分鐘的路程,倉庫也很大,而且很干燥,通風也好。
蘇鈞和房東說好了價錢,光租一樓就一個月二百五,如果順帶著二樓的話,就一個月七百五,價錢還比較的合算。
倉庫是定下了,二樓的房子蘇鈞也順帶看了看,那套房的裝修比較的簡單,但是還算干淨。比他現在租的房子多了間房間,是三室一廳的格局,大概九十個平方。
蘇鈞想了想,和老板說要考慮幾天租不租二樓。
說真的,他不想和陸庭川當鄰居了,而且那套房子剛好一年的租期也快到了,他在想要不要換一個地方。
雖然說躲避不是什麼好法子,但能躲多遠躲多遠也不錯,他真的覺得有些累。
陸庭川已經知道了達達是他的兒子,如果要爭撫養權的話,蘇鈞不知道自己怎麼辦,難道跳出來,拍拍胸口說:他是老子生的!
這明顯不可行。
雖然當初他得了那個人的口頭承諾,但誰又會知道後面有什麼變故。退一步說,就算陸庭川不和他爭,那陸家呢?陸家能讓達達流落在外。
才不過三個月,他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籌碼。
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蘇鈞曾經想過,為什麼陸庭川就不能在他身上付出些真心,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若是陸庭川給的愛不是完整的,只有一半,他又怎麼會要。
愛情從來都是自私的,容不得半點的分享,就算是不對等的愛情亦是一樣。
***
陸庭川看完了新聞,打開電腦又看了看上個月購進來的五只股票,有只向上再追價意願已不足,久盤必跌,陸庭川干脆把手中的持有股全部拋售了出去,偶爾賺些小錢也好。
還有兩只前景都不錯,,業績穩定增長,具有成長性,有績優股的潛力,陸庭川準備做長線的投資。
做生意有虧有賺,陸庭川偶爾會有失手,但是虧損的在盈利的數字面前,不值一提。
喝了一口咖啡,關上了筆記本,陸庭川走出了房間。聶子佩和陳昂站在樹下不知道在看什麼。
陸庭川走過去,看到了井邊的烏龜,頗為意外,開口問一邊的陳昂,「蘇鈞剛剛來過?」
陳昂自然感受到了剛剛聶子佩和蘇鈞之間不太尋常的氣氛。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但顯然不是這樣,兩個人就心平氣和的說了三句話。
陳昂也覺察到了蘇鈞離開時候的情緒不對,又不知道怎麼和陸庭川,男女情愛這事情,他還真不怎麼懂。
陳昂點了點下巴,「蘇先生說把龜養在這里比較的好活。」
「人來了,你怎麼也不告訴我?」陸庭川皺了皺眉,難道蘇鈞肯來,他沒見到人蘇鈞就走了,陳昂應該提醒他的。
陳昂還沒來得及回答,倒是一邊的聶子佩先沉不住氣了,「庭川哥,蘇鈞為什麼在這里?你們……還在一起?」
「他是我的愛人,我們當然在一起。」陸庭川語氣淡淡的卻很篤定。
聶子佩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他愣了愣,半響才說,「怎麼會,庭川哥你不是有兒子嗎?而且,蘇鈞不是走了嗎,怎麼現在會在這里。」
陸庭川怔了怔,琥珀色的眼楮看著聶子佩,沒有一點兒溫度,「你怎麼知道當初是他走的?」
說起來,蘇鈞是唯一一個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的人,姿態決絕。
陸庭川問的話,幾乎讓聶子佩耳朵產生了轟鳴,他張了張嘴巴,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我怎麼知道,我……我不知道。」
陸庭川走到聶子佩的跟前,兩個人隔得很近,他眼楮眯了眯,帶著幾分狠厲,一字一頓的說,「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
氣勢傾軋而來,聶子佩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當初蘇鈞會不告而別,陸庭川起初也覺得奇怪。
