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沒想到王芷瑤竟然在自己府上,明顯見王譯信比尋常時冷漠,臉上略掛不住。
請王譯信落座後,便讓奴婢上茶。
琴棋書畫劍,詩歌茶酒花王四爺都可稱為行家。
「御賜上等龍井,取無根水沖泡,下官托福才能飲此好茶。」
王譯信微微挑起英眉,稱贊定國公好客來。
定國公滿臉的愧色,「王大人不必客套,茶再好,也只是用來款待良朋之物。」
王譯信的嘲弄,定國公怎會听不出,單以享受來說,他遠遠不如王譯信。
況且他從未想過以權勢富貴壓王譯信。
定國公以前同王譯信結交也是真心實意的,尤其是他們即將結成兒女親家,定國公把王譯信當作盟友看待。
因受前世的影響,王譯信其實挺同情定國公,畢竟他們都是失去兒女的父親,都對死去的兒女懷有深深的愧疚。
他能同乾元帝成為知己,自然能同定國公為好友。
奪舍重生後他也是這麼做的,幾次三番提點定國公多多關心顧三少,陪定國公飲酒。
然今日瑤兒被請到定國公府,王譯信恍然大悟,定國公的不作為才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定國公夫人對瑤兒的輕視,王譯信自然會把過錯記在定國公頭上去。
「下官職小,爵位卑微,家境不夠殷實,不敢同國公爺為友。」
「謹之,你何必這麼說?」
定國公誠心誠意道︰「若是夫人得罪了你,我代她給謹之賠罪。」
王譯信名謹之,在同定國公結交時,他們兩人大多以彼此的字相稱,只有少數幾人曉得王譯信的字。
「國公爺……」王譯信嘆息道︰「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總是代替尊夫人賠罪,一味的忍讓避諱。這麼做真的好嗎?文昌兄,我實在不願意見你……因退無可退,再無法補償顧三少。」
「她也是疼阿澤的。」
「這話只有你會相信。」
王譯信對此嗤之以鼻,「若是瑤兒在定國公府受了委屈,別怪我不給文昌兄面子,文昌兄舍不得尊夫人,我可不認識她是哪個。」
「謹之……」
「這事沒得商量,縱使鬧到皇上跟前,這官司我也敢打。」
王譯信甩了甩衣袖示意定國公不要再勸,王譯信已經同乾元帝報備過了。自是底氣十足,「你疼你夫人,我疼我女兒。」
沒有乾元帝支持,定國公不過是國夫人罷了。
她能在宮中甚有臉面,只是因為她是戰功卓著的定國公的夫人。以及她是顧三少的生母。
王譯信曉得乾元帝同定國公夫人根本就沒任何私情。
定國公嘴唇蠕動了兩下,「喝茶吧。」
定國公夫人先于王芷瑤趕到了前院客廳,見風度翩翩,宛若謫仙般俊美的王譯信,稍稍一愣,「他是?」
「下官王譯信。」
「嗯。」
定國公夫人雖然為王譯信儒雅俊美所驚訝,依然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王大人不必客氣。」
她直接坐到定國公身邊,笑問︰「國公爺可曾給王推官用好茶?」
「夫人……」定國公悄悄給定國公夫人打了個眼色,「謹之是品茶的行家,茶經倒背如流,我尚需要向謹之請教。」
謹之?定國公夫人皺了皺眉頭,說得是王譯信?
定國公可是很少如此看重推崇一人。
她頗為意外又瞄了王譯信一眼。自從王譯信浪子回頭,幡然悔悟後,定國公夫人滿耳朵都灌滿了他的消息,有人說他迷途知返,仕途得意。也有人說他冷情冷性,為權勢不惜媚上,進而拋棄庶子庶女,總之王譯信身上有太多的傳聞,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王譯信仕途得意,備受乾元帝寵信。
不過王譯信縱使得聖寵,也無法入定國公夫人的眼兒。
畢竟她丈夫,兒子都要比王譯信更得乾元帝的寵愛,便是她在乾元帝跟前也比王譯信更有臉面。
定國公夫人對定國公的提醒毫無反應,看向王譯信的目光帶了多了幾分歉意。
王譯信默默搖頭,歉意,又是歉意,定國公只怕沒救了。
只要顧三少拜他為師,不管多難,他都要保證顧三少避免死劫。
此時,王芷瑤走進前廳。
王譯信從椅子上起身,幾步走到王芷瑤身邊,把女兒上上下下審視一番,「你衣服怎麼破了?」
「出了點狀況。」王芷瑤低頭道︰「國公夫人送我一整套衣裙首飾,我沒敢要。」
王譯信扶正王芷瑤頭上的釵環,看瑤兒帶上這副釵環,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讓國公夫人為小女操心了。」
王譯信本想給定國公留幾分顏面,然定國公夫人輕視瑤兒的心思必須滅掉,「下官無以為報。」
「幾件衣裙,幾套首飾不打緊,府上不差這點東西。」定國公夫人傲然的寬茶,「不過,令愛仿佛並領情,蜀錦絲綢不好麼?」
王芷瑤想要開口,王譯信淡淡回道︰「小女不過是幫點小忙,貴重的蜀錦絲綢衣物用不上。」
「瑤兒在府上打擾了,我送夫人一幅畫作,聊表寸心。」
王譯信不願再跟定國公夫人廢話,把袖口中的畫軸遞給定國公夫人,「不過是在下的拙作,還望國公夫人莫要嫌棄。」
「畫作?府上倒是不缺,國公爺看掛哪間廂房好?」
「……」
定國公低聲道︰「夫人不可再說。」
他忙追上領著王芷瑤出門的王譯信,「謹之,謹之。」
「國公爺還有吩咐?」
「謹之畫作價值千金,許多人捧著銀子都買不到,不是令愛,和玉郡主許是會出狀況,是顧家虧欠令愛,謹之留下畫作,讓我……讓我……」
定國公很是著急。額頭冒汗道︰「謹之有話話好說,你何必為難愚兄?」
王譯信把王芷瑤護在自己身後,「並非是我為難文昌兄,而是尊夫人欺辱瑤兒。我無法當作看不到,文昌兄說我兩句,我不會在意,可我不會容許旁人輕視瑤兒,富貴……文正伯府雖然比不上國公府,但我不缺銀子。」
「瑤兒,走。」
「哦。」
王芷瑤緊跟在王譯信身後,他高大的背影似完全能擋住一切風雨,「爹……」
「什麼都不必說,今日是爹不好。讓你受了委屈。」
王譯信聲音遠比在定國公府上低沉,「以後不會了。」
「我覺得……真正郁悶委屈的人是國公夫人哦。」王芷瑤拽了王譯信袖口,「便是您不來,她也討不到便宜。」
王四爺您別笑得太美哦,男人長成‘禍水’一樣會惹得世上的男女痴迷。
以前她覺得王譯信不過有一副好皮囊。如今她也會被王譯信的俊美容貌,專注的目光所打動,謫仙……原來是真的。
王譯信含笑慈愛的拍拍女兒手臂,「走,爹帶你回家。」
等到王芷瑤從王譯信謫仙一樣的笑容中會神時,她已經被王譯信安排在馬前了,王譯信的胳膊護著她。王芷瑤身體先是緊繃,隨後慢慢的松緩下來,仰頭道︰「爹……」
「走啦。」
王譯信直接帶著王芷瑤離開定國公府,順路去一趟錦繡坊,買了十幾匹上等的蜀錦絲綢,王譯信一擲千金蠻有土豪風範的。
*****
「這幅畫……」
在王譯信走後。定國公略帶幾分失落的回到前廳。
定國公夫人並不在意王譯信送的畫作,隨隨便便展開看了一眼便堆放到一旁,「價值千金?國公爺太抬舉他了。」
定國公忙把堆放的畫作展平抹去折痕,盯著畫上半晌無語,定國公夫人不耐得說道︰
「不過最近王推官比較顯眼。無知的人捧著他罷了,我就不信他的畫比畫聖還好?我命人好生招待他女兒,他不說個謝字,留了一幅畫就走了,真以為誰都稀罕他的畫?那丫頭也很無理……不知好歹,要不我再進宮同皇上說說?便是不能給阿澤般配公主郡主,也要尋個正經八百的名門閨秀,王家看著就一是一副窮酸的模樣……」
「住嘴!」
定國公紅著眼楮抬頭,額頭青筋暴起,這幅畫……是謹之給他最後的忠告,「千金?別說千金,這幅畫的價值便是定國公府都承不起。」
定國公夫人嘲諷的一笑,「承擔不起?」
「畫中的意境你看不明白,我也不多說,你來看畫上的題字。」定國公指著題字的落款,「谷主,谷主你不懂?國朝誰得私印是谷主?」
「皇上……」定國公夫人愣後,怒道︰「王譯信專門來打我的臉的?」
定國公夫人自從顧三少養在皇宮後,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吃沒被人這麼侮辱過,杏眼圓睜,柳眉倒豎,起身道︰「我這就進宮去。」
「回來!」定國公出聲阻攔,「你回來,謹之並非是沒有分寸之人,只要我將此畫送回去,並保證不再欺負他女兒,這件事……這件事誰也不會再提起,夫人……阿澤過幾日要拜謹之為師,別讓阿澤太為難,咱們能給阿澤的已經不多了。錯過了阿澤的成長,錯過了許多,別再傷阿澤的心。」
「沒有我,阿澤能有今日?」
定國公夫人顯然不領情,「這個面子我一定要找回來!」
定國公收回了手臂,頹然坐下,盯著畫作上的父子久久不語……「謹之,我錯了嗎?」
ps下午六點還有一更。