那時候他剛好有事,在洛杉磯待了三個月走不開,後來回國的那一周,他也讓人小範圍的找過,不過蘇鈞卻像是藏了起來,明顯無意回頭。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人不是易事。最重要的是,陸庭川從來不在這種事上強迫別人,他回到洛杉磯之後也漸漸的息了心思,直到四年後回國,不知道是不是機緣巧合,蘇鈞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記憶里的人和當初的體貼細心,處處討好截然相反,變得堅韌**。
變得更成熟起來的蘇鈞,更加吸引自己的眼光,像是一塊被打磨出來的玉石,散發出光芒。
他起初是好奇,漸漸接觸下來之後,陸庭川竟然發現不舍再放手,那些以前不曾察覺的情感,也完全的井噴了出來。那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原來自己錯過了愛情。
此時此刻,陸庭川回想起來,蘇鈞離開的時間,剛好和聶子佩的巡回演奏會的時間重合。他以前一直沒覺得什麼,現在听了聶子佩的話方才覺得里面有蹊蹺。
聶子佩一直不曾干擾過陸庭川的私生活,事實上,對于陸庭川的私生活,聶子佩沒有任何發言權。所以陸庭川也就不覺得聶子佩會做了什麼。
聶子佩退了一步,有些難堪,他當然還記得當初自己在陸庭川辦公室和蘇鈞說的話。他不可能會忘記蘇鈞當時離開的時候的一臉失魂落魄。
他本來以為兩個人會吵鬧,會漸漸產生隔閡,卻沒想到,蘇鈞居然會不告而別,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聶子佩在驚訝之後,同時也松了口氣。
他用不怎麼光彩的手段,捍衛了屬于他一個人的愛情。
聶子佩原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會有人知道了,沒想到四年之後的今天,他卻又在這里看到了蘇鈞。往事都浮了上來。
聶子佩一直知道陸庭川身邊有個人,起初他並沒覺得什麼,直到那個人跟著陸庭川到了第五年,而且搬到了半山別墅。
第一次長的時間,聶子佩不禁有些擔心,陸庭川的態度太反常了。
四年前在陸庭川的辦公室,他看到蘇鈞見到自己驚訝的眼神,心下了然,就笑著順手推舟的問蘇鈞,「你這麼看著我,是不是以前見過我?」
蘇鈞當時木訥的點了點頭,心里在想什麼都在臉上,「我……見過你和陸庭川的合照。」
聶子佩馬上就反應過來的,他和陸庭川沒有照過照片,那張合照上的人,應該是大了他六歲的哥哥聶子琪。
聶子琪十六歲生日,和陸庭川照了一張合照。
聶子佩想到他媽媽平時就一直就說,他和哥哥長得七分相似。原來如此,也難怪蘇鈞會認錯,竟然忽略了年紀對不上。
聶子佩當時也未曾挑破,只是有些嗔怪,帶著三分曖昧的說,「也真是,庭川哥居然沒把我們的合照收起來,還讓你看見了,我不是讓他把那間房間鎖起來不讓人進去嗎?」
而蘇鈞當時臉色就白了白,勉強的維持著笑,只問,「你和陸庭川是什麼關系?」
聶子佩笑了笑,「我自然不是他什麼人,不過庭川哥說過要一直照顧我,我都這麼大了,要他照顧什麼。」
頓了頓,他看著蘇鈞又說,「你就是庭川身邊的人吧,看起來挺可愛的,我在國外這麼多年,謝謝你替我照顧他,男人,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
蘇鈞再也沒有答話,直到陸庭川從外面進來,終于一言不發的落荒而逃。
事實上,當時蘇鈞一句話都說不出。聶子佩看著他的時候,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始終帶著得體的笑,仿佛他從來就不是對手,無關緊要的人。存在不照成任何威脅,所以不足以正視。
聶子佩是陸庭川心里的白玫瑰,卻把刺扎了自己心上。
不僅僅是失望,還有失重感,期望破滅,原來陸庭川重來未曾喜歡過他半分,他終于知道自己的處境多麼的難堪。
作者有話要說︰爬上了更新
謝謝
青寶寶bluefish的地雷破費了╭(╯3╰)╮
接著去寫
明天周末我要快把這坑爹的劇情寫完然後走向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